历州城南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巷上,几道人影成两个阵营泾渭分明地对峙着,看模样年岁都在十六七上下。
人数较少的一边只有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头发散乱,脸色阵红阵白,身上有明显的拳印踢痕,想必刚吃过不小的亏,但仍不露丝毫怯意,怒目而视对面的人,与身旁该是刚刚才赶来救场的少年一同将那少女护在身后。
另一边则全是男的,且有五人之众,皆面带嘲弄之色,一派趾高气扬的样子。
五人正中那显然是领头人的少年挑衅道:“江枫,我奉劝你不要逞什么英雄,那可没好下场。”
救场的少年哂笑道:“我说戴强啊,你记性似乎不太好呢,上次被我揍得屁滚尿流,这才不到一年就忘了?看来我有必要再给你长点记性啊。”
戴强显然有点脸上挂不住,血气一阵狂涌,怒道:“给脸不要脸,今天我一个人对你,让你长长见识。”
“手下败将,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
戴强原本还有些顾忌那林将军对江枫的特别关照,但毕竟年轻气盛,哪经得起江枫这般讥讽,终于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暴喝一声挥拳向江枫轰去。
江枫一惊,只因戴强这一拳之势远超他的预期,比一年前那次交手足有天壤云泥之别,不但由盲目的攻击变得颇具章法,且无论速度力道均远胜于前,难怪戴强今日这么有底气地要挽回颜面。
无暇去想戴强为何突然比以前强了那么多,江枫踏前一步挡住身后两人,示意他们退远一些,旋即凝聚心神,将所有的灵气贯注于右手掌心,在戴强锋锐如刀的拳劲离他仅有三寸时,不疾不徐地推掌迎了上去,刹那间掌风拳劲搅在一团互不相让,细听之下竟隐约有些金铁交击和电闪雷鸣之声。
两股气劲绞在一起,忽得一声炸响爆裂开来,将戴强和江枫两人同时震飞,但戴强只退了六七步便稳住了身形,另一头的江枫却连退了十来步才在身后两人的帮助下抵住那反震之力。
江枫终于站稳了脚跟,见戴强正扬着头得意地望着他,不由无奈苦笑,虽然只是一招,可江枫已清楚明白现在的他绝非戴强的对手。
第一招便打得那再三落自己面子的江枫差点倒地不起,戴强无疑是快意非常,更不愿放过这乘胜追击一雪前耻的机会,于是刚缓过气来便急不可耐地一跃而起,灵气翻腾着涌向双拳,气势陡然攀升,尽管仍未出手,却可轻易看出这一招只会比上一拳更加凶悍。
江枫面色凝重起来,掂量了一下自己远未恢复的身体,心想若是再硬接这招少说也得有一个月下不来床吧。
可若不硬接而是选择闪躲,却又给戴强的气势牢牢锁定着,以江枫现在的状况,他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就在江枫无力得几乎要绝望时,一道威严的喝声响起:“住手!”
戴强和江枫二人对这个声音都毫不陌生,正是历州城守林挚将军。
见林挚将军在巷口现出身来,江枫脸上的苍白尽去,挂上了难掩的喜色,而不得不收手的戴强则神色极为不满,咕哝几声似是在咒骂什么。
随即很不情愿地跟林挚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四个小弟愤然离开。
江枫家中,林挚刚听江枫讲完事情的经过,喝了口茶说道:“戴家这小子,从小就不老实,年纪轻轻的却整天一副流氓相,仗着他老爹不知道调戏过多少姑娘了。”
江枫接道:“小玉这是第二回给他在街上拦着耍流氓了,一年前那次被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后来倒似老实了没再找茬,只是没想到今天又来寻事,最奇怪的是他突然比上次厉害太多了。”
林挚岔开话题道:“你今年得有十六了吧?”
“嗯。”
“转眼你爹就走了五年了,他生前从未求过我一件事,临终时却终究放心不下你,担心你娘性子软管不住你,怕你学了坏,所以托我多照看你教你管你。”林挚露出追忆的神色感叹着。
江枫神情微黯,父亲病逝时他才十一岁,虽然痛哭了好些天,却仍未懂事到能完全明白父亲的付出和辛酸。如今五年过去了,他终渐渐体会父亲为了撑起这个并不宽裕的家庭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以至于忧劳成疾压垮了身体,在不到四十岁的壮年就撒手而去。
“这些年西北边境一直不太平,我虽只城守之职,却也要常年领兵在外,少有时间回历州,倒是辜负了你爹的嘱托啊。”林挚愧然道。
“您别这么说,从小到大,您对我和我家的关照无微不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林挚揉了揉江枫的头:“好孩子啊,你爹有你这么个好儿子,若泉下有知,也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林挚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早先是不是说你在一年前打败了戴强那小子?”
“对啊。”江枫略带困惑地答道,不知林挚为什么又绕回了先前的话题。
得到肯定回答的林挚突然显得颇为兴奋:“我真是太疏忽了,险些就耽误了你的前途!你不是想知道戴强为什么变强那么多么?去我府上,我带你见一个人!”
历州城守府东轩,一位面容清瘦但神采奕奕的老人紧盯着江枫上下打量,直把江枫瞧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才作罢。
林挚满脸急切的期待立在一旁,几次想要出声询问却又强自忍住,见老人终于收回目光,忙迫不及待地问道:“亭老,到底怎么样?”
老人一阵沉吟,似是在筹措准确合适的言辞,最后给出了四个字:“可造之资。”
“哈哈!”林挚开怀大笑:“可造之资,多久没见过亭老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了。”
林挚长于军阵兵法,对灵术的修炼懂得不多,而亭老却是此中行家,虽实力只堪堪算得上一流高手,但年岁高见识广眼力毒,且极吝赞美,整个永辉国能得到他这般评价的,两只手是绝对能数过来的,而许多声名显赫的强者,在亭老看来也不过平平无奇之资,所以无怪深知亭老的林挚如此开怀了。
“这小子虽资质非凡,却又似完全不懂驾驭灵气,实在令人难解。”
视江枫如己出的林挚听得亭老语锋一转,不由焦心追问:“此话怎讲?”
亭老来回踱步答道:“老夫方才仔细探过这小子的状况,发现他周身灵气自发环绕,由天门往地门源源不绝,且精纯至极世所罕见,可见他对灵气的感知和炼化能力之高。然而他的灵气运行毫无章法,既不懂屏气静息,也不懂变换行径,灵气全凭自然流转,从头顶天门而入,经由主脉流至左右掌心的地门而出,白白浪费了这般精纯的灵气,以至于体内的三河十六洛竟至今仍未开发出一道。”
江枫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天门地门”,什么“三河十六洛”,他以前压根就没听说过,倒是林挚略有耳闻,知道那“三河十六洛”对灵气修炼者至关重要,正待问亭老该怎么办时,被亭老挥手止住。
“你先别急,等老夫先问问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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