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中剧毒的老皇帝，在我眼前发出骇人的恐怖笑声，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斩相思，忘记了比剑的两个皇子。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全身的汗毛也都立了起来，只机械地想着。

　　他为什么还在笑？是什么事，能让一个将死的人，开心得忘记了死亡呢？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噗的一声。我震惊地向殿中望去，只见璟青色的衣衫上已经一片殷红，竟是被慕容瑾刺伤了肩膀。

　　璟！我尖叫一声，跳起来要冲下去，却见他咬牙一挑剑尖，也划伤了慕容瑾的手腕。

　　他们的血液从对方剑上滴下，落于地面，缓缓汇聚到一处。在愣了几秒之后，两人又同时举起剑，攻向了对方。而我，望着地面上的那一小滩鲜血，又望着面目狰狞的老皇帝，只觉得有一道光，似流星般从脑中划过，消逝不见。

　　一时间。仿佛有千万缕彩色的光芒，在我脑中冲来撞去，一幕幕的过往，也如幻灯片般迷离闪现。

　　宣武殿中，那两个俊美绝伦的少年男子。还在舞动着手中的宝剑，脸上的神情，决绝而凄然。

　　就在这个瞬间，我蓦然惊觉，心跳快得几乎不能负荷，但我仍张开嘴，用尽我所有力气大吼。

　　住手！你们两个住手！

　　我的声音一定很大，因为不仅是璟和瑾，其余的人们也都向我看了过来，包括我身边狞笑着的老皇帝。

　　殿内陡然安静了下来，璟的玉柳和瑾的寒阙交缠在一起，他们一起转过头，怔怔望向了我。

　　我喘了口气，抬手一指慕容宝，又喊道：这个人……他……他就是要看你们互相残杀！你们看，他在笑，他一直都在笑！

　　皇帝老头身体一震，骇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瞪着我一言不发。璟的目光，远远地投射过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曾经的父皇，皱着双眉愣住了。

　　我看着他，刚要迈步，没想到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只得强迫自己调转视线，不去看璟。

　　惨了，现在连看他都不行了，我大概快要抽搐而死了！

　　可是，谁又能想到，就在我思维混乱的短短一刻。我始终都看不透的慕容瑾，趁着璟怔住的空子，左手一翻，重重打在了他的胸口。

　　嘭的一声，也好像打在了我的心头！

　　璟！

　　我尖叫一声。冲了过去，不知哪里来的那股怪异力气，我居然一下子撞开了慕容瑾。

　　怎么办？他打中了璟，会不会很严重？该死的慕容瑾！

　　殿下！小宫厉声大喝，冲上来护在了我们身前，我扶着璟，见他脸色微微苍白，一双眸子死死盯住龙椅上的老皇帝。

　　为……为什……？璟喃喃说了几个字，突然身体一震，左手捂住了胸口。嘴角不住地抽搐。

　　璟，你怎么了，啊？我从没这么害怕过，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璟，感觉连心都在颤抖了。

　　璟低头望着我，勉强笑了一下，终于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尽数洒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天呐！天呐！天呐！

　　望着那一片刺眼的嫣红，我傻掉了，不能呼吸了，心脏好像也停止了跳动，血腥的味道，充斥于大脑中，什么也说不出了。

　　怎么会？璟吐血了？是……因为慕容瑾的那一掌！该死！

　　慕容瑾！我厉声嘶吼。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腥红，我抢过小宫手里的长剑，对着慕容瑾就刺了过去。

　　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时的我，只有这一个念头，因为他害得璟吐了血，我绝不能原谅他。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居然轻而易举地就刺中了他。

　　这个手中握着寒阙的冷傲皇子，一动没有动，而是望着我，咬住嘴唇微笑了起来。那个笑容，诡异却美丽，只是当时的我，没能体会他的心，也没能控制住我的手。

　　我手中的剑，虽然不如寒阙和玉柳，但是它够锋利。因为我几乎没费力气，就将整个剑身送入了慕容瑾的左肩。这种感觉，好奇特，说不出的奇妙和怪异，直到我回过神来，喘息着步步后退，才看清了他。

　　鲜红的血液从血槽内迅速涌出，使本就鲜艳的红衣，更加娇鲜夺目。他一摆手，又阻止了要冲上来的军士们。笑望着我，喃喃地道：好……这一剑……刺的好！

　　天呐！我真的用那把剑，杀了他吗？他会死吗？我呆呆地想着，一时间，所有的过往都涌入脑海。长亭中的第一次交谈。广和宫里偷袭的吻，锦绣镇树林中，那一声关切的询问，以及斩相思发作时，他痛苦而绝望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而我，居然亲手杀了他吗？

　　此时，璟的声音在我身边幽然响起，雨淞……

　　我转过头，怔怔地凝望着他，他唇边的血迹，依旧刺痛了我的眼睛，那该死的斩相思，不出预料地又发作了。

　　好痛！好痛！好痛！

　　我倒吸着气，四肢僵硬地坐倒在地，璟蹲下身揽住我，焦灼地喊道，雨淞，雨淞！

　　哈哈哈……

　　那满含苦涩的疯狂笑声。使我心中一惊，暂时忘记了疼痛。抬起头，只见眼前浑身浴血的慕容瑾，也已无力地瘫倒，左手死死按住胸口。嘴里却仍肆意地狂笑着。

　　是啊，好讽刺啊，他的斩相思也发作了，哈哈，真可笑啊！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宝座上的慕容宝却开始尖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邱涵柳，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天。狰狞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目光已穿透殿中的瓦砾，看向了另一个世界。

　　邱涵柳，那不是璟的母亲吗？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完全不明白？

　　拦住我的璟，身体猛地一颤。皱紧眉头望向了老皇帝，艰难地哑声道：你……你说什么？

　　慕容瑾也陡然停止了狂笑，狠狠盯着龙椅上的慕容宝，咬牙道：哼！死到临头，还敢放肆？好。我就先成全了你！

　　说完，他深吸口气，用力站了起来，左边的肩膀上，小宫的那柄剑，犹自颤动着。他忍着剧痛，一步步地走着，手中的寒阙，也指向了慕容宝。

　　哈哈哈！瘫软的皇帝依旧万分欢愉地大笑，仿佛今天，是他一生中，最快乐开心的一天。

　　慕容瑾走过的地方，留下了斑驳的血迹，我看在眼里，心中又开始绞痛起来。他这么喜欢我，我却这样对待他，他发作的时候，一定比我更痛苦吧？

　　慕容瑾将寒阙抵上了皇帝的脖颈，冷冷道：你究竟，在笑些什么？

　　哈哈哈……慕容宝直笑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我笑你们两个，被我骗了二十二年！其实你们是亲兄弟，都是邱涵柳那个贱人所生，你们是……孪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