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来到奥汀的虚拟之家，正好是雨天。
两人坐在屋檐下，看着雨珠像断了线的眼泪一样滴滴答答地落在外面的青石板上，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头，对上他依旧带着关切的目光。
“奥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她拼命忍着眼中的泪水，说道，“你究竟是不是神王。”
“我有神王的记忆。”
“呵呵，那我再问你，你对我好，是不是只想培养一个弗丽嘉的容器？”
“你确实不是她。”他轻声地说着，眼神温柔，神色依旧那么从容，“从你一出生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弗丽嘉。但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弗丽嘉，只要我愿意。”
“这么说，你承认了，我只是任何人中的随便一个。”
他静静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是吗？告诉我答案，奥汀。”她咬着嘴唇问。
“是。”
她的心灰白了一大半，却恍惚笑了笑，“所以，你给我的玉观音，真的是收集弗丽嘉的神格，有朝一日，取代我？告诉我，奥汀。”
“你当真想听？”
“我想听。别人说的，我都不相信，我只想你告诉我真相。”
“那便是吧。”他慢慢地开口说，“我在寻找弗丽嘉，只要神格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
听到这句话，顾卿站起来，心中已然没有任何眷恋了。
你不是弗丽嘉。
只要神格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
还有与会的可能吗？
没有了。
“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这辈子，永远都不要认识你，奥汀·赫里曼！”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颤抖着把这两句话说完的，她仓皇地走出了屋檐。
雨水无情地打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倍感冰冷冷的。
她飞快地走着，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却始终不肯回头再看一眼，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神色一定是狼狈极了，怎么都不想让他看到。
然而时光历历，往事幕幕，他的金玉良言，此时却像闷棍一样，一记记地敲打着她决堤的心房。
“我身为教父，给你取名，为你洗礼，在你的生命里承担监护与保护的责任。”
那是初来乍到，他是第一个给她安全靠岸的避风港，用对待婴儿般的细致呵护，为她争名夺利。
“赠你玉观音，愿珍惜。”
那是在一次次劫难之后，他抽空精神力为她做出的精神守护，曾经教会她要爱惜自己，才对得起关爱自己的人。
“在未来的道路上，你将会越来越多类似的困境，但不要仓皇失措，且你要相信自己，没有人可以阻挡你的脚步，因为你是弗丽嘉，我的frigga，明白吗？”
那是在被人质疑、谩骂的时候，他清醒冷静地告诉她，她可以独自勇敢地面对和打败他们。
“你无需拼命追求至上的强大实力，因为有的人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让你可以安逸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的生活应该多姿多彩，充满艺术，才不枉天纵才华。”
那是她想要再往上爬一点，再努力一点的时候，他对她所有的期许——你的人生不需要有太高的巅峰，那样太累了，你应该是快乐而万众瞩目的天后。
……
多么感人，多么温暖的故事！
可今天，他却亲口承认了，这所有一切，都是他布置好的陷阱！只有她一人傻傻地把一个替身演成了主角！
教她，如何不冷心？
……
顾卿走后，奥汀独自坐在屋檐下，望着雨水静静地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回过神，目光放到她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一张纸条上。
他伸手捻起来，打开纸条，看到上面书写着:
“奥汀，如果你看到这个纸条，说明我们已经没有当面说下去的可能了。我跟感激你这么多时间以来的照顾，你给带来的温暖与感动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取代的。可是，这一切都结束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在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的恩义之前，我懦弱地选择了与你决断。为此，我甘愿自断双翼以作自罚。最后，我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做任何毫无意义的事情，包括牺牲自己换取奥格瑞的光明。珍重，愿你能找回你挚爱的弗丽嘉。”
他微微闭上眼睛，神色间一片悲凉。
……
弗丽嘉的演唱会如期举行，接近尾声的时候，顾卿忽然停下来，对着麦克风说:“今天，有一个人离我而去了。这个人，他曾经给我许多关爱与包容，但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们。我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他的，我身上所有最宝贵的东西，也许就是我这副歌喉……”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咽下了那一声隐忍的哽咽。
接着，她抬起头，对着全球同步直播的大屏幕，坚定地说道:“我在这里宣布，弗丽嘉从今天开始不再唱歌。”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那是精神契约的形成！
精神契约一旦达成，除非付出等同代价，否则不可解除！
现场所有人，包括她的导师，全部被这个突然而任性的消息震惊了！
而场外，观看直播的，更是直接喧哗暴动起来！
弗丽嘉居然要退出歌坛！
天啊！
对于一个刚刚开始成长的广普音域师来说，她知道永远不再唱歌是个什么概念吗？！
无数粉丝们当场就哭了出来！
然而不管他人如何挽留，演唱会终结的帷幕却缓缓地落下了。
只留给人们一个怅然若失的烟暗舞台……
顾卿下了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看到崇老的一瞬间，忍不住抱住他嚎啕大哭。
崇老原本怒气冲冲来斥责她胡闹，可见她这幅伤心欲绝的样子，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罢了……将心底那丝深深的遗憾压下去，也不问缘由，他拂拂她的肩膀，满心疼惜地说:“好了，老师不怪你。一切，都强求不得。”
“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栽培。”
何止如此，她也辜负了曾经说要“此生无悔入星途，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亿万粉丝。
从来不知道，原来为一个人放弃所有期许、放弃光环、放弃前程，是那么难以做到。
更不知道这份自己折下羽翼的痛苦何其煎熬。
可她心里明白，这是她要做的。她欠了奥汀太多，她不应该平白无故就能得到他的宠爱，又在发现他另有所图之后将之驱赶离去，如若真的那么做了，那么就把一切荣耀都还给他吧，从此各自天涯。
“别伤心，我们回家。”老人心情复杂地拍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出被神情麻木震惊的工作人员主动让出的后台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