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一脸正色，他的脸色没有因为皇帝的威胁有任何改变。仍是平静而又淡漠的：“皇上，微臣只是说出了微臣应该说的话，和微臣的看法罢了。至于其他的污蔑和陷害，微臣是做不出来的。”

　　陈平说完这些话，就沉默地低下了头，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听了这话，南宫冰凝彻底诧异了。

　　一开始，陈平为皇后说话的时候，她还能不在意。

　　也许，是陈平自己想抱皇后大腿，想拉皇后一把，让她记得自己的好。毕竟，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好多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平在皇帝这么明显的表达出，他对皇后的厌恶的时候，陈平还能为皇后说话。

　　这样看来，她的情报组织是要整顿一下了。

　　这么一看就知道，陈平明显是皇后的人。但是，她居然没有查出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误。

　　不过，她也没有怎么在意。陈平的能力再大，医术再好，他也只是一个太医院首。实权陈平是没有的。所以，她不怎么忌惮陈平。

　　也许，有人会因为以前受过陈平恩惠，会帮陈平说话。

　　但是，这些大臣都不是傻子。报恩什么的，说了不做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他们也犯不上为了报恩得罪皇帝和燕王。

　　南宫冰凝认为她考虑的足够清楚，当然，她的想法也是对的。

　　但是，她低估了陈平的影响力。不，或者说是手段还有疯狂程度。

　　本来嘛，一个太医。职位再高，他也只是一个太医。他是不可能涉足权力的。

　　陈平自然也在这个范围之内。

　　但是，他和其他太医不同的是，他很得皇帝的信任。而且，他的毒术并不下于他的医术。

　　所以，他完全有可能给皇帝下毒。

　　“朕不信。”轩辕傲天冷冷的说着：“燕王妃有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情？谋害皇后对她有什么好处？皇后没了，可以再立。”

　　听到皇帝的话，陈平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这就是皇帝心里的想法吗？皇后就是死了，他也可以再立。

　　陈平愤怒了：那么，他的想法，他这个人到底算什么？他对皇后的感情，那么复杂。

　　但是，他知道，他对皇后是愿意奉上一切的。但是，他那么如珍如宝看待的人，居然被人认为一个随时可以废立的弃子？

　　弃子？哈哈，弃子啊！

　　陈平此刻也不太清楚，他的心里，到底是愤怒居多，还是伤心居多。或者说，都有。也许，更多的是绝望吧？

　　在他的眼里，皇后做什么都是对的。皇后做什么都好。

　　而他做什么，都是为了皇后。他爬上高位，他的医术到达巅峰造极的地步，也是为了可以更好的帮助皇后。

　　他全力以赴的救治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就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帮助他帮上皇后一点忙。

　　他那么努力的经营人脉和地位，甚至想方设法的让皇帝信任他，并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不着痕迹的说皇后的好话。都是为了让皇帝能珍惜皇后。

　　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皇后在皇帝眼里，其实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废立的弃子……

　　陈平瞬间觉得，他一直以来的坚持都破灭了。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皇后。他之所以讨好皇帝，也是为了皇后。到头来，他发现皇帝对皇后的看法：可以再立。

　　他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很想就这么告诉皇帝，你要好好珍惜皇后！不然的话，我就让你毒发身亡！

　　然而，他也知道，他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一些。

　　首先，他给皇帝下的是毒，并不是蛊，可以受他控制。其次，他用的是慢性毒，还没有积累到毒发的剂量。最后，即使不用再下毒。但是，等到毒发，还得时间的积累。

　　不够毒发的剂量没关系，等到了一定的时间，还是可以发挥作用的。

　　至于现在，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然的话，现在这个毒是可以解你。

　　现在只是毒素的潜伏期，还没有到爆发期。在爆发期前几个阶段知道，完全可以解毒。

　　他的毒术很好没错，但是，天下能人异士那么多，能解毒的人也不是没有。

　　此刻的陈平，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皇帝这么轻看皇后。那么，他也不必对皇帝客气。

　　皇后在很久以前就对他说过：如果，她的事情败露了。他给她求情和说话都没用的时候。那么，让他保全自己。她不想连累他。

　　她还说过：人生在世那么长，她活的已经够本了。所以，不想连累他。

　　他知道她的性子，自然清楚反驳无用。

　　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所以，他答应了她。这一次，他也没有冲动。

　　事情没有到最后的地步，谁胜谁败尚是未知数。

　　但是，他不会为皇帝解毒。

　　皇后死了，他会一起。他不会看着皇帝毒发身亡，那会脏了他的眼睛。

　　“巫蛊是在燕王府发现的。难道燕王妃没有任何责任吗？”陈平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怒火，还有眼底翻腾的情绪，镇定的说着。

　　他不知道的是，在皇后看到这样的他时，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也许，皇后是无情。也许，她是冷漠。但是，她和陈平之间，不是主仆，只是朋友。

　　有时候，她也会遗憾。为什么陈平没有一个好的家世。不然的话，她和陈平只会是一对眷侣。

　　但是，没有如果。所以，她和陈平之间的交集只能是：她以前救了他，给了他些许银子，让他自谋生路。

　　当时，她也没想过，以后会再遇到陈平。

　　初相识，她是商家小小姐，年仅五岁，还带着天真的笑容，不识人间愁滋味。他是落魄乞丐，有一身浅薄的医术，十二岁的少年，乍然撞见这么天真稚嫩的笑容，刻骨铭心。只是一个交点，就此分别。

　　再相见，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十九岁的年龄，已经尝到了世间百味。原来，是她以前过得太快乐。所以，在这个时候，把她所有的快乐都收走，唯余百般愁肠。他是新晋太医院首，也是最年轻的院首——二十六岁的他，带着一丝谦和的笑容，为她请第一次的一月一次的平安脉。

　　他想抹去她眉间的愁绪，自此懂得了何为长袖善舞。

　　而她早就忘了幼时的相遇，如果，不是他提起要报恩，她还不曾记起。

　　她把他忘却了个彻底，他将她铭记于心。只为那一个稚嫩天真却灿如艳阳的笑容，那是他幼年落魄人生中唯一的一缕阳光。

　　在她走过后宫的道路上，漫长二十余载，他一直相伴身边。

　　她和他之间，是友情，更是知己。只是，他们不可能有未来。

　　即使，她死了。她也希望，他不要那么冲动。她知道他的爱，她了解他眼底的情愫。但是，她不能接纳。他也不能越雷池半步。

　　他们是最陌生的友人，也是最熟悉对方的陌生人。

　　他们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疏离距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其实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

　　她知道，皇帝一定会废了她。也许，还会迁怒到他。所以，她想，如果可以，她愿意承担一切，只要他活着。

　　就这样吧，今生无缘。她也无法爱上他。来世，希望她遇到他，也爱上他，而非他人。

　　浦江雨柔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看起来和她平时温柔的笑容别无二致。也只有她知道，这里面蕴含的是对陈平深深的祝福，同时，还有对她一生经历的嘲讽。

　　皇后啊，多么尊荣的地位。但是，她没有享受过皇后应有的东西，也没有用过皇后的权力。一直是，皇帝说什么，她拟懿旨再盖凤印就好。

　　她，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说道的。

　　至于尊荣，根本没有。

　　除了苦涩和无奈，她这一生还收获了什么？

　　也许，她最大的收获，就是陈平的陪伴还有爱慕。

　　可惜，她做的一直是连累陈平。陈平的存在，就是为她扫尾的……

　　何其讽刺？又何其无奈？

　　“燕王妃，你的看法是什么？”轩辕傲天并没有回答陈平的问话，在他看来，陈平一而再，再而三的为皇后说话，简直就是在找死。

　　好歹这人还有用，他还是流放或者让陈平归隐了事。

　　皇帝也知道，陈平为他做了什么。

　　他不想让子嗣太多，一直都是陈平给他配药，妃子们自然不会有孕。侥幸有孕的，他又不想要的，都是陈平开了堕胎药。

　　至于别的太医，他不是不想找。只是，那些太医的年龄都大了。观念是：孩子需要保全。

　　他自然不可能找他们，就算能办成，他们也是啰啰嗦嗦的。然后，他的后宫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被传出去……

　　陈平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还帮了他不少。他不可能卸磨杀驴。所以，他是打算放过陈平的。但是，皇后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臣媳认为，倒打一耙这种事情，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南宫冰凝很平淡，很冷静的说了一句话。

　　就是一句话，她也没有解释其他，更没有着急为自己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