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琴说：“海波，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毛海波说：“不会。”

　　吴玉琴最在乎别人的看法，发生这样的事，她简直没脸活了，她也清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肯定她也是大家谈论的笑柄，可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

　　吴玉琴叹了一口气：“也许我真的错了。”

　　毛海波说：“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吴玉琴说：“什么？”

　　毛海波说：“电视台的记者在外面等着，他们希望能采访到你。”

　　还不等毛海波把话说话，吴玉琴说：“不要，我不要。”

　　发生这样的事，也够丢脸的，还要上电视，吴玉琴最要脸面，最在乎别人的看法，当然是断然拒绝。

　　这时，门外的记者谢娟也进来了，刚才毛海波跟吴玉琴的谈话，谢娟其实也是听到了的。发生这种事，当事人一般不愿接受采访，但是谢娟是做记者的，当然希望这事能成，她也好采写到好的新闻。

　　吴玉琴看着谢娟，以及她身后跟着的摄像，手里还有摄像机，明白这个是电视台的记者，以前也来西河镇采访过，看着面熟。

　　毛海波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电视台的记者谢娟和杨启平。”

　　吴玉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发生这样的事，自己被人捉奸，然后丈夫又杀了镇党委书记，这太丢人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上电视台的。

　　谢娟说：“琴姐，我也是女人，这会儿特明白你的心思。”

　　吴玉琴说：“你不会明白的。”

　　谢娟说：“其实你应该接受采访，你想啊，这事已经发生了，肯定会传得满城风雨，与其这样让人乱传，不如你自己来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免得大家乱传。”

　　吴玉琴说：“啊？”

　　谢娟说：“你想想啊，就算你不接受采访，难道大家不会传吗？”

　　不得不说，谢娟说的也有道理。发生这样的事，肯定会传得满城风雨，又是偷情，又是杀人。简直是很黄很暴力，刚好符合传播的条件。就算是吴玉琴自己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会私下里议论呢。

　　与其这样，不如在电视上自己说清楚。还可以为自己解释一下。

　　谢娟也看出了女人的犹豫。趁热打铁说：“我们可以为你做一些处理，脸上打马赛克，不让人看到。这样不影响你的生活。”

　　吴玉琴说：“真的可以吗？”

　　谢娟说：“一定行的。”

　　吴玉琴说：“好，我答应。”

　　231.

　　吴玉琴居然答应了，这大出毛海波的意料。然后，摄像记者架起机器，谢娟则坐在吴玉琴面前，问她问题。做起了访谈。

　　谢娟说：“你能谈一下事情经过吗？”

　　吴玉琴说：“当时李自强破门而入，看到张兴东跟我在一起，就跟张兴东扭打在一起。然后，在扭打的过程中，李自强被张兴东按倒在上，李自强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摸出一把刀子，一刀子递了过来，就把张兴东给杀死了。”

　　谢娟说：“当时你们在一起，指的是你们正在发生性爱吗？”

　　吴玉琴说：“是。”

　　谢娟说：“你们在一起几次了？”

　　吴玉琴说：“有好几次了吧。”

　　谢娟说：“你自己有家庭，为什么会跟张兴东在一起？”

　　吴玉琴说：“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他是镇党委书记，我是一个一般工作人员，他要潜规则我，我也没办法。”

　　说完，吴玉琴也哭了。看到女人哭，谢娟也觉得十分同情她。虽然眼前这个女人算不上什么忠贞烈女，但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混可以说是相当难啊。这个社会可以说是男人做主的社会，人家是镇党委书记，要潜规则你，你如果不从，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谢娟递了一张纸巾给吴玉琴擦泪。

　　不管怎么说，采访总算结束了。二人刚走了出去，谢娟的手机响了，谢娟一看，心里也是一沉。

　　毛海波问：“怎么啦？”

　　谢娟说：“副台长李勇打电话过来了。”

　　谢娟知道，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领导打电话过来，你不接又不行，只好接了。

　　李勇在电话里说：“谢娟，在西河镇采访吗？”

　　谢娟说：“是。”

　　李勇说：“是采访那个杀人的事情吗？”

　　谢娟说：“是。”

　　李勇说：“不要做了，这个新闻播不了。”

　　谢娟说：“啊，怎么可以这样，我做外宣呢？”

　　李勇说：“外宣也行，就这样吧。”

　　说完，电话给挂了。结束电话以后，谢娟也气得不行，大骂李勇王八蛋。一边的摄像记者也跟着一起骂。

　　谢娟说：“王八蛋，他们坐在办公室里，一句话就让我们不做了，怎么不去死啊。”

　　毛海波说：“领导发话了？”

　　谢娟说：“是啊，这也不能做，哪也不能做，我们到底能做什么新闻啊。”

　　毛海波也叹了一口气，对谢娟有些同情。外人只是看到记者光鲜的一面，有时新闻不能播出，怪到记者头上。

　　毛海波说：“你们也不容易啊。”

　　谢娟说：“这个李勇，就是一个王八蛋。”

　　毛海波说：“如果不是王八蛋，还不能坐到那个位子呢。”

　　谢娟说：“有道理。有道理。”

　　谢娟人长得漂亮，以前也被李勇骚扰过，不过，谢娟人也比较敢言，有什么话就直接当面骂出来，这样李勇反而不敢怎么样她。毛海波看到谢娟这个样子，也有些替她难过，说：“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谢娟说：“好哇。”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跟毛海波汇报，说张兴东的妻子刘英来了。毛海波说：“行吧，我来接待一下她。”

　　刘英是张兴东的妻子，这一次听说老公死了，当然得过来看看。跟刘英一起来的还有张兴东的女儿，就是上一次毛海波帮忙让她上翰林高中的那位。

　　毛海波迎上前去，说：“嫂子，你来了。”

　　刘英说：“海波，我问你，我们家老张是怎么死的？”

　　毛海波说：“这个，别人跟你说过吗？”

　　刘英说：“他们说他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偷情，让人家丈夫给捉了奸，给杀了。我不相信。”

　　刘英在县城某所小学里当老师，平时没有喜欢打个麻将，县城的小学，对教学质量要求也不是太高，都是混日子。而且，丈夫是镇党委书记，校长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就算刘英工作不怎么样，也不会说她什么的。

　　但是一下子丈夫死了，这让刘英一时难于接受。

　　毛海波说：“他们说的是真的。”

　　刘英说：“这么说来，他真的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毛海波说：“是啊。”

　　刘英说：“张兴东，你个王八蛋。”

　　刘英心里十分难过，刚才还趴在他的身边哭，这会儿又听说张兴东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又气得不行。

　　毛海波说：“你应该也见到他了吗？”

　　刘英说：“他已经死了，我刚才在医院里看到了，这才来这里来的。”

　　毛海波说：“哦。”

　　刘英说：“我有一个要求，我想要见见那个女人。”

　　毛海波说：“这又是何必呢？”

　　毛海波知道，一旦刘英见到吴玉琴，肯定又会发生冲突，搞不好也会打起来呢。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还是一切风平浪静要好一些，他可不希望多生事端呢。

　　但是刘英心里却不这么想，听说丈夫又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这对刘英当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她不希望这样，甚至从内心深处，不愿相信这一切呢。不相信自己老公真的有了婚外情呢。

　　毛海波说：“这样不好吧。”

　　刘英说：“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毛海波说：“她叫吴玉琴。”

　　刘英嘴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她也清楚，毛海波不可能带她去见吴玉琴，但是好在她可以自己找。

　　当即，刘英自己带着女儿，去问吴玉琴住在哪儿。镇政府的工作人员有些还不知道这个刘英是什么人，不知道他是张兴东的妻子，就指给了她。

　　当时吴玉琴还在家里发呆，就听到外面的吵吵声，还有人敲门，她打开了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人。

　　毛海波也站在后边不远处。

　　吴玉琴说：“你找谁？”

　　刘英说：“你就是吴玉琴？”

　　吴玉琴说：“是，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但吴玉琴还没有等到回答，得到的却是两个耳光，由于刘英突然发力，耳光一下子就打过来，把吴玉琴也吓了一跳。吴玉琴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平时在家里，李自强什么都得听她的，也是一个母老虎，什么时候受过这份气的？

　　当即就还打。

　　然后，两个女人就扭打在一起，女人打架，无非是揪头发，互相抓脸皮。吴玉琴也比较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这大约是张兴东的妻子。虽然心里有愧，但是也不能受人宰割啊，人家打上门了，自己也要还打啊。

　　刘英感觉到自己脸被抓了几条血口子，她大叫：“女儿快来帮忙啊。”

　　张兴东女儿也加入了战斗，帮妈妈打这个叫吴玉琴的女人。而且，女儿失去了爸爸，心里对这个第三者是更加痛恨，两个女人打吴玉琴一个，很快吴玉琴就落了下风。

　　毛海波怕再打下去会闹出更大的事情来，立刻让几个镇上的妇联干部上去劝架，五个女人，三个男人上前去，好不容易才将这二人分开。

　　刘英还有些心不甘，呸的吐了一口浓痰，吐在吴玉琴脸上。吴玉琴顶着一口浓痰又开哭了。

　　刘英说：“贱货。”

　　毛海波心里有些恨这个镇长刘本高，不知道这老小子又躲到哪个角落去了，这老小子是最滑头的人，只要遇到什么事，绝对见不到他的人的。

　　毛海波又把张兴东的妻子刘英拉过一边去，安慰她说：“算了，这事也不怪人家啊。”

　　刘英说：“怪我们家张兴东？”

　　毛海波说：“是啊，你们家张兴东是书记，他要玩女下属，女下属敢说不字吗？”

　　这么一说，刘英也楞住了，想了一会儿，也觉得毛海波说的对。这么一说，刘英又有些恨自家老公了。

　　刘英说：“这么说来，这个王八蛋死了也活该啊。”

　　毛海波不说话。人家这样说了，自己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不能跟着人家一起骂张兴东吧。

　　过了好大一会儿，毛海波问：“什么时候办事？”

　　刘英说：“后天吧，后天来坐夜。”

　　坐夜也是当地一种风俗，人死了，亲朋好友一起守个夜。算是为人送最后一程的意思。

　　刘英说：“海波主席，你会过来吗？”

　　毛海波说：“会的，我还会让大家一起来的。”

　　刘英感动得落下泪来：“谢谢你了。”

　　尽管毛海波跟张兴东可以说关系一般，可是人家都死了，从前再大的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了，不必再放在心上。

　　又安慰了刘英几句，这才又把安监办的司机小王叫过来，叫他送刘英回去，毛海波还特意叮嘱：“一定要照顾好你嫂子。”

　　把刘英又感动得稀里哗啦哭啦。

　　毛海波又开车子送谢娟回县城去。然后，又找了一家馆子请二位记者吃饭。饭桌上也没有其他人，一共就三个人。由于喝了一些酒，谢娟的话也比平时要多一些。

　　谢娟说：“我们台长还说什么新闻立台，这也不能做，哪也不能做，这如何做好新闻呢？”

　　毛海波说：“你们台长说过新闻立台？”

　　谢娟说：“是啊。”

　　毛海波：“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大错特错。”

　　谢娟说：“哦，为什么啊？”

　　谢娟人长得漂亮，但是说到头脑就不是那么聪明喽，不过，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反而混得不错，至少在工作中就表现得很好。反正领导怎么说，她是从来不会怀疑的，干好手头的工作就是了。

　　这会儿听到毛海波对台长的办台方针有异议，也十分好奇。

　　毛海波说：“如果是大台，一些省台，还可以说新闻立台，但是这只是一个县级台，哪来的新闻，一个小小的县城，根本没有那么多新闻。”

　　谢娟说：“是啊。是啊。”

　　这个问题说到谢娟心坎里去了，因为谢娟也是一名记者。他们规定的任务是每个月要完成21条稿件。但是光新闻部就有三十多名记者，而新闻资源又是有限的，大家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