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疯魔除夕

　　汤圆没料到项邺轩的号召力竟然如此大。

　　汤太太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欢喜得近乎疯魔，拉拽着老公忙东忙西，恨不得把附近的超市都搬回了家。连着雷打不动的广场舞姐妹都抛弃了，她扬言这个春节，扇子舞麻将台子都别预备她那份。她要安心相女婿。

　　汤爸爸一辈子妻管严。妻疯魔，他便被逼着忙得近乎疯魔。

　　而懒散无赖的弟弟最叫汤圆意外。

　　她像打量外星人似得扫描着那两个系着围裙、捏搓着饺子皮的男人。她的男票竟然璀璨夺目到哪怕系着师奶的花围裙，也丝毫不妨碍他玉树临风。而她的老弟傻乐傻乐地跟着准姐夫揉着面团当玩具。

　　这个除夕真有点疯魔。

　　昨晚，项邺轩竟然乖乖地从酒店搬到了汤家，搬进了汤方巴掌大的卧室里。两个男人围着电脑，相见恨晚地嘀咕了大半个晚上。

　　到除夕清早一起用早点时，汤方已经彻底成了项邺轩的小跟屁从。

　　这不，项邺轩心血来潮地跟着汤太太学包饺子，汤方竟然也跟着凑热闹。

　　“方，你能不在我眼前假惺惺地乱晃吗？”汤圆很厌烦地看一眼弟弟，挑了餐桌前离项邺轩最近的椅子坐下。

　　而项邺轩兀自站着，还在专心致志地捏着他的饺子皮。

　　汤方傲娇地瞟一眼姐姐，站在准姐夫身旁，煞有介事地挑起一勺子肉馅：“汤圆，你就一字，嫉妒。你要不嫌自己胳膊瘸了，也可以独臂侠包饺子啊。酸个什么劲？”

　　汤圆翻了他一眼：“三岁奶娃都比你会数数。‘就一字’？呵呵。”

　　经过一夜，项邺轩对这对姐弟见面就抬杠早已习以为常了。他郑重地把捏好的饺子放进了盛盘里，犀利的目光似乎还隐隐从好几个角度打量饺子是否符合美学要求。

　　汤圆顺着他的目光瞄向饺子。这个臭男人，还真是做什么像什么。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怎么捏怎么别扭，现在倒是渐入佳境，除了速度还是慢了点。

　　汤方狗腿地凑近，夸张地打量那只饺子，竖起大拇指：“哥，你真是学霸和玩霸中的战斗机，你要说你是第一次包饺子，打死鬼子都没人信。嘿嘿，传奇游戏排行榜的榜眼果然不是盖的呀。”他惋惜地啧啧：“你要不是退隐江湖，分分钟蝉联十六年榜首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汤圆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听出这两男人昨晚应该是在捣鼓什么游戏。老弟为了游戏废寝忘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喂——”汤圆不满地嘟囔，“大过年的，宣扬一下正能量，珍爱生命，远离游戏，成不成？”

　　项邺轩挑眉，笑看她一眼。

　　汤方臭屁道：“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跟你这种小肚鸡肠的娘们，真说不到点子上去。”

　　“汤方！”汤圆恨恨，气得杏目搓得滚圆。要不是大过年的，她还瘸着胳膊，她一准要揍这混小子。每次回来，姐弟俩一见面就像火星撞地球，免不得肢体冲突。

　　可是，这次——

　　她看看自己的胳膊，咬着唇，强忍怒气。可忽的，那双电眼闪过一抹狡黠，她立时变脸，委屈地鼓着腮帮，刷得明眸可怜兮兮地闪着亮光，看着项邺轩：“他欺负我。”

　　项邺轩明显怔了怔。

　　汤方更像见了鬼似得看着老姐。

　　“项邺轩。”她瘪嘴，故意演着幼时对着汤太太打小报告的旧台本。

　　“啊哟——”下一刻，汤方就哀嚎了。

　　汤圆奸计得逞，扑哧笑出了声。

　　项邺轩一脸淡漠，捏着汤方的腕子。汤方一脸懵逼：“哥！”

　　项邺轩半开玩笑半认真：“小伙子，你得学着尊重我的女人。”

　　咯噔。汤圆心跳漏了两拍。这个臭男人，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来说甜言蜜语啊。

　　“汤圆！”汤方难以置信地瞪着老姐，“真看不出来，你是妲己转世，你个狐狸精！”

　　汤圆一脸懵相。

　　“你个混小子！胡说什么呢？！”汤太太不知何时走出了厨房，听儿子这么乱叫，扑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操着擀面杖就教训起来。

　　项邺轩憋着笑，松开了汤方的腕子。

　　“你是我的亲娘吗？我后娘养的吗？”汤方胳膊上吃了几擀面杖，委屈地看着老娘和准姐夫，一脸逗比地无奈摇头，“世风日下，妖孽横行，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昂着脖颈，对着老娘豪迈状：“来吧。我认了。让屈打成招来得再猛烈一点。”

　　汤太太早就见怪不怪：“混小子，别以为和稀泥，老娘就不教训你。”她操着擀面杖，果然地就冲儿子脖子上招呼。

　　“老娘，你还真来啊？”汤方撒腿躲闪。

　　汤圆火上浇油地单手敲着餐桌，笑道：“妈，我给你擂战鼓。”

　　修长的指停住，项邺轩噙着笑，看着这出打闹。深邃的眼眸里，隐隐流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和艳羡。

　　“两熊孩子！”汤太太笑出了声，指着一儿一女，“老娘忙着做年夜饭，才没空陪你们闹腾。”她扭头，端着正经慈爱的笑容对项邺轩：“小项，两孩子被惯坏了，打闹惯了，你纯当看二人转了，别见怪。累了，就别包了，阿姨自己来包。”

　　“嗯。好的，阿姨。”项邺轩早切换回了清淡表情，只唇角微微扬着，“挺逗的，确实比二人转好看”

　　什么叫纯当看二人转？比二人转好看？汤圆很不满地用眼神投诉老妈：“妈，你还真可能不是亲妈。”她扭头，娇怒地瞪了眼项邺轩。

　　他却似压根没接收到她的眼神，只低头捏着饺子皮，唯是唇角的弧度稍稍又扬了扬。

　　汤太太果然懒得理会胡乱的孩子，风风火火地端着包好的一盘饺子进了厨房。

　　“项哥，你该不会被这狐狸精一迷糊，就不借账号给我了吧？”汤方委屈又谄媚地凑到项邺轩跟前。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借马甲给你？”项邺轩慢条斯理地继续着手中的艺术品。

　　“哥！”汤方一脸震惊，“我们昨晚明明——”他歪着脑袋回想着，似乎他的准姐夫确实没答应过他。他就心虚地减弱了分贝，调整战略了：“项哥，我就想借你的账号体验一下大神的感觉，威风威风。”他嘿嘿：“我一准不干坏事，十天。”他摊开两个巴掌，商量口吻：“就还给你！”

　　项邺轩看都没看他。

　　汤圆一早看不惯弟弟沉迷游戏。她没好气地打断：“汤方，你有完没完。都二十三岁的大老爷们了，成天玩游戏，你就不臊得慌？”

　　“二十三岁玩游戏怎么了？十年前，项哥不照样二十三岁？不照样玩游戏？”汤方理直气壮，“项哥二十三岁，半年时间就成传奇里的大神。”他一说起游戏就像打了鸡血：“‘邺城一梦’，玩传奇的谁不知道？好多项记录，至今没人打破！”

　　十年前？二十三岁？游戏大神？汤圆怎么都与她眼里的项邺轩对不起来。她狐疑地看着项邺轩：“你居然打游戏？”

　　“什么就居然打游戏？！”汤方一脸愤怒地打断她。

　　“无聊，随便玩了一阵子。”项邺轩轻描淡写。

　　汤圆却了然了。十年前，情伤让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八成就是那段日子沉溺痛苦才成就了老弟口中所谓的“大神”名号吧。邺城一梦？多文艺伤感的名字啊。

　　她有时真恨自己的联想力。钱盛楠还真是无孔不入。她竭力对思绪叫停，跟过去过不去，纯属自寻烦恼。

　　汤方不死心：“项哥，要不……”他讨价还价：“就三天。”

　　“三分钟都不行。”项邺轩轻轻搁下包好的又一只饺子，“密码忘了，找不回来了。”

　　“怎么会？！”汤方顿时像错失了好几个亿，痛心疾首状，“那么多装备啊？！那么多钱啊？！”

　　汤圆此时心情已有些低落。手机不巧响了，她低看一眼，情绪便再起一丝波澜。她看一眼项邺轩，起身绕开了餐厅，走回了房间。直到掩上房门，她才接起电话：“张慕之？”

　　“嗯，是我。”张慕之的关切总是轻易就能超越空间，借着电波传递得无比清晰，“除夕快乐啊。”

　　“春节快乐。”汤圆笑了笑，“张和张一切都还好吧。”

　　“嗯，还可以。”张慕之对家族生意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抽离心态。可一提到汤圆，他就哪哪都是温情：“圆圆，对不起啊，最近太忙了，都没顾上去看你。连你回临桂都没能送机。”

　　“不要紧。”汤圆感觉越来越有点招架不住前任的关切，“干嘛这么客气啊，大家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呵呵。”

　　她故意疏离的客套，让张慕之有点尴尬，“叔叔阿姨都还好吧？本来今年是要上门拜年的——”

　　汤圆正听到尴尬处，手机那头忽然传来奶声奶气的孩童哭声，打断了张慕之的话，“爸爸，爸爸。”

　　小丸子？汤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张慕之似乎有点慌。“小丸子，爸爸在，别怕。”

　　“爸爸，妈妈说你不要我了，唔——保姆姨姨说，爸爸是不会不要小丸子的，妈妈在说谎，对不对爸爸？”

　　“嗯，妈妈在说谎，爸爸喜欢小丸子。”张慕之在手机那头哄着孩子。

　　汤圆一路听着，只觉得有点揪心，也不好挂断电话，直到张慕之总算哄好女儿交给保姆，再度回到之前的对话。

　　“圆圆，对不起。”张慕之张嘴就道歉。

　　汤圆很尴尬：“干嘛说对不起啊？”她不想纠缠在那些不想反复提及的话题上，赶紧岔开了话：“小丸子可爱极了。我见过一次，现在还记得她的小丸子头呢。”

　　“荣巧巧在医院疗养，情况不大好。小丸子从小就黏人，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我不得不把她接到身边来照顾一段时间。”张慕之压根不接汤圆的茬，执拗地解释，“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找你。”

　　“你是小丸子的爸爸，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啊？”汤圆有点羞恼了，“大人之间闹得再不愉快，孩子都是无辜的。荣巧巧哪怕做错了再多，她有句话说得没错。小丸子一生下来就认准了你是爸爸，你父母是爷爷奶奶，你们再生气，邺不要做什么伤害孩子的事来。”

　　“我当然不会。我很爱小丸子的。”张慕之很动容，顿了顿，又道，“谢谢你，汤圆。”

　　汤圆有点听懵了。“你误会了。”她刚想解释，张慕之打断了她。

　　“圆圆，小丸子又哭了。我先挂了，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拜拜。”

　　“拜拜。”汤圆听着机械的嘟嘟声，有点出神。房门响了，她赶紧打断不该有的纷杂思绪。

　　大过年的，干嘛这么矫情？振作！汤圆！

　　她扭头，就见项邺轩走了进来。

　　“帮我解一下。”他转身背对着她。

　　汤圆看一眼围裙，带子很好解啊，反手一勾就能解开。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看，放下手机，乖乖走了过去。

　　手指一勾就解了开带子，她狡黠地看一眼房门，关好了。她伸手就势从背后抱住了他，歪着脑袋，贴着他的背脊，逗笑道：“啧啧，项邺轩，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啦，装得可真像啊，解围裙？是怕我被人拐走，所以跑进来查岗的吧？”

　　项邺轩微微侧脸，看着她。

　　汤圆撇撇嘴，自动切换到了自我调节心情的逗比状态：“看不出小邺还是醋坛子呢？啧啧。”

　　项邺轩勾唇，身子一晃，错开她，她立时就重心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喂，你来真的啊？”她吓了一跳。

　　他臂弯一勾，托住她的肩，让她整个人堪堪仰躺在他的怀里，凹出探戈里的终极pose。

　　汤圆虚地舒了口气，左手死拽着他的胳膊，竭力稳住：“哦——你这是恼羞成怒啊，哼。”她傲娇撅嘴，娇蛮地瞪了他一眼。

　　“汤方说的对。我从前也没看出来，你是个妖精。”项邺轩勾着唇，浅浅一笑，臂弯一勾，就把她整个人掀起搂进了怀里。

　　“什么？”汤圆懵懵地看着他。

　　“这是传说中的抛媚眼？”项邺轩玩味低笑，直勾勾地看着她。

　　“才不是！”汤圆最是好哄了，与他这般相拥，刚才的失落早就一扫而空。她娇俏一笑，漩出那两涡酒窝，长长的睫毛卷翘地扇起一道弧线，一记明媚的眼波赤裸裸地瞄准他的眉心，风情万种地甩了过去。

　　她笑哼：“这才是。”

　　“呵——”项邺轩竟笑出了声，一把抱起头，低头吻下的那霎，把她压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