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斜视，缓步行出，在祠堂前正中的位置站定，抬头向南观礼的女宾们一揖后，挺直了背脊，收紧下颌，抄手走到那张放着一盆清水的小案后，提裙扶摆，跪坐下来，平视前方，这么简单几个动作，举手投足，却是分毫不差，几乎堪称是赏心悦目了，下头已有女宾小声议论起来。

　　“这江家姑娘生得真好，礼数也周全。”

　　“可不是，江堡主和江夫人那是什么人物？”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嘘——小声些——”

　　“净手——”担任有司一职的文碧波高声道，瑞王妃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稍微停留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离开。

　　江霜寒抬袖露到腕部，泡进面前的小盆子里，小心不让袖口沾湿，慢慢搓洗着手指，净过手后，唐妙歌散了她的长发，仔细梳过，重新为她结成象征童真的双丫髻。

　　身为正宾的瑞王妃由萧冰清相陪起身离席，于东阶下净手，拭干，走到江霜寒面前。江霜寒偷偷从微垂的眼睫下打量着她，感觉得出瑞王妃也正在认真地端详着她。

　　这得有多强悍的心理素质才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即将和她分享丈夫的女人哪！江霜寒由衷地肃然起敬，这要换成自己，早就一爪子拍过去先把那小三儿的脸挠花再说了。

　　她这厢天马行空神游太虚，却听到瑞王妃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跪坐在她面为她梳头加笄，江霜寒略略俯身致谢，瑞王妃回礼相贺，江霜寒起身回到更衣的东厢，换了配套发笄的素色衣裙出来后，向来客展示了一番，便走到江云鹤和萧冰清面前，跪了下来，正正经经地伏地叩首。

　　这一拜，是真心诚意，感谢她此生的父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生命，给了她无忧无虑十五年的时光。

　　回到案后重新坐下，瑞王妃重新净手，接过文碧波递上的发簪，高声颂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唐妙歌将她头上发笄去下，重新梳理，这一回结成乐游髻，象征豆寇年华的纯真。再加簪，她换了曲裾深衣出来，朝着在场宾客一行揖礼，这是二拜。

　　她的目光接触到场中的南宫瑜，南宫瑜微微含笑，向她点头，再向旁移，却与梁烨碰了个正着。

　　梁烨一只手轻轻抚着下巴，冲着她斜斜一扬眉，目光中满含深意，江霜寒赶紧垂下眼睛，归位端坐。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唐妙歌解散江霜寒原来的发髻，将她的三尺长发，结成大片的盘桓髻，象征成年之意。这个发式颇为复杂，好在这些日子唐妙歌一直在江霜寒头上练手，是以动作相当娴熟。瑞王妃接过文碧波递过的一支金丝抱珠钗插在她堆云般的发髻上。

　　这一次换上的是与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淡紫偏红的海棠色，将江霜寒本来就雪白细腻的肌肤衬得吹弹可破，于娇媚中又透出三分华贵之气，令所有观礼的客人均为之眼前一亮。

　　南宫瑜与梁烨似有所感，同时向对方望去，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无形，却似有质，隐有铿锵之声。

　　到了这时行礼已近尾声，文碧波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江霜寒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瑞王妃对她对面而立，唐妙歌奉上酒，瑞王妃接过醴酒，走到席前，面向江霜寒，念祝辞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江霜寒心中不以为然，表面上却规规距距行拜礼，接过醴酒。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文碧波又奉上白饭，江霜寒接过，她早上没吃多少，被折腾到这时，早已饥肠辘辘，恨不得风卷残云吃个精光，但顾忌到大局，还是忍着饥饿只吃了一点儿，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这时正宾的职责基本已履行完毕，江霜寒再次俯身拜谢，瑞王妃还礼归位，江霜寒又来到父母席前聆听教诲，江云鹤端然正坐，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江霜寒悄悄向父亲做了个鬼脸，再抬起头时仍是一脸严肃，顿首再拜，一字一字地背出她的答辞：“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至此，礼成。

　　江霜寒立于场地中央，一一向所有宾客行礼致谢，心头涌上久违的高考结束的轻松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