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危险的，不能掌控全局的无助感自他在十五年前，亲自含笑目睹着宫中最得势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在纷飞的廷杖下咽气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他的心头无端地一阵恐慌，本能地凝神提气，却发现内息全无，四肢软绵绵的，像是醉了酒，不再听自己使唤。

　　“你——”他费尽气力，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来。

　　南宫瑜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但是这一笑，不再是云破月出花弄影，亦没有潋滟春色水波横，有的只是淡淡的讥诮，浓浓的不屑，像是高高在上的神衹，俯视众生芸芸，万物由心。

　　一根手指伸过来，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轻轻抵在他的胸前，只一推，他就从他的身上无力地翻了下去。

　　如玉山倾倒，碎裂了满身的坚硬，余下的，就只有任人宰割的柔软。

　　南宫瑜迅速起身，抓起一开始脱掉的外衫穿上，待他再回过身来时，已如雪山玉柱，巍巍高远，眉目清澈恰似天山雪池，尊贵凛然，那曾经无限的婉转妩媚，宛若春夜里一场旖旎梦境，醒时了无痕。

　　“你——你到底是何人？”徐淮挣扎着喊出一句话，自以为声嘶力竭，听在耳中，却是细若蚊蝇。

　　这间内室中，有着遍布的机关暗器，在室外，十二个时辰埋伏着忠心耿耿的影卫，可是他，偏偏动不了，喊不出。

　　南宫瑜没有理会他，整理好衣服，把目光转向缩在墙角的江霜寒，冲她微笑着招了招手。

　　江霜寒腾地跳起来，飞也似地扑到他怀中，眼泪汹涌地往外流。

　　多日来的惊吓痛楚一瞬间倾泻而出，她紧紧搂住他，恨不得将身子就此揉进他的身体中去。她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淡淡清苦的气息，心中的委屈无以复加，一时哭得声哽气咽，又顾忌外面有人会听见，咬着唇死死忍着控制着音量，憋屈得几次都险些背过气去。

　　南宫瑜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温声安慰:“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怀瑾，快带我走，我要回家。”江霜寒擦了把眼泪，仍是不停地抽泣着。

　　南宫瑜执了她的手，走回到罗汉床前，对徐淮略躬了躬身，道:“印公，今日多有得罪。”

　　到了此时，徐淮反倒镇静了下来，既然动不了，他索性将身子放平，尽量躺得舒服一些，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道:“你绝对不会是那个挽香阁的莲生，而你——”他瞥了一眼江霜寒，“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常州白云堡江家二小姐。”

　　“年轻貌美，风姿清华，绝非寻常人家女子，且十指受有刑伤，”徐淮娓娓道来，“本来我还没往这方面想，可就在方才，才使我茅塞顿开。”

　　他又看向南宫瑜，“曾闻南宫世家家主风采绝伦世所罕见，且对江家二小姐视若珍宝，你能肯为她牺牲如此，倒令本座刮目相看。”

　　“印公缜密睿智，瑜心服口服。”南宫瑜微微颔首。

　　“可是，你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动的手？你沐浴时全身已被彻查，不可能有任何挟带，且本座的吃食，亦有人专门监视，我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出了纰露。”徐淮问。

　　南宫瑜淡淡笑了笑:“我曾闻印公每次召人侍候，必燃紫夜绮罗，这紫夜绮罗中有一味药材名曰往梦生，印公可知晓？”

　　“这又如何？”徐淮挑了挑眉。

　　“往梦生有一克星，叫做灵犀珠，二人若寻常放在一处，并无不妥，但灵犀珠若融于血中，则会滋生出一种毒性......”

　　“你——你的意思是说——”徐淮的语气蓦地急促起来，无奈气力不支，只说了几个字便喘息不已。

　　“不错，我来是确实服了灵犀珠。印公性好凌虐，床第之间见点血就没什么困难，纵使你没有

　　吮下那些血迹，闻多了紫夜绮罗，再闻到灵犀珠的气息，照样也会中招。”南宫瑜的目光瞟向香炉中仍然袅袅飘散的轻烟，“只是这两样东西数量极少，而且一个至阴，一个至阳，平日能够相遇的机率几乎微乎其微，印公一时想不到，也是无可厚非。”

　　“你倒是用心良苦，”徐淮冷笑，“你纵使制住我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平平安安走出这里吗？”

　　“瑜无意与印公为敌，”南宫瑜沉吟一下，“今夜此举，实是为了探寻霜儿下落，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他上前一步，“如此还有劳印公相送一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