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说的是梁家的二女儿,夹在小云和小辉之间,算是小云的妹妹,小辉的二姐,当初全是为了逃避计划生育,有机会再生小辉,所以一出生没几天便送给外村的一户人家当童养媳了。
梁父听了只得安慰道:“你自己不是也去过很多次,你也知道,那户人家还算殷实,不会亏了咱家兰儿的。”
“哼,你说得倒好听,不会亏待,那干吗不让咱家兰儿读高中上大学呢?”梁妈妈不高兴地指责道,在她的心里让孩子读大学是最好的疼爱,“说到底还不是怕将来咱家兰儿大学毕业了不愿嫁给他儿子,不愿嫁给他那初中都毕不了业的笨儿子。”
梁妈妈说完又叹气道:“唉,咱家的三个孩子个个聪明,全都是读书的料,大学的种子,偏偏就兰儿不能走这条路,说到底还是咱当父母的对不起孩子啊!我真怕这孩子记恨咱们,有几次我特地去看她她都躲着不见我,一想起这我就伤心流泪,当初要是没有送人,就算再穷再苦咱也得让她上大学啊!”
“那有什么办法!”梁父只能也无奈地叹道,“孩子送人了,咱就没那个权利了,让不让读书那是那边的事,咱可一点也管不了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三个孩子都是自己生的,对三个孩子的疼爱也是一样的,正所谓十指连心,不管哪根手指被针扎了都是会痛的,梁妈妈如此,梁父也是如此,只是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擅于表达,那样爱说出来,只会默默地埋在心里受折磨。
小辉听了很气愤地叫了起来:“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还想包办婚姻啊?还不让读书,太过分了!”
“还不都是为你,要不是为了生你,你的兰姐姐至于给人当童养媳吗?”小云挤兑小辉道。
小辉喊冤道:“这能怨我吗?是咱爸妈要生的,我又作不了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送的人是我,我不折腾死他们家才怪,敢不让我读书,等他们老了我就好好‘孝敬’他们。”
梁父批评道:“别净扯那没用的,等以后你过上了好日子一定要好好帮帮她,不要让她受苦,算是你的一点补偿,也算是替我们赎罪了。”
“是啊!辉儿,”梁妈妈也道:“你的两个姐姐一个现在在供着你上大学,一个为你被送人,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一定要记住她们俩的恩情,等哪天我和你爸都不在了,你要做她们俩娘家最坚强的靠山,你的大门要永远为她们俩敞开,听见了没有?”
“放心吧妈,我是咱家未来的顶门柱,我爸之外的唯一男子汉,我会永远为两位姐姐保驾护航,永远不让她们受人欺负、受半点委屈,这是我的应尽职责。我打算一毕业就到我姐所在的城市找工作,守在她身边给她当防弹衣、保护伞。”
“这好,这主意好。”梁妈妈听了赞同道。
梁小云却反对道:“好什么好,你来不给我添麻烦才怪。你还是该上哪儿上哪儿去,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小辉听了赶紧道:“姐你放心,只要我一毕业我绝对不会再跟你要一分钱,甚至连你供我上大学的钱我都连本带息地还给你,这总行了吧,你还怕什么?”
“用不着,你老姐我还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好好孝敬咱爸妈就行了,你要是敢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放心吧姐,我是读书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哼,读书人中不孝子多的是。”
姐弟俩斗着嘴,梁父突然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云儿,你真的离开那家公司了吗?”
梁小云知道父亲说的是唐生的公司,突然痛了一下,刻意要去忘记的人和事,偏偏父亲又提起,梁妈妈见了赶紧埋怨老伴道:“大过年高兴的,怎么说这事?”
“我这不是不放心咱家云儿嘛,那个老板的老婆,就是上次来咱家闹的那个,一看就不是个善茬的,很会来事,咱家云儿可不是她的对手,我怕咱家云儿吃亏,还是离她远点好。”
“是啊!”梁妈妈听了竟然也附和道:“是啊云儿,她没再找你麻烦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要是那八婆还穷追不舍,敢不放过你,你跟妈讲,妈再会会她,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爸,妈,瞧你们说什么呢,我已经辞职不做了,她还能把我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还讲那么多干什么?”梁小云不满道。
梁小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问道:“爸、妈、姐,你们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欺负我姐了?”
梁妈妈听了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儿子,听得小辉气愤地大骂:“什么臭女人,太过分了,要是我爸被气出个好歹我非让她陪葬不可,要是我姐伤了半根毫毛我非把她大卸八块扔海里喂王八,欺负我们梁家没人还是怎么着?”
梁小云批评道:“你瞎冲动什么,像你这样早晚不进局子才怪。”
梁父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管怎么说离她远点总是好的,小心溅一身污水。”
梁家的家宴从四点多吃到了六点才完,收拾碗筷,各自洗漱。
八点的时候,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欢声笑语中任时钟一圈圈地走。
十二点的时候,村里的焰火百家齐放,好热闹啊!
小云看着弟弟小辉放出去的焰火,心里感叹,又一年了,自己的青春时代就像这焰火一样美丽而短暂,从此以后自己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人了,再也回不去了。
大年初一,带着对被送出去的那个女儿小兰的愧疚和亏欠,一家四口人全都出动到外村看女儿去了。
大年初二,全家又都去了外婆舅舅家闹了一天。
接下来初三到初五都是你来我往地串亲戚,找同学,访朋友。热闹的过年气氛,以及家的温暖暂时地冲淡了梁小云的哀愁,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不幸。
然而,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
初五过后,父亲心脏病的药用完了,母亲到医院买药回来,梁小云就听见她在叹息:“唉!这药好贵啊!一个月的生活费又没了,要是能自己生产就好了,哪怕当饭吃都行。”
梁小云听了很心酸,但默默没有作声。
初八过后,梁小云回城了。
一回到这个城市,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件事,心里又伤感了几天,针扎了几天。在宿舍里又窝了几天,左思右想,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出去再找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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