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一生一次的爱。二五八中雯.2.5.8zw.com
漆黑无光的卧室里。
陆徙赤脚蜷缩在床上。
床边的桌子上,一对小小的萤火虫,在玻璃罐子里发出微微的亮光。
忽明忽灭,忽明忽灭。
几个小时以前,池奶奶突然喊他去西郊的沼泽地,两个人在河边蹲了很久,池奶奶说,池岳临走前给她捉了一只萤火虫,可是这只小虫子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老太太想给它找个伴儿。
“你知道吗?萤火虫的幼虫需要经过6次蜕变才能进入蛹阶段,之后再花上50天时间变蛹成虫,最后在5天内耗尽生命死掉。”池奶奶穿着一身运动装,怀里搂着一只大号捕虫网,目光看向溪地边的芦苇丛。
陆徙在小的时候就听池岳说过,池岳的父亲池天华是个十级生物迷,最喜欢满世界闲逛收集昆虫标本,所以池岳的家里有一个房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昆虫标本。
这其中,最多的就是萤火虫。
小的时候,父亲早逝,池奶奶总是带着年幼的池天华在小溪地里捕虫子,母子两个也因此练就了一身翻山越岭淌水下地的好本事。
陆徙安静地坐在池奶奶的身边,目光飘荡在空气里。
“知道人这种动物为什么喜欢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吗?“池奶奶转过头来看着陆徙。
陆徙清亮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两条眉毛不动声色地纠缠在一起。
“人的生命要是像萤火虫那样短暂,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生命只有五天,哪里还有时间担心犹豫、止步不前,每个人都只会把时间花在自己最想做的事上。”
陆徙看着池奶奶脚边的那只玻璃罐子,几片绿色的叶子上,一只小小的甲虫匍匐其间,萎靡不振,看上去一股日暮西山的样子。
“只有5天的生命,连进食成长都变得次要。”池奶奶把脚边的玻璃罐拿起来,放到陆徙的手里。
“那它出生,是为了什么呢?“陆徙似在自问。
“谈一场一生一次的恋爱啊。“池奶奶笑了。
“一生一次的恋爱?“陆徙像是无意识般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简单来说萤火虫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所有行为都只是为了交配、繁殖,履行生物最基础的本能。
亮着尾巴上的灯,在茫茫黑夜间飞行,释放信号,寻找配偶,也像在寻觅那一生一次的爱情。
陆徙把头埋进腿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房间是不是朝北,为什么这么冷?
他忽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畏寒了。
是不是习惯了夜夜有人分享一张床,习惯了枕边有属于另一人的温度,独处,也变得如此心神不宁起来。
沉默的目光看向身边那个属于池岳的枕头。
距离池岳摔门出去其实也没有多久,为什么他觉得,身边所有的一切都瞬间冷掉了呢?
连夏天也变得这样冷。
陆徙把胳膊松动一下,重新抱紧了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池岳的不告而别。
说起来,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之前的每一次分别,都是由他开始的。
唯有这一次,是池岳先走。
原来,被人留在原地的感觉,是这样的难熬。
湿地里,池奶奶和陆徙两个人坐了很久,天边的火烧云退下,路灯亮起,玻璃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发出忽明忽暗的亮光。
沼泽地里一片安详,没有半分萤火虫的影子。
“怎么办呢?”池奶奶问陆徙。
“可能是时间未到,再等等看吧。”陆徙这样答。
池奶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你们两个果然是不一样的。”
陆徙不明所以。
“那天我也问了池岳同样的问题。池岳是这样回答的,“池奶奶捡起身边的捕虫网,随即站了起来,”如果这里没有,那就去别处看一看,去更深的地方寻一下,总是会找到的。”
池奶奶说着,歪着脑袋看了陆徙一眼,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里,写尽了一生的智慧。
“下去看一下吗?”捕虫网被递到了陆徙的手里。
陆徙接过捕虫网,抬起头来。
池奶奶挂在嘴边的笑容和池岳如出一辙。
祖孙俩下到溪地边,一路沿着芦苇荡往前摸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路灯的光线越来越淡。
忽然,一点点星火,在草丛中盛开起来。
是萤火虫。
“找到了耶。”池奶奶满脸雀跃,一手拍上陆徙的肩膀。
孤零零的小甲虫,终于又收获了一个同样会发光的小伙伴。
原本萎靡不振的家伙,好像瞬间被打了鸡血一样,尾巴上的光也开始愉快地扑闪起来。
池奶奶把玻璃罐交到陆徙手里。
这似乎是同样性别的一对萤火虫,看起来他们并不能交配,但这依然不妨碍他们在短暂的生命中如胶似漆、相互作伴。
如果人的生命也像萤火虫这样短暂,要怎样度过,才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陆徙开始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
有人在门口敲门。
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分钟在三十分。
陈斗在门口说话,一会儿出来吃饭。
门外面,似乎又重新有了人味儿。
陆徙听到陈斗在客厅打电话。
电视机被打开了,里面不停传来关于青年艺术家陆徙北京展顺利收官的消息。
一切如同池岳当初所料,陆徙的个展大获成功。新颖的周边成功吸引了媒体注意,直感力画展被业界誉为艺术与商业的一次完美结合。
“你可以把采访内容以word的形式发到我邮箱,我会安排陆徙回复的。”
“对不起我们不接受视频采访,陆先生本人希望能保持一些神秘感,对,艺术家嘛总有一些怪癖,见谅见谅。”
“你好?艺术展活动?实在不好意思,陆先生这个月的行程都排满了。”
陆徙打开门走了出来。
电视里,关于他的新闻正播到精彩处。
“青年画家陆徙的首个个展在业界引起了巨大反响,399一条的周边内裤遭到了哄抢,大家都对这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充满了好奇,然而官方却从未曾给出过多资料。三上美术馆的负责人胡先生也表示,陆徙先生一方希望能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似乎并不愿意暴露在大众视野之内,他拒绝了所有的视频采访和线下活动……”
常阿正在厨房里边做饭边刷微博。
自从上次八卦杂志曝光了陆徙的私照之后,关于“画家陆徙”的话题就再也没有掉下过热搜。
有人说,陆徙本人其实其貌不扬,所以不愿意曝露在公众视野范围之内。
也有人说,陆徙有着多重身份,所以不方便在公众面前现身。
各种猜测纷纷蹋来,每个人的首页都被刷的惨不忍睹。
“霍,这里还有一条说,陆徙其实是个精神病患者,所以他的画风才如此荒诞有趣,哈哈哈哈。”常阿被这条脑洞奇大的微博逗笑了。
陆徙兀自走到露台里吹风,仿佛眼前这一派热闹,都与他无关。
胡文浩端着杯水走了过来:“成名后的感觉如何?”
他笑。伸手把水递给陆徙。
陆徙随手接了过来,并没有搭他的话。
陈斗终于打完了电话,常阿也把饭菜端到了阳台的茶几上,四个人蜷缩而坐。
夜色朦胧,几杯黄汤下肚,大家都有些醉意。
酒过三巡,常阿看了看表:“这么晚了,不行,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一早要去秀场,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儿八点我们在这里集合出发。”
胡文浩也站了起来:“我和你顺路,那我送你一程,明儿一早,我也过来帮忙。”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陈斗。
陈斗还在往杯子里添酒。
胡文浩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想起自己已经被陈斗干脆利落地拒绝,此刻好像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陈斗朝他们摆摆手。
胡文浩终于和常阿一起走了。
陆徙又开了一瓶酒。
“明天池岳就回来了。”陈斗说。
陆徙看着远处的灯火,半晌,他突然问到:“为什么是池岳?”
“什么?”陈斗附和。
“为什么选择池岳?”
陈斗托着腮,眼神有一些迷离:“没有理由,只有感觉。”
“感觉?”陆徙的声音里满是迷茫。
“谈恋爱不靠感觉,难道要靠科学啊?”
陈斗扫了陆徙一眼,走向厨房。
两分钟后,陆徙的面前多了两只包子。
“特别准备。”陈斗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抹抹嘴。
圆滚滚的包子,纯手工制作,充满了家的日常感。
是陆徙迷恋如初的味道。
伸手拿起一个,咬一口。
其辣无比。
辣到眼睛眯起来,眼泪都可以顺理成章地汹涌外流。
陆徙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被沾湿的睫毛倔强地眨个不停,扑闪地陈斗有一点头晕。
“你啊,“她伸手,揉了揉他蓬松又柔软的发顶,重新在他的身旁坐下,”做什么都要理由的话,累不累?”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信马由缰、快意恩仇,来不及要太多理由的。
想到,就去做了呗。
“最累的那个,不是你吗。”陆徙轻声回到。
陈斗笑了:“来,干杯!“
这一夜,两人都喝得有些多了。
陈斗今夜似乎特别高兴。
“熬了这么多年,总算他妈出头了!“她张开双臂,对着夜空肆无忌惮地狂吼,“来,我们为青年艺术家干杯!“
陆徙捏着啤酒罐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他很少喝酒,酒品奇差,每次喝醉了就会胡闹,每次都要池岳来给他收场。
可是今天,池岳不在。
“我以后要赚很多很多钱!再也不要饿得饥一顿饱一顿了!”
“在英国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我他妈!再也不要吃三文鱼头了!!”
陈斗喊起来没完没了。
陆徙拽住陈斗的袖子,“我,欠你的,我会还的,陈斗。”
“你说什么,说什么,我听不清,听,不,清。哈哈哈哈哈“
两个醉汉交流起来,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好困,字打了一半已睡着。
但是今天在贴吧看到你们,真的好高兴。
爱你们。我把所有艾特都回复咯爸爸好爱你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