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徙打开陈斗办公室的门,轻轻的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百叶窗拉着,室内光线昏暗,陈斗正歪坐在转椅上小憩。
往日生动的面孔写满了疲倦,眉头轻锁,想是很想醒来又无法醒来的样子。
陆徙轻轻蹲在陈斗脚边,仔细端详着这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的下午,一如陈斗给他的感觉,温和又安定。
她的身上,有他迷恋的家的味道。
为什么那么傻呢?其实你早就知道,池岳的爱,像是注定无法回收的赌局,一旦上了筹码,就永远都不会赢。
而你是那么义无返顾的迎了上去。
就连受伤时,也从不露出脆弱的表情。
为什么当初没有想到,那年色彩会考的意外,和突然消失的你,原来是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徙是懊恼的,如果选择的权力在他,他一定不愿意用陈斗的9年,去换一个不轻不重的会考成绩。
对他来说,只要有一张纸,一支笔,在哪里都能画画,无所谓thefit,更无所谓伦敦或者国内。
他想起胡文浩的那句“陈斗再坚强,到底也是女孩子”。
以前,陆徙常常觉得,池岳对陈斗不够上心,可是画展时,他又是这样习以为常的将一堆问题都交给陈斗去独自处理。
好像面对你时,我们都容易变的自私。
是你太好了吗?陈斗……
陆徙用手指轻轻拨开陈斗掉落下来的碎发。
陈斗从办公椅上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蹲在自己身边的陆徙。
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丝丝缕缕的日光,光斑打在他的脚边,空气中浮游的尘埃都显得缓慢。
陆徙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欲言又止的担心。
陈斗揉揉太阳穴,声音有一些沙哑:“我睡着了?睡多久了?”
陆徙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瞟过她右手的手腕,然后慢慢站立了起来:“你太累了,回家休息吧。”
陈斗用双手拍拍脸颊,努力振奋了一下精神:“还有好多事要做呐。”
“在这种状态下工作,只会影响效率。要我和你解释磨刀不顾砍柴工的道理吗?”
陆徙的的声音非常强势。
常阿端着咖啡进来,感受到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危险气氛。她抬头看了看陆徙,又看了看陈斗。
陆徙看到常阿手里的咖啡,眉头皱的更深了:“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咖啡因,而是睡眠!”
说完,拉着陈斗的手,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
常阿有一点惊讶,回过神来的时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陆徙和陈斗之间的气氛,是不是有点诡异?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池岳还在楼下的工作室里埋头干活。
常阿进去的时候,看到他正伏在裁床上剪一块黑色的面料。
池岳看到常阿进来,随口问了一句:“陆徙呢?”
常阿踌躇一下,有些犹豫的回到:“和陈总先回去了。”
池岳点点头,又继续俯身研究自己手里的面料。
“是不是很适合他?”他抬头,面上带着孩子气的雀跃。
常阿想起他们初识时,池岳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给她过生日,他们一起吃蛋糕,一起分享单恋的心情。
那时候,池岳说,有一个人,他喜欢了整整二十年,却怎么追也追不到。
在森海,很多人都说池岳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耐得住寂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可是常阿觉得自己认识的池岳,只是个简单的大男孩,他对于自己所信任的人,从来就没有半分怀疑。
“想什么呢?”池岳走过来,在常阿面前晃了晃手,“时间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
“那你呢?”常阿问。
“我还想再呆一会儿。”池岳看着立裁人台上的版型,歪着脑袋思索着什么。
常阿定定的看了池岳一会儿,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池岳就那么在工作室里忙了整晚,做好的版型不满意拆掉,又一次次重新制作,整个人疯魔一样的沉迷其中。
也许,是太久没有触碰时装设计的缘故,他太过于想念平缝机轰隆的机械声,想念它淡淡的机油味,想念那穿针引线的熟稔手感,想念面料在自己的手里渐渐化为华服的奇特感官。
那是他心心念念,从小学开始,就为之沉迷的梦想。
他是怎么做到放弃了它整整五年?
五年,两千个日日夜夜,如行尸走肉一般,站在t台上,站在闪光灯前,站在离他梦想最近的地方,却残忍的,唾手不可得.
他实在是憋得太久了。
可是,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在梦想和陆徙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有时候他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选择,就是名为命运的东西。
当他的命运和他的前助理一起打开房门走进工作室的时候,池岳已经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满地都是他画的稿纸,各种各样的服装款式,如行云流水般从他的笔尖化为神迹,真的是神迹。短短一日,他居然创作了那么多作品,每一件细看之下都别有风格,妙趣横生。
“天哪?这是……”常阿双手捂嘴,低低感叹,“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晚上,居然能画这么多。”
陆徙蹲下身来,看了看地上的图纸,熟悉的笔迹,熟悉的创作风格。
“这才是池岳的才能。”他轻声说道。
常阿也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几张稿纸。
不,不对。
这不是短短一夜间的创作。
这是五年来,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所积攒下的创意。
整整五年,原来池岳从未放弃过服装设计,只是他没有勇气将它们化为实体。
他是怕,怕自己一但提笔,就没勇气再度离开这个圈子。
常阿看着看着,不由的就有点鼻子发酸。
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多么迷恋时装设计啊。
当她细看这一张张稿纸的时候,瞬间就全都明白了。
谢意以前也会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的进行创作。
他曾说过,如果让他停止写歌,他可能一天都活不了。
可是池岳,竟然中途放弃了整整五年。
这该是多么残酷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
池岳对于服装设计的爱,明明一点也不会比谢意对音乐来的少。
常阿突然就觉得很心疼。
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池岳,发生什么事情都笑着带过的池岳,总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坏人的池岳。
这些年来,他到底是如何压抑心中的情绪?
放弃从小热爱的梦想,在功成名就前一刹那隐退,与喜欢了二十年的人形同陌路,进入完全陌生的圈子,被生活逼迫的不得不成熟起来,褪去幼稚,变得越来越有心机,去应对那些他并不喜欢的事。
常阿抬头,立裁人台上,一件做工精美的中式改良外套,被珠针牢牢的定在那里。
层叠的设计,简单洗练的廓型,一眼看去,就符合某人的气质。
陆徙已经走到沉睡的池岳面前,他俯身看着眼前这个潦草蜷缩在沙发里的男人。他的眼帘低垂,睫毛卷长,嘴角带着婴儿般餍足的神情。
陆徙把外套除下,小心盖在池岳的身上。眼波流转,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越过池岳,走向窗前。
密闭的窗帘被打开了,阳光温润的洒进来,斜斜地打在地上。
陆徙半个身子靠在窗前,迎着晨光,宁静如画。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池岳从梦中悠悠转型,看到身上盖着的衣服,立刻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来,面上还带着似梦还醒的朦胧。
陆徙也淡淡的转过身来,逆着光,与池岳隔空相望。
阳光温润的描绘出他身体的轮廓,是和煦而令人安定的。
池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温和,像是在沙漠上行走数日的旅人,终于看到了隐蔽的绿洲。
若干年后,常阿回想起那日,终于明白了池岳为什么会为了陆徙放弃理想,又为什么会沉迷在这段感情里整整二十年,即使没有回报,也不愿放弃。
如果柏拉图真实存在,那么,它一定存在于眼前这两个男人之间。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喜欢或爱,变为一种漫长的习惯和依赖,像两道双生之光,交汇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分开时能独当一面,相聚日默契如一体。
池岳从沙发上起来,兴奋的拉着陆徙去看自己的得意之作。
常阿扶着门,悄然退了出去。
留多一些空间给他们吧,这样美好的两个人,让人不忍于打扰。
池岳把陆徙拉到人台面前,满心欢喜的问道:“好看吗?”
陆伸手细细抚摸着池岳忙碌了整晚的杰作。
“很特别的面料。”他说。
粗粝的面料肌理,是男性化的,半透明的材质,却带有一点性感的蛊惑,改良的中式外套,仙风道骨,又有着西方廓型的简洁,出彩又别致的设计,反映出创作者扎实的艺术功底。
“内搭不同颜色、材质的打底,可以显现出不同的效果。”池岳说着,拎起衣架上一件白色的内衫,套在一旁的人台上,然后把外套覆盖上去。黑色的面料底下隐隐泛出白色的底衫,显得层次饱满,优雅又禁欲。池岳又换一件同材质的黑色底衫,出来的感觉是极端的诱惑。再换一件印花的底衫,瞬间又变成混搭的时髦风格。
“很少看你做这种单品设计。”陆徙说道。
池岳擅长的是戏剧化的高定,还有整套整套的look造型,像这样多way风格的解构主义单品,偏重功能性和层次感,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尝试。
“为你量身定制。”池岳靠在人台上,笑得云淡风轻。
上一次,为他调配香水时,池岳也是这个神情。
“因为你,我学会的东西还算少吗?”池岳如是说过。
“试试吗?”池岳冲陆徙挑眉。
陆徙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像是一种邀请。
穿在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掉落在地上,陆徙静静站着,仍由池岳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身上轻巧的做妖作孽。
“什么颜色的内搭?”陆徙问。
漂亮的身体浸润在亮堂的光线里。
池岳的眼睛微眯:“你的话,适合不穿。”
中式外套被轻轻的披在陆徙的身上,池岳的手穿过袖子,捉住了陆徙的手腕。
宽松的款式非常易于穿着。
池岳拉着两侧的带子,原本要系上的手势却突然停了下来。
桌上的稿纸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煽动的移了位置。
美术铅笔打着滚儿掉到了地上。
裁床上整块的黑色面料上,罩着外套的陆徙如盛开的莲花。
白皮肤与黑面料形成巨大的反差。
没有打底的外套覆在身上,变作一件充满东方气韵的透视装。
圆润的肩膀和腰肢,散乱的露在外面,犹如一张清纯又yin乱春宫图,令人移不开双眼。
池岳的双手撑在陆徙身体的两侧,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我要你。”他说,“穿这件衣服,和我去时装周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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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这一场的拍摄。
无节操的作者微博:@腐男编剧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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