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冬早早到办公室正准备打扫室内外卫生，电话铃声响了，拿起一听，杨处长让他到办公室来一趟有急任务。
杨处长说：我要陪厅长到市郊下属单位去处理突发事件。省委、省政府招商办公室传真通知，今天上午九点半在省委小会议厅召开省直机关参与省商贸会筹备的事宜，你去参加会议，做好会议记录，如事急给我打电话，不急的话等我回来再说。一会出差的车辆路过省委，你去准备准备，九点整准时在厅大门口等。”
.......
这是白小冬转业后第二次到省委办公大院，上次是几个月前转换党组织关系介绍信时来过一次大院内的组织部党员接转办公室。
白小冬在大门外的传达室办理好出入证，再到门岗交给笔直站立、威风凛凛、腰佩短枪的俩名武警查验后才放进肃静的省委办公大院。
大院内苍松翠柏、环境美如公园，白小冬在院内的空气中都嗅到权威的味道，他心里幻想有朝一时也能进入这神圣的地方上班，那才是光宗耀祖，让祖坟上冒青烟的荣耀呀。
进入小会议室，在签到表上找到单位签上自己的名，填写职务一栏时，他看人家都是填的什么处长、主任，他也填了个科长，大小也是官呗。
白小冬领取了装好文件的文件袋，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早饭在食堂吃的馒头、咸鸭蛋，上午还没顾上喝茶水，这会有些口渴。他看进场人还不算多，就把文件袋放到桌上占着位置，起身到前面饮水机取纸杯接杯热茶。
回来时发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挨着他座位落坐，白小冬只端了一杯茶水，他把纸杯放在老同志前面，自己又去前面接了一杯。
老同志见这白小冬有眼色和机灵劲便生了几分好感：“你是哪个单位的？来得这样早呀？”
“我是事管厅的，离这挺远，多亏搭顺车过来，要骑车来肯定会迟到。”
“这会最不应迟到，开会开会，领了文件打瞌睡，回去交差就没罪。老规矩念念文件，提几点要求就散会啦。”
老同志喝了口水又说道：“机关事务管理厅？在纬正路上的？李国发是不是你们单位的，好象在离退处当处长，大光头，个不高，说话带点河北易县的口音。”
白小冬想想了说：“你是说李处长吧？知道这人，很少打交道，我才来不到一年，军转安置的。”
“哈哈哈，来，握个手呗，都是老转呀，我是省气象局的，我姓翟。”老同志来了兴致。
白小冬笑着打了个敬礼：“翟首长好！我叫白小冬。”
......
九点三十多分，主席台上各位领导步入会场就位，台下的参会人员基本坐满。
会议主持人对着话筒：“喂、喂”几声试音量：我省第一届商贸会动员大会现在开始。参加今天会议的领导同志有主管省经贸工作的陈副省长，省经贸委员会江主任........
白小冬心里暗吃一惊，这会议的规格至少也应派副处级别的人员参加，杨处长让他一名科员来参加这样重要的会议，白小冬受宠若惊，他顾不上同姓翟的说话了，急忙坐正翻开笔记本飞速的纪录着......
老翟一看白小冬紧张又认真的样子笑暗起来：“看你当真的，不用记了，会议资料上都有，一会上面的照本宣科读十几页的稿子，你都得记下吗？，呵呵呵......”
果然，陈副省长宣读的讲话稿近二十页，白小冬索性也不记了，拿起发给的领导讲话稿用笔划着重点。
陈副省长讲话大致意思：为了发展我省的经济，经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研究决定，下月二十五号在省会展中心召开全省第一届经贸招商会，届时中央政府的一名国级和几名部级领导参会。为了保证招商会的顺利进行和取得丰硕的成果，实现省委布署的“文化搭台，经贸唱戏”决策，现要求省直机关发动起来，每个单位保证动员一到二名外商或华商参会，并把这项工作成果做为年度考核的重要指标之一等等。
讲话是高屋建瓴一环扣一环，一个大点中套着几个小点，每个小点中又有阐述，听得白小冬头大脑涨，他一看老翟在闭眼打瞌睡。
终于陈副省长念完了，会场上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白小冬也长出了口气，老翟睁开眼看了看又咪缝起来。
只见台上的陈副省长侧身向江主任耳语了几句，然后起身离席，江主任和会议主持人等起身相送.....
这时候台下一些搞务虚工作的单位，如省宣传部、省工会、省团委、省妇联等等，个个叫苦不迭：我们的工作性质跟经贸毫无关系，让我们联系一至二名外商，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会场上一时乱哄哄的……
江主任、会议主持人等领导重新坐好后，会议主持人让大家安静：这是省委、省政府领导的决定，事关我省的发展大计，各单位要统一认识，认真领会省领导讲话精神......要求各单位务必下月十号前把参会外商名单和登记表上报省委、省政府招商办公室，下面我说一下怎么填报各项表格，请大家看发的关于填报外商及华商表格的第一项......
白小冬边翻看边叫苦，发愁的直皱眉头：这地方上的工作都是些什么事呀，怎么能这样搞呀，这让我回去跟处长怎么交待，又得挨批。
“去娘的吧！这么多表怎么填呀？又不管饭，讲解完了得到十二点。“老翟小声嘀咕骂道。
”老首长，你看这、这、这回去怎么跟领导汇报呀？“白小冬虚心的请教。
”小事一件，这种事它娘的经多了，都是玩虚的。“老翟笑了笑。
……
散会时已十一点四十多分，白小冬想反正回去也赶不上食堂就餐了，不如请老翟去吃个饭，向他请教有什么办法应付这事。
老翟那个年代的转业干部有几个特点：一是文化程度不高，二是在部队养成骂娘的习惯，三是大多有酒瘾、烟瘾。这老翟也是个见酒走不动的主儿。
传说凡是够品位的酒鬼，不在乎菜的档次，只要酒水管够，就着凉拌萝卜皮也能喝入仙境。
在省委办公大院后街的集市上，他俩找个中档酒店，点了两凉两热菜一汤两笼小包子一瓶北京二锅头。
老翟掏出烟卷递给白小冬，白小冬忙说不会，老翟连说：年青人好习惯。
几口酒下肚，老翟话就多起来：”我他妈转业都二十多年了，地方上虚头八脑的事多，好多都是属“唬”字牌的，看着吹的挺大，其实都他娘的虚的。”
白小冬有同感的说：“可不是呀，掺水分的事部队也有，可没这地方的人这么大胆、赤裸裸。”
他俩又碰杯喝了口酒，老翟忧心地道：“你就说这次什么招商会吧，本来是发展地方经济的好事，为了营造外商云集的气氛就开始逼着咱造假，明摆着是为取悦上面的头儿和顾面子，什么争取来多少多少外商、意向投资达到多少多少亿，纯是数字游戏，实际到位资金多少没人过问。咱们党从五八年起就盛行假、大、空，当年大跃进的浮夸风就是从咱省发源的，饿死多少百姓，没有人接受教训，可悲呀可悲。”
白小冬才没有老翟那样的境界，他只关心如何向领导交待：“这就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不是咱管的事。来，喝，那你说就没什么好办法吗？”
“糊弄的办法有。”老翟呷了口酒，欲言又止，他夹个小包子蘸着醋吃起来。
白小冬又给老翟斟满酒杯，半开玩笑半认真：“翟长官，您可得拉兄弟一把呀？”
“听着，现在哪个单位没几个出国的，开餐馆的、留学的，找到他们填上参会的意愿，有公司的盖个章，没公司的编个名，报上去就完了，唉，上下糊弄呗。”老翟又叮嘱道：“出了事可别说是我说的呀，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小冬眼前一亮，高招呀，这顿酒没白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