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终于鼓足了勇气，亲自去了齐书记的家。在街上犹豫了片刻，花三百元买了两瓶好酒，拎着进去。没想到齐书记家今天有喜事，儿子满周岁，正在给他长尾巴。

　　齐国庆的父亲母亲岳父岳母都来了，围着宝贝在给他戴小寿星帽。桌子上是生日蛋糕，孙子外孙子是独生子女，金贵。小林脸色发白慌慌张张出现，冲淡了一家欢乐气氛。齐国庆一动不动坐着那里听他讲完，气哼哼一笑说：“编呀，继续编呀，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还会变粗什么新故事来？”小林哭丧着脸：“齐书记，我没编呀，不信，你亲自去问马县长。”齐国庆说：“马县长？为什么不说龚县长？他最大呀，最有说服力呀。”不想再听，手背朝外搧两下：“你走吧，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儿子见爸爸不高兴，自己也不高兴了，嘤嘤哼唧起来。齐国庆就抱起他到一边去挑选玩具。

　　小林灰心至极，心想，我不是空着手进门，就是想和你勾兑一下刚强，恢复以往的和气。你竟然这样绝情，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高坡区是你家开的？想叫谁走就叫谁走？两瓶酒也不放下，带回去自己喝。悻悻地走了。齐国庆的父母都是乡下人，不懂多少，不大说话，岳父是民办教师，见过世面，就说：“什么事，也值得这样生气？”女婿说：“公事。”岳父说：“我看也没有空手。”齐国庆怒道：“他造成的损失呀，他赔不起。”儿子又哭了，就抱起出去指看天空。

　　因为马上要到组织部去，就把儿子交给老人，吩咐说等他妈妈下班来了，你们继续，我有事，就不要等了。

　　组织部长卢跃进上午给他打电话，晚上见个面，有事情商量。在院子里看见部长室的灯亮着，就快步上楼。

　　卢部长面前摆放着几份档案，都是区乡干部的。有个叫黄长鹰的，照片上看并不漂亮，实际上还是可以的，五官端正，头发浓密，肤色较暗一点，长期在乡下工作，那些脂米分之类用的较少而已。要建议她改个名字，长瑛或者长缨，从乡下调上来后，皮肤会有变化。区里面好像有意见，不怎么同意。约齐国庆来，就是要问问是什么原因。

　　齐国庆的答复很简单，就是这个干部区里面要留用，担任区团委副书记。材料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上报。齐国庆的口吻很坚定，不容变更。卢跃进说话则比较和软：“你们就不用花脑筋了，这个干部要调县机关呢。”齐国庆知道组织部长说话的分量，噎了一下，说：“我们考虑的是正股，部里面打算怎么安排呢？”卢跃进指关节在桌面当当敲了两下：“副科。”齐国庆说：“这样，我们就收回喽。”卢跃进说：“不收回还能咋的？你以为是我心血来潮，想用她呀。才不是哩，你给龚县长汇报，你的人嘛，还有错？女干部这么少，出现一个，都要争抢。以后你们在使用女干部，还是偷着点，不要太声张咯。”

　　齐国庆忍不住呵呵笑：“说明我还是有眼光的嘛。”接着问什么时候能办手续，找她谈话是组织部还是区委。卢跃进说：“你找她谈吧，还要亲自安排一个小型座谈会不是？送一送嘛。”

　　“嗯，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短，还有点舍不得呢。”

　　“这很正常。她会不会喝酒？”

　　“喝得厉害，龚县长都被她放到过两回。”

　　“她男人是干啥的？”

　　“工人，自来水公司的。”

　　“哦。好啊。”

　　因为是晚上，没有人烧开水，卢跃进说：“没事，就干聊一哈吧。”

　　“龚县长要回来啦？”

　　“是呀，昨天才打了电话，说今天到省城，还要与有关省领导见见面。”

　　“那明天就到家了。”

　　“明天顶多到地区，和地委行署领导又要见见面，后天吧。”

　　“他来了，乡镇换届就开始啦？”

　　“说不准，为什么说不准呢？你听到什么了吗？”

　　“听有……啊。”

　　“关于我的也可以呀。”

　　“真的没有。”

　　“哪别的呢？有没有说谁要走谁要留的……”

　　“谁要走？”

　　“真没有听到？”

　　“……”

　　齐国庆直摇头，他真的什么没有听到。

　　卢跃进说：“没听到就好。”

　　聊天结束，齐国庆告别回家，**没睡。第二天到区上，坐在办公室接着想，想到了石头，莫名的一阵紧张。事情不能这样，得主动。把电话打到行署第二招待所，找到小华，说龚县长今天回来，一定会去所里面休息，见了他就通知这边一下，有事要汇报。小华说，早就来了，好几拨人都来见面了，你还懒**呀。他说还在区里呢。小华说，过不来，那就打电话呀。

　　电话打进房间，通了。齐国庆说：“县长，是我，小国庆呢。先给您打电话报个信，一会儿赶过来。”

　　那头回应了：“小齐呀，还在区里忙着？你工作真抓得紧呀。这阵打电话来，正是时候呢，半小时以后我就走了。不是回县，又要出去了。马不停蹄呢，还以为先回趟家，安顿安顿。这头逼得紧呀，陪书记去回来了，专员又要带队出去了。你说，陪了书记不陪专员能行？好累呀。怎么样？县里面的事你就不要说了，他们会说，你给我说说区里的事？你们区还有别的区，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呀，可不要报喜不报忧哟。”

　　齐国庆把知道的几个区的情况说了，他掌握着时间，尽量简明扼要。都说那几个书记在干什么区长在干什么，互相说了什么。没有涉及什么要害，如果龚祥兴真的要走了，就没有必要多说了。嗯嗯两声之后，龚祥兴突然道：“小齐呀，我没有忘记的话，不是安排你去找石头吗？找到了没有啊。”

　　“找到了找到了。”齐国庆连声说。

　　县长道：“那好啊，怎么弄到的呀？”

　　“我是安排我们去比较负责了了人去办的，这个人很负责，亲自去了，找了好多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石头总算拿到了。”

　　“拿到了好啊，送家里去啦？”

　　“送了送了，可是正往县里送的途中，遇到半路杀出程咬金，把石头给劫走了。谁？敢劫走石头？动手的人是上坪的余蕴，对，副区长，他把石头抢去了。我随后找到他了，要他还石头。他十分傲慢，一点也不近人情。我明说了，没有提名字，我说是给一位老首长，这样说他也不听呢。后来他说，石头不在他那里，送了人了。县长，事情才是前一两天发生的事。今天才汇报，我……他把石头送给谁啦？这个……”

　　直到龚祥兴反复追问了，齐国庆才说出来，石头送给了分管农业的副县长。

　　“你是说马运昌？”

　　“我不是想要指责哪个领导，大家都喜欢我们奇石，我感觉到这也是好事。我们一个穷地方，有这样的好东西，给我们涨了不少志气。县长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派了几个专人下去了，我们要找到更好的石头。”

　　“更好的？有那块好吗？咹！”

　　齐国庆听出来，龚县长不高兴了。他还想解释，可是话筒里变成了嘟嘟嘟忙音，再挂，没人应答了。他放下话筒，走到外面，对着天空说：“好了，现在轻松了，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