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忘情诀 第二章 似是故人来
作者:萧忘情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晚霞似火,米分云淼淼,偶有几缕清风拂过,将残阳送进谷底。

  萧子谷徐徐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隐秘的岩洞里,洞外是一片树海,天高云薄。

  他身子依旧沉重得紧,能睁开眼恐怕已经是奇迹了;纵使他尚未调息也依旧能感觉到奇经八脉裂痛如灼火。好在不碍性命,只恐怕功力保不住了。

  他忽然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会在这岩洞里,也许那不是昨天的事,也许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摸摸身上的血洞,却能清晰的回想起玄铁入骨的疼痛感;血洞一触即破,是新结的痂。

  环顾四下,整个岩洞天然而成,洞口放一石桌,一木椅,全都一尘不染。

  这大概是某人的居所吧,他心道,又想到自己,家破人亡,手足反目。顿时一腔怒火顺势而发,引得丹田内气海乱震,直向筋脉涌动。

  “呆子,你这是作甚?”一声娇斥忽地在洞外响起,这声音犹若黄鹂轻鸣,幽咽泉流;清幽下略带沙哑,嗔怒里稍带妩媚,好不妖娆。

  萧子谷听了这娇斥不由得一震,仿佛中了仙术。心中涌起的悲伤、凄凉、痛苦、犹豫、迷惑,统统都消失殆尽了;只直直望向洞口,眼也不眨。

  斜阳下,一个黑发紫衣的女子缓步行来。她在风里,衣袂翻舞,雪肌隐露;青丝在残阳下淡洒辉光,似带似绸。琼鼻高挺,杏眼秋波,脸若瓠犀,唇艳如朱。

  子谷看得呆了,丝毫没注意女子越走越近;那女子瞧见他的模样,禁不住勾起微笑来,唇如花开,贝齿胜雪,说是倾国倾城不如说是入凡仙子。

  “怎么?昨夜被姐姐抱了一宿,现在便把姐姐忘记了吗?”女子掩嘴格格笑道,笑声似银铃,像柳条,拂过子谷的耳,却使他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

  忽然子谷全身一震,一道真气自发流出气海,在他体内的经脉里乱窜,疼痛得教他不得不意守丹田。

  南宫倩一阵诧异,心中却万分欢喜,掩嘴道:“天下男子若都如此,从今之后便再无乱世啦。”

  萧子谷闻言朝她脸上望去,只见南宫倩杏眼沾泪,梨花带雨,直教人有种将其一拥在怀的冲动。

  两人各有心事,良久不动。

  南宫倩想起昨夜,她路过岩洞时瞧见了躺在此处的萧子谷,原以为是碰到了追踪她的杀手,走近些想一掌将其拍死。

  也不知月光何时出来的,往萧子谷脸上一照;霎时,南宫倩如同中了一记闪雷般颤抖不已。

  这张脸呵,怎生得如此相似呢?同那人一样的俊俏,一样的高傲,一样的倔强,连做梦时也叫人忧心忡忡;南宫倩猛地摇头,心道:“那人十年前便坠崖了,怎会是他?”倏然又举掌,倏然又放下去了,反倒是顺手将子谷拖了起来。

  月光下,她削葱般的指轻轻地拂过子谷的眼角,忽地一阵心酸袭来;这人终究不是那人罢。

  皎皎月光里,泪就簌簌的落;泪花是这般好看的,这般迷离的,这般心痛的。

  “若你我非兄妹,就不必被逐出家门了罢;呵,纵使如此,你却不会喜欢我的,可惜你已经不在了,我此般落泪,又作与谁人看呢?当真可笑得紧,我竟为了一个长相似你的少年落泪?”

  十年前,南宫倩的兄长南宫悯,因私通外域女子而被逐出家门;南宫倩不顾家人族长劝阻,执意跟随其兄长。于是南宫家长老一气之下将二人一同驱逐,逼其二人发下毒誓再不与南宫家有半点瓜葛。

  当夜,二人御风百五十里,将南宫家甩在永远也看不见的地方;两人翻山越岭,在极高处瞧天河,瞧城镇,瞧繁星点点似灯火,瞧有**蓦然回首。

  第二天清晨,南宫倩找遍昨夜落脚的小镇,却是看不见半点南宫悯的身影;她一路询问,最后来到了鬼谷崖边。当时有仇家以那外域女子胁迫南宫悯;鬼谷崖边里外围了三层高手。

  南宫倩那时芳龄十六,只一人,单凭一百四十八根“柔魂碎骨针”活活杀了进去;杀到最后一人,那人半跪与悬崖尽头,横抱着胸襟殷出鲜血的绝美女子。

  是南宫悯,散发狂舞,面如枯槁,只淡淡说道:“妹子......是哥哥,对不住你......来世再见罢。”他纵然一跃,她的泪就落下来了,如十年后的泪一样,悲痛不绝。

  南宫倩莲步微移,缓缓到萧子谷面前;纤手上伸在子谷脸上轻轻一拂,见子谷毫无反应,忽地破涕为笑道:“小傻蛋当真英勇,就不怕被我毒的死去活来,求死不能吗?”

  “毒?”子谷心下暗惊,想到若是这女子会使蛊毒之术,自己又真被她抱了一宿,那自己岂不是中了百种奇毒;莫要说他筋脉尚好时能否撑住,便便此时筋脉已俱断,只要这毒性迸发,他必死无疑。

  几层牛毛细汗在萧子谷额头显现。他眼珠微转,心道:“眼下倒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还需得救出爹爹来;若再不摆脱这女子,恐怕......”萧子谷心急如焚,不敢再想。

  不知觉间聚气汇意,却并没有引起丹田烈痛;他心中一惊,当下闭眼内视,竟发现自己原先错乱的筋脉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气海翻腾,似乎中了一种名叫“天花散”的奇毒。

  这“天花散”以剧毒、速效闻名于世,是杭州南宫家不传密毒。相传,凡是中此毒者,无不在七天内丧命;若是期间动用真气越频繁,其毒发时间就越提前。中者死状皆为气海爆裂而死,故又名“气绝裂丹散”,是江湖十大奇毒之一,南宫家更是以此奇毒闻名于天下。

  “怎么啦?小傻蛋害怕了吗?”南宫倩瞧也不瞧他,咯咯笑道:“我这‘天花散’可不是一般的‘天花散’;呆子,你现在是不是浑身奇痒,筋脉奇痛?”

  萧子谷一怔,突地,浑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痒,体内经脉竟无一处不痛,简直欲死。

  南宫倩却只瞥见他躬身,不由心起担忧;多年前,南宫倩曾以百人试毒,毒发时没有一人不是倒地打滚,哭爹叫娘的。只是要想快速修复筋脉,以此毒为引最佳。

  当下,南宫倩故作嗔怒道:“谁叫你傻乎乎的去聚气汇意?当真傻蛋一个,活该被毒死。”她虽嘴上如是说了,终究不忍心看着他这样痛苦;纤手一挥间,撒出一种淡米分色药散来。

  萧子谷只觉得嗅进了一种奇异香气,痒痛瞬间便烟消云散了。他大舒一口气,直感觉眼前恍惚,缓了好久才抬头问道:“为何又使解药?还不若让我死了罢。”

  南宫倩头次闻见他说话心中顿喜;这声音颇好的,如春天和风一样悦耳,想来是贵家公子的腔调,却又不油头滑面更不提纨绔了。

  她柳眉舒展,杏眼流波,笑道:“你死了,我岂不是白救了你;况且,天下没有我南宫倩不想杀之人亦没有我不想救之人,杀或是救不过一念,我喜欢而已,你又奈何。”

  萧子谷闻言一震,心道此女好生霸道,又想此女竟能解“天花散”这般的奇毒当真是了不得,没来由生出股敬佩之意。

  “原来她叫南宫倩;是了!能使‘天花散’,不是南宫家的人又如何会使此毒?”萧子谷心道,当下抱拳行礼:“小子灵清长子萧子谷,有眼无珠,未曾识得南宫佳人,是我无礼啦。我这条命即是佳人所赐,待我料理完家事做牛做马也当还予你。”

  南宫倩摆手含笑:“你我既然有缘,却不妨说说是何等家事,我也好挑个时候来收回这恩情。”

  萧子谷微惊,心道这南宫倩果然不是常人,却是没有恶意的,说了无妨。其后便想将他的苦楚倾诉。

  他正想开口,又想到灵清乃天下一等一的大门派,这等丑事又如何好开口。强压下心中痛苦,转口道:“我听闻姑娘是天下第一使毒好手,早想登门拜访,今次见着果然倾国倾城。”

  “哼!”南宫倩看也不看他,别过头去,道:“我也知道天下男子薄情,却未曾想过救命之恩也如此,若是这般耍花招,可别忘了我如何救你亦能如何杀你。”

  “实不相瞒,我这家事颇为复杂,我本已心死,如今是姑娘捡回一条贱命,当要报答,姑娘不必为这等事操劳了,家事一了姑娘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来还命。”

  “也罢,你既然这般说了,我便不问了,不过,没想到小傻蛋这般喜欢姐姐,天涯海角也要追来?”南宫倩忽地又笑道:“此话当真?”

  萧子谷心里一怔,暗道:“这南宫倩果然喜怒无常,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于是苦笑道:“当真。我若了却完家事,只要姐姐不嫌弃,跟着姐姐你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南宫倩两靥酡红,心道:“这臭小子还真不要脸,亏的他一副郎才模样,如此一来却比悯兄差多了。”当下便啐道:“小傻蛋油嘴滑舌,姐姐身上的奇毒多了去了,你若消受得起,跟着便跟着罢。”

  萧子谷正想调侃,忽地一阵剧痛袭来,沿着奇经八脉直欲攻进泥丸宫里。他心底大呼不好,原以为是中了南宫倩的奇毒,即刻内视却只瞧见一道三清真气于丹田里横竖乱撞。

  他看这真气是异于自己的,瞬时便知是中了萧子冲的恶计。他心里恼怒至极,想睁开眼去,眼前却突地全黑了;头一昏,身便直直的向前倒。

  萧子谷只知道自己倒在了一个弱似拂柳的东西上,正嗅得满腔幽香,终坚将不住,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