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是今天早上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睡觉一向很早，不玩手机，不玩电脑，她的卧室里不放洋娃娃，只是床头有几本书，看完就睡了。

　　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说，人的书应该分为几种，柜上书，堂上书，枕上书。书柜上放的书，多在于放着好看，随意翻翻，或者查阅资料；桌堂上放的书，是应该认真研读，并作读书笔记的；枕边放的书，用于睡前，放松心情，增长见识。她觉得很有道理，然后就一直沿用这个习惯至今。

　　曾玩笑般在聊天中有意无意透露过这些信息，并表示了对他的好奇，赵云楷只是笑了笑道：“我只有两种书，借出去还不回来的书，借来扔家里到处不打算还回去的书。”他当然只是随意说说，她觉得这样的玩笑比较轻佻不真实，表示很遗憾。

　　她看完书睡得早，起得也早，稍微洗漱拿起小本子记了会儿单词，就到学校来了。到了后先拿出纸巾擦了擦两张连在一起的桌子，把今天要上的课的书都整理好放在好拿的位置，便一脸满足地轻声诵念背诵起文言和诗词来。

　　虽然善忍而克制，但她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早晨的风很清，愈夏的气候，这种时辰才是最让人心底满足的，看到朝阳心中便能充满希望。

　　她不喜欢黄昏，尽管那很美。

　　于是，在这样的晨风中，渐渐密集起来的班级，渐渐密集起来的人声，也就渐渐将那些消息飘散过来……

　　……

　　早上第二节下课，惯例的集会，严厉的诉陈声随着喇叭响彻校园，看官方的风向，看来他平时那一套还是有些作用，老师们的呼声支持，才足以作为校方的处理建议来源。舆论现在这一头倒的风向，才足以作为处理的最坚实基础。

　　然而她的神色却很有些复杂。

　　她与他同桌半个多学期，不敢说自己有多么了解他，但是……那天晚上自己不太高兴，是因为谭子程来找他，肯定说明楚晴颜与他又有了什么瓜葛……而他看似无视，实则响应了挑衅，看起来像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热血上头，但是，他响应了挑衅……

　　在未住院之前，他的眼神一向温和，笑如微风，内里坚韧，在住院之后，他表情似乎没变化多大，坚韧和戾气多显露出来些，眼里却总是极多漠然……戾气不代表意气，他不会是轻易响应挑衅的人……

　　张明明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和闺蜜朋友们过来的谈论，暗叹一口气没有参与，那事故发生的过程极其正常，但对他来说……反倒很不正常啊……

　　张明明没有丝毫证据，就推论出情况的不合理……但这些有什么用处呢，自己没见到他……

　　没见到他……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散会之时，人潮汹涌，她默默随着大潮走在回教室的途中，低头，眼神纷乱复杂。

　　……怎么见他呢。

　　……

　　“下午还要上课，那我们就先走咯。”

　　“恩，大家再见。”

　　那些好奇的目光逡巡在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碧落身上一会儿，便纷纷收回走出了病房。

　　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小跑着回来的女孩儿拉开门露出一个小脑袋：“对了，忘了告诉你，明明好像在生气……虽然从来没见过她真正生什么气，我也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她今天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我觉得她应该是在生气。”

　　女孩有些想说可能是生你的气，但想想又实在没有理由，赵云楷又不是捅人的那个人，又没犯什么错误，从头到尾都是彻头彻底的受害者，有什么理由对他生气呢。

　　“恩，没事，谢谢你了。”

　　赵云楷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挥了挥手，看那个小脑袋缩回了门后，急促的脚步声又去追她已经前进不少的同学团。

　　被班上的同学组团看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张明明没有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苦笑着皱眉揉了揉太阳**。

　　方走的那个是张明明高中的好友，她倒是灵慧，竟然看得出那妮子在生气。实际上赵云楷自己也没想到，竟然被张明明看出来了——她既然在生气，那就肯定看出来了。

　　这是出乎意料的。

　　张明明不来，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来。每天被接送，要按时回家吃饭，出来做个什么也需要个理由——其实看望受伤同桌这个事情很能算个理由，对吧？母亲会问，怎么会受伤的呢？被人捅的。——无缘无故，怎么会惹上这种事情，而且好像是个男孩子。

　　母亲未必会怀疑他们就有什么关系——但不需要有什么关系，这样的男孩子跟自己的女儿是同桌，害女儿被影响了怎么办，虽然一般给她最大的自由不去管她的事情，但已经要升高三，这是最紧要的关头，要考虑到一些不该在这个年龄段让她好奇知道或者面对的事情……

　　天下间母亲这种存在，都是喜欢想东想西给自己找理由，然后为儿女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赵云楷自然也知道，不是他对张明明的母亲有多么多么了解，而是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那个同桌不是男生也没有被捅罢了——就是刚刚那个回来告诉他的女孩，张明明曾经的同桌，现在的好友。

　　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会有大概养伤的几周不见，大概会有点想那朵小白莲，但打苍蝇比较要紧。现在小白莲生气了，他也只能稍微苦恼地揉揉脸。

　　“啪。”

　　食物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赵云楷瞪眼看过去，小丫头正把韭菜往垃圾桶里扔。

　　“你干毛？！”

　　碧落蹙起了小眉毛，看着他平静道：“麻婆豆腐。”

　　“麻婆你妹啊以为自己天使还是神父啊，这是用给我的涵盖精神损失在内的赔偿买的啊，吃白食的你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赵云楷一跳三丈高——想想而已他小腹痛得要死此时声音大一点撕扯到肌肉都痛得要死。

　　碧落扭过头去，不再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