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87.大路朝天Ⅱ
作者:寺月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康熙39年二月廿八日

  三天啊,我居然过了整整三天足吃闷睡的清静日子,太难得了。..

  每天想睡到几时睡到几时,想几时睡便几时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何时吃就能何时吃到,想做嘛做嘛,想不做嘛也不用去做嘛,既不用伺候四爷,也不用伺候儿子,更不用伺候前院的那帮小姑奶奶,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啊……照我看,这完全属于一头生活自主思想独立的名猪般的优渥生活。

  转眼就要三月了啊,日子过得还是挺快的。

  我只盼着再快些,再快一些,至少先过到七月,赶紧把娃给生下来。天天这样挺着肚子可真受不了,累不说吧还难看,我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再生一个呢?后悔啊……莫及!

  以后,谁爱生谁生去,我可不玩这个了,再生就是那个,想着笔下的纸面上多了只小乌龟,哦,画得还挺像的,我太有才了。

  算算日子已经快六个月了,不能再这样瞎胡闹了,不都说打怀孕六个月起胎儿会有感觉么,开始能够感知这个世界了,所以咱得再进行一回胎教,争取把这最后的娃打从娘胎里就给教育好了。

  把纸上的小乌龟快速用墨抹刷掉,认真地画上小猫小狗、蓝天白云、鱼儿戏水,那块烟墨怎么办呢?改成大石头好了,不都说画不好时美女变张飞么,咱就把小乌龟变成石头吧,上书三个大字“石头记”。最好流转到曹寅家,往后当传家宝交到雪芹童鞋手上,给他个灵感好写出惊世巨著来。

  不行了,这样越想越偏可不成,看来我还真是闲得厉害,得找点事来做。

  “解语,前儿个让你去办的事成了没?怎么没有消息呢?”

  解语放下手里的墨块快步走到屋外,转了一圈才回到我身边小心地说道:“我该做的可都做了,至于成不成的,这事儿我可管不了,难不成我还天天溜出去看着?福晋只能等。”

  “也对,那就等着吧,辛苦你了。”说着我从椅中站起,慢吞吞地走出房门。

  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为了躲着某人见天儿的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我容易么。不过那位爷也有点不对劲啊,明明说了若是我第二天不见好,便要叫太医过来的,居然谁也没出现。这是成心吓唬我呢?还是真忙到把我给忘了。

  不过这样挺好,现在这轻松的日子过惯了,还真是不太想见他,最好别出现在我眼前。

  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不求那种至高至远的境界,但天天见面还真是挺腻歪人的,夫妻俩还得有点自由的空间。以前不知道我图什么,整天要是见不着人还想着念着,现在想想那纯粹是在和自己较劲。一个人的日子多好啊,我怎么就甘心放弃曾经无限向往的自由快乐呢,太不像我了,还是现在这种生活比较适合我。

  “福晋这是准备出关了?”

  “出关?”想想自己三天前的豪言壮语,我说什么来着?好像要闭关一个月吧,这才哪到哪啊,“不是,就是把范围调整下,现在天气好了得出来溜溜,不能总在屋子里憋着,晒晒太阳不长虫。”

  解语掩着嘴直笑,“瞧您说的,跟真的似的,这院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信您能一个月不出门呢。”

  “你们还别不信,说不出这回还就不出了,倒要让你们这些坏丫头看看,什么叫作言而有信的人。”坐在眉妩搬出的椅子上,指向对面的房门,“去,把颜玉和如意叫出来,连带采依一起,你们五个都到这院子里。你抚琴眉妩练剑,颜玉研墨如意烫酒,采依去前面采些花来,搬张桌子让弘晖在这儿练字。.pb.”

  一时间小院里猫跑狗跳热闹非凡,几个丫头跑来跑去的折腾着,我喝一盏茶的功夫已然准备就绪。

  我与弘晖分享一张桌子,桌面的小瓶里插了两枝纯白的梨花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听着琴音伴随着剑风带起的嗽嗽声,虽然不能喝却能嗅到酒香,不禁感叹,“这才叫生活啊……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如今七事依然在,去他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福晋,如今这院子里琴书画酒花都是有的,诗嘛,您刚才那两句尚算,唯独没有棋,要不……等四爷回来陪您下?”

  我停了手中的画笔,好笑地看向研着墨还动脑子要帮四爷的颜玉,“谁说没有棋了?我手下画的不就是?等我画好了再教你们,好玩得紧,到时你就知道了。”

  “这是棋么?您不是在画画儿?”颜玉一脸惊讶地看向我已然画好的几张小纸,“这是什么棋?奴婢没见过。”

  “东汉末年分三国,此棋名为三国杀。”其实……我更想搞个九龙夺嫡杀,可惜啊,时机不对,还是算了。只盼这几个丫头学得会,这样我这一个月就有得玩了,包管不用再出院半步,标准的闭关修炼啊修炼三国杀。

  “额娘,阿玛说每日午后习字。”弘晖提着毛笔有些困惑地看着我,表情颇为别扭,貌似对我这个上午练字的安排有些不满意。

  难道他的话还是圣旨不成?好吧,虽然在n多年后他的话是可以变成圣旨的,但绝对不是眼巴前儿!

  “上午练和午后练有区别么?阿玛说的话额娘不能改么?”我气愤啊,躲了大的躲不了小的,干嘛非生出这么一个盲目听从父亲任何指令却要违抗我的意思的儿子呢?

  弘晖还是很会看眼色的,抓着毛笔不言不语地低下头继续练字,我伸了手过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小秃脑门,“乖,这样才是好孩子。”

  也不知画了多久,弘晖乖乖地练了一篇又一篇,最后看我不理他已然放了笔拿着我画的卡片一张张地翻看。当脖子开始酸疼得让颜玉帮我按摩时,院门嘭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这也……太暴力了,难道不会敲门么?虽然我叫丫头给锁了,但如果他很生气的话,我还是会识相地让她们打开的,用不着这么给力吧,难道脚不会痛么?

  什么琴音剑声全都静止了,弘晖手里抓着卡片吓得当场愣住,直盯着门口站着的他那凶神恶煞的阿玛,颜玉的手犹按在我脖子后面,我不自觉地随着破门声瑟缩着,就像被她掐住一般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现在的表情最为恰当,横眉冷对?难道我是千夫所指?不成!可是那眉头已经都快纠结到一起去了,嘴巴抿得死紧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哦,横唇冷对。胤禛迈步进来站在院门内,眼睛半眯着扫视全场,几个丫头哪受得了啊。

  我抽出弘晖手里的卡片放在桌上,轻抚着他的小脸,努力笑着轻声说道:“你写了一早也该累了,带着采依回屋去歇会儿吧,待会儿叫你吃饭。”说着转向院里的几个丫头,解语已然收了琴,颜玉拉着如意避到了自己屋里,叹口气对收了剑站在我身边的眉妩说道:“你陪大阿哥回去。”

  和一早的情景很像,只是那时是一派祥和欢天喜地,现在却只能用一片狼藉四处逃蹿来形容,四爷的战斗指数真高,绝对的兵不血刃。

  胤禛冷眼看着,待院里清静下来几步迈到我身边,低头看着仍安然坐在桌边的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跟我进来”,说完便率先走进了我的房门。

  无奈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看来今天是躲不开了,人家已然先占领了我的战壕,还能再轰?就是我想,此时也不敢再去拈虎须了,明显他正在气头儿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跟进去好了。

  站在门边看向背对着我的身影,什么事让他这么生气呢?应该与我有关,可是我已经三天没出门了,难道……不是吧,事成了?可是,他的反应也太大了些,与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轻轻走到他身后,手还没触到衣角胤禛已猛地转过来,手才抬起却攥成了拳头,松开又攥紧,重复了两次最后垂在腿边。

  我仰着脑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你说呢?”胤禛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虽如此想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你很生气,因为……我?”

  胤禛的手终于又抬起来了,只是在自己眉心捏了几下,待看向我时眼中的怒气倒是少了些,再开口声音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仍然很轻缓,“你把老九的厨院给点了。”

  若我没听错他这该算是陈述句,连问我都不必就能确信是我干的,四爷还真不是一般人,只是他怎么知道的?不过现在要想的还不是这个问题,我的情绪啊高涨啊开心得意啊,解语这话传得好,笑容这妹妹也没白救,真是大快人心,倒要看看四爷如何应对。只是委屈了胤禟,不过他那么有钱,这点小灾不算什么,反正我也给了他补偿,扯平。

  我忍不住笑出来,转身走向椅子却被胤禛拉住了胳膊,“还笑,这是逼我呢?”

  “怎么敢?我是听了四爷的话,怕您气得极了却又碍着身份不好撒了这股邪火,没得伤了身,才特意帮您点的火,难道我做错了?可是……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我也是为了帮你。”

  “那是让你气的。”

  怎么天下人都会倒打一扒的本事,还是就这皇家人全会?全让我给摊上了?被人气的还没说话,那冷眼旁观的倒成了有理的一方。

  脸上的笑霎时变成尴尬,我慢慢转回身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脾气一点点凝聚起来,“胤禛,你肯定记错了,是你,是你的格格宋静竹和侍妾明月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我还没说生气呢,你生的哪门子气?我逼你?这么多年了,我逼过你什么了?我是小心眼我是爱吃醋,可是哪一次你进了她们的房我把你给拽出来过?你只要能说出一次来,就算我不懂规矩,不知道怎么做你这皇四子的嫡福晋,我今天就给你说一句对不起。”

  刚开始控诉时还是满腔愤怒,说到最后竟委屈得声音都变得哽咽,我咬着嘴唇不许眼泪流下来仰头看着他,见他嘴角微动便抢先又开了口,“你觉得我气了你,是,我的脾气是不好,可它就是个土堆的人也尚有三分泥性,何况我是女人。就算再不如你这个皇子高贵,我也是改不了这个性子的,但我已经很努力地劝着自己,凡事多为你想,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我是让人点了你九弟的厨院,帮你点了,怎么样?我也不过是觉得好玩,想看看你若知道了是个什么反应。”

  胤禛双手抓住我胳膊,截了我的话急急说道:“你不知道纵火危险?若是烧到人怎么办?我只不过随口一说,难道我还真去烧他的店不成,你竟然就敢去做,若是我要杀人,是不是你也敢提刀?”

  “实话告诉你,是!”玩笑放火烧店我都敢了,若真是你必须要杀某人,即使我没有做过,即使我会害怕,试试又有什么关系?谁怕谁!

  “你……”

  胤禛的反应很直接,他的表情明白写着他不相信,确切地说他是不敢置信,也许没有女人敢这样吧,或者是他不认为哪个女人会为他这样去做,但我知道我会。只是现在不用讨论这个问题,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既然说了便一口气都吐出来,也免得我憋在心里为难自己。

  “我当然知道你那一句是随口吓我的,我也知道分寸,才选了那个灭火最近便的地方。我知道你说我逼你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现在就明白的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你帮我烧掉前院,从来没有。平日里我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会自己忍着,充其量就是和你耍些小性儿,但哪次不是我讨好你,难道我还要去讨好她们?原来,皇阿玛赐的嫡福晋就是要这样的?抱歉,在嫁你之前我没做过什么人的妻子,也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若真是这样我改就是了,反正,哄一个也是哄,哄两个还不是一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若实在受不了……你就把我休了,下次我再当别人的妻子时,兴许就会做得好了。”

  “不是。”胤禛没头没脑的说了两个字就把我揽进怀里,我的耳朵贴在他心口上听着他强烈的心跳,再听到声音时都有些模糊,“你只要讨好我,只能是我的福晋,有不懂的我来教你。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前几日她们找我说时,我才没有打发了她们,只留给你来处理,那样很好。你不想见我,我就躲几日,只是今儿……”

  “今儿怎么了?”我好奇的抬起头,一个念头闪过及时抓住问出口,“难道你九弟还学会告状了?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套。”

  胤禛听了倒笑出来,摇着头给我解释,“没有,是他说有新店要开业了,先请我们兄弟过去热闹一下,谁成想就赶上了。”

  “哦……你就确定是我干的?万一不是呢?谁能保证他的厨院不会走水?抬脚就踹门,不怕把我吓坏了?”

  胤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盯着我眼睛认真问道:“本来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为什么九弟会找我告状?他为什么会知道是你干的?”

  “我先问的!”

  “好,你先问的,因为我要进来可是你锁着,所以就踹了,不行么?这是我的贝勒府吧。”

  胤禛,你的爷样儿太足了,而且很有一股浑不吝的范儿,我从来不知道这种老十才会有的表情,原来你这当哥哥的也会,我还能说什么呢?

  坚定地点头给予四爷一个肯定,开口却是另个意思,“我怎么觉得你的火气还是很大呢?你先出去吧,门已经坏了,我也就不锁了,你再出去清静几天,我把你问的写在纸上,让颜玉给你送过去,不,我让解语和她一起去送,她们两个会给你解释清楚的,行不?”

  “为什么还要我出去?”

  “因为你刚才踹门吓坏我了,我看见你……害怕!”

  “害怕?”胤禛来回审视着我,忽然开口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想咬我呢?”

  何止想咬你,我还想挠你呢,我边推着他往外退边咬着牙开了口,“你……你别逼我,现在你就出去,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哪没做好,等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或者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你若是接受不了我这句话,就劝劝自己也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话说完了胤禛也已经被我推得退到了门外,看着他茫然无奈的样子我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嘴角越翘越高,“谢谢你的配合,所以我不上锁了,你也别再踹门,此时起你爱找谁找谁,爱上哪屋上哪屋,我绝对不管,只是不要再来逼我。要不然,谁也不用帮忙,我自己就能把这院子全烧了,而且,绝不提前通知。”

  微微颌首缓缓将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