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孚寰宇 第一章 庭院深深
作者:缺月落英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庄园之中一位少女端坐赏花,只见她双手轻扣米分色团扇,扇上录写《蝶恋花》一首,字体流转修长浮霞生芳。少女高挽发髻,上着米分色罗衫,下身碎花长裙,胸前一颗宝石项链,两边佩戴玛瑙耳环,优雅柔美隽秀多姿。

  咋眼看去少女略显消瘦,脸色微微泛白,似乎有恙在身。以指敲扇,少女缓缓唱起欧阳修这首词,声音委婉,扣人心弦,时而眉头微蹙,双眼梨花带雨,颇有些病弱多愁之态,楚楚惹人怜。

  一曲唱罢,少女悠悠叹了口气,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随着少女的这些举动,墙外树上微微一震。

  一位眉宇间英气逼人的俊朗少年,此时正趴在树上极贪婪的凝视着少女。少女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少年的心扉,那一声哀怨仿佛将他全身经脉都纠结到了一起,少年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才子佳人,古老的故事,以相貌来看两人倒是般配。少年越看越是喜欢一时兴起,悄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

  突然树枝断裂,少年从空中坠下,好在他反应迅速右手握住断枝向树干推去,在树干上一点,横向借力以化解下坠之势,空中一个筋斗已是缓缓落地毫发无伤。然而还没等他庆幸地面便随之塌陷,少年无从借力顺势掉了下去。

  这时墙外一阵奸诈的笑声响起,少女对外面的突发情况本是充满好奇,听到了笑声,却将眉头皱得更深,轻轻叹了一声,“是他!”

  少年一声大叫立即从坑中跃出,那奸诈的笑声却早已消失于无形,看着树枝整齐的切口和这三丈见方的陷阱,少年知道自己遭到算计,大声怒吼,“林仲缘,你这个混蛋,咱们走着瞧!”吼完才想到墙内伊人在座,如此呐喊岂非……

  酒馆之中,一个肉球堆在桌上,也许他并不是很胖,但那懒得肉肉地身子蜷在一起,像没有骨头似的赖在桌上,却是像个肉球。“客官,小店打烊了!”小二轻声说道。

  那肉球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眼中满是倦意,那是经历了沧桑的一种倦,倦的仿佛世界与他无关,那眼神很深邃,像是一口枯井,你向井中望去,只会看到黑暗,而你又明明知道枯井里有一些经年累月的东西存在!

  那肉球看了小二一眼又缓缓地将身子堆在桌上,小二被肉球的眼神看得心灰意懒,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这时背后有声音响起,

  “林仲缘,为了我你真是煞费苦心,下午安排的计策真是绝妙!针对得很彻底!”

  小二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一个少年大步流星地走来,那少年面容英俊,说话语气颇为自负,眼神锐利如刀,让人不敢正视。

  肉球微微抬起前额,但整个头还在桌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此言差矣!”说完拿起早已喝光的酒坛,放到嘴边一抿,仿佛喝到酒一般,满意的放下酒坛。

  “那棵树招蜂引蝶,扰乱人心,若是吵到了你那高大小姐,岂不唐突?那树下飞禽走兽熙来攘往,若有长了翅膀的白虎,生了双翼的豺狼飞入府去,如何得了?所以砍树挖坑势在必行!”说完还抬起那颗大头很使劲地摇了摇,特别强调了一句,“绝对不是陷害你!”

  少年听罢哼了一声,“如此说来,你所做所为都是为讨好高小姐了?”

  肉球听了这话,连忙坐起一脸不悦地叫道:“哎呀呀!罪过罪过,为高大小姐略表寸心怎敢居功?”说完斜眼瞥了少年一眼,眼神满是鄙视,似乎已在谴责少年居心**,施恩望报!“只可惜造化弄人事与愿违,飞禽走兽没捉到,却抓住一只****贼。话说,你怎么会爬到树上去?”

  少年怒火中烧,自己暗中窥探高小姐已经一月有余,这肉球锯断的树枝是自己一直潜伏的那枝,陷阱中并无尖刺利器而且满是自己最讨厌的彼岸花香味,显然是恶作剧之用,这家伙必定早就成竹在胸,而此时他却一脸无辜,真心求教般眨着眼睛问自己怎么会中了陷阱,实在是可恶。

  可现在少年又陷入两难,若是朝肉球发作,便等于承认自己是他口中那****贼,是****癖;若不发作,这家伙如此作弄自己要如何能忍?肉球便是看穿了这一点,见少年在犹豫越发愉快的眨着眼睛,少年恨恨地看着肉球却无计可施,突然少年灵光一现冷冷问道,

  “你在这借酒消愁,上官大小姐还是不理你?”

  肉球丝毫不以为意,“我还住在上官家,听说高家要招婿!”

  少年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一把抓起肉球后颈,如拎小鸡般拎起肉球便走。小二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年居然能单手提起这个肉球,愣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他想起,这个肉球还没给银子呢!

  微微细雨,西楼之上,“你不去?”问话的是个少女,只见她浓眉大眼,双颊绯红,樱桃小口,乍眼看去煞是可。然而可的仅仅是她的面孔,那发型和衣着打扮有若中年贵妇,说话声音稚气未脱却故意压低语气,使声音显得低沉,颇有些成熟的味道。

  楼下一个肉球依着假山,闭起双目任由雨滴打在身上,很是享受。“我为何要去?”

  少女狡诈一笑,“年方二八,碧玉之年,此时摆下生辰之宴正是招婿良机,听闻附近的青年才俊都聚集到了善阐府,城中早就人满为患了,你当真不去?”

  肉球睁开双眼,目中倦色浓郁,“既然来了这么多人,也不差我这一个了,免得到时贻笑大方。”

  少女又是**一笑,“招婿这事总要得佳人青睐才行,而高大小姐的喜好谁会比你更清楚呢?更何况高家财大气粗势力庞大岂能轻易许婚?甚至还有招赘的事情,至于那才德武功,比试起来也是颇为耗时……”

  肉球冷冷地打断少女的说话,“那便更不能去了,我姓‘林’,岂能改姓为‘高’?”

  少女拍手大笑道:“林仲缘你果然是喜欢人家,我只让你去给人家过生日顺便将外地人比下去,谁让你去入赘了啊?你果然是想娶人家,哎!居心叵测居心叵测啊!”

  林仲缘微微抬头,看着少女笑得要岔气的样子倦意更盛,索性闭起了眼睛。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少女悠悠唱起《相见欢》,唱腔不但没有愁怨反而满是戏谑的韵味。

  林仲缘又睁开眼睛,“上官燕,你要取笑我到何时?”

  “一辈子!”

  听了这话林仲缘眼神一亮,但随即变为了黯淡最后转为神伤。上官燕如说错话般吐了吐舌头,一改刚才的顽皮极认真的问道,“大家相识一场,请柬已经送来,你明日若是不去倒真有些不近人情。”

  林仲缘颇有些自嘲,“我本是想去,但阵仗实在太大令人生畏。”

  上官燕一惊,“你居然也会怕?”

  林仲缘眼色迷离,若琉璃般七彩,举头看着月亮,声音轻柔飘忽,仿佛轮回外的幽灵,“我不怕与人争斗,怕只怕……”林仲缘顿了一下,“吴犯之妹虽好,却与我无缘。”

  “你……”上官燕欲言又止似乎找不到适合的辞藻来形容林仲缘,张口结舌良久,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若有朝一日他对你不起,你可会后悔今日相让?”

  林仲缘站直身板,“大丈夫行事磊落,无愧于心,自不必后悔!”

  上官燕凝视林仲缘,似乎今日方始认识此人……林仲缘似乎发觉到异样,抬头看去,上官燕赶忙收回目光,“明日摆宴,你可知有多少人欲结此亲?下聘之人几乎将高家的门槛都踢平了。”

  林仲缘冷笑一声,“高家决定的事,任你如何溜须拍马,也绝不会改变。”

  上官燕点头,“高家老爷对所有人都是不见,唯独对一人不同!”林仲缘双眼一眯,上官燕继续说道,“呼延世忌,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知道你和他交好,我父亲愁容满面,并明令不准我和他往来。我父亲行事稳重对我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疾言厉色,便是为此,你对他如此信任,我认为不妥,不知我父亲为何不阻止你和他往来,但既然我不和他往来,你便也只当不识得他如何?”

  林仲缘眉头皱起,“男人之事你们女人不懂。”

  上官燕气得直跺脚,大声叫道“你个屁大点的孩子,也算男人?你这几日放浪形骸可知呼延世忌在干嘛?他去高家求亲,高家老爷单独接见。”

  林仲缘脸色铁青,“你从何处得知?”

  “我父亲如临大敌,再三告诫我这几日不要出府,若呼延世忌求亲成功,整个善阐府甚至整个大理都要有变故,你说我从何处得知?”林仲缘不再说话,转身便走,任凭上官燕在后呼喊,只作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