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缘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埋怨道:“真是卸磨杀驴!”不知道语莹瑶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向路人一打听,这里名叫嘉州已是大宋境内,林仲缘不想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居然走了这么远。不过不管是在哪里,对林仲缘来说,最重要的事还是吃饭。
找到酒馆,还没等林仲缘点菜,门口便冲进来两名官兵,两人扫视了一圈后走到林仲缘身边问道:“你是嘉州人吗?”
对于这种不报姓名又没有礼貌的讯问,林仲缘很是反感,难道我是犯人吗?即使是犯人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小兵审问我吧?斜眼瞪了两名官兵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两人大叫一声,“掌柜的,你们这里有生人,恐怕和大小姐的失踪有关,你们都随我们走一趟吧。”
掌柜的听了两人的喊话,赶忙过来赔笑道:“两位军爷不要拿小店开玩笑了,小店小本生意,怎么有胆量绑架大小姐?”说完拿出一锭碎银交给两名官兵,那碎银足有二钱重量,林仲缘眉头皱起,只听掌柜继续说道:“两位军爷辛苦,不成敬意,两位喝点茶水。”
一名官兵将碎银收入怀中,看也不看林仲缘,就离开了饭馆。林仲缘向掌柜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那大小姐又是谁?”
掌柜叹了口气,“那大小姐是经略大人的千金,不知何故突然失踪了,经略大人手握重兵,如何能够善罢甘休?随即派出官兵四处寻找,这些官兵找不到大小姐又不能白跑,便随便抓些生面孔去交差,我亲眼见张二哥被抓走,到现在都没回来,所以当有官兵来抓人时,我便使些银两将他们打发走了,谁知他们尝到了甜头互相告知,现在隔三差五便有官兵来搜查,耽误生意不说,每次没有几钱银子休想让他们离开,照这样下去,我这个小店也要关门大吉了。”
林仲缘大怒,“如此扰民,你怎么不去报官?”
掌柜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仲缘,“官官相护,报官又有何用?更何况哪个知县老爷敢惹经略大人?客官你如此说话,可要小心。”
林仲缘并没有和当官的打过交道,仅仅是在威楚府见过知府,在大理城见过大理寺少卿,这两个都是极其负责任的官员,所以在他眼中,官员就应该是书中那样保护百姓,除暴安良。可是刚入大宋便见到如此不堪之事,为了自己的女儿,镇守一方的经略使居然派出官兵进城横行,城中官员又没人敢管,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怪不得宋国地大物博,和金国打仗却连年落败,官员都这样**战场又如何能够打赢?他们打不赢就算了,害得每次金军南下,我们大理都跟着提心吊胆,真是害人不浅。
林仲缘叹了口气向掌柜的问道:“那经略使在成都府是吗?我得和他好好聊聊!”
那掌柜大惊失色赶忙劝道:“客官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实在是没有必要和那么大的官员对着干,小店生意不错,这些银子还是给的起的。”
林仲缘对这个心地善良的掌柜很是感谢,“我另有要事找他帮忙,倒不是单纯为了找他晦气。”
那掌柜还是对林仲缘很是担心,想着怎么对其规劝,林仲缘微微一笑,“不管我是去干嘛,现在总要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掌柜还没回话,一个少年在后躬身问道:“请问这位是林仲缘林少侠吗?”
林仲缘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身材矮小,浑身每半分肌肉,实在不像个练武之人,偏偏此人腰间还别着一把钢刀,实在是不伦不类,林仲缘抱拳回礼,“在下林仲缘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那人摇了摇头,“小弟只是个马前卒,这次来是听从师姐吩咐,来请林少侠前去赴宴。”
刚才还很高兴的林仲缘听了这话勃然大怒,自己正在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人居然来跟自己说这些儿女情长,想到这林仲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得一拍桌子,那人吓了一跳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大爷,是刚才躬身的幅度不够大吗?林仲缘调整了一下情绪,毕竟有人请吃饭对林仲缘来说是人生五大喜事之一,排在洞房花烛夜之前,请客的是个女子更要加分,若是个美女……那真是给个经略使的官位自己也不换。
稍等了片刻,林仲缘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了那奸诈的笑容,向掌柜问道:“掌柜的我去别的地方吃可以吗?”林仲缘对经略大人出言不逊,掌柜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免得被官兵发现后连累了自己,很使劲的点头同意他离开。林仲缘再向那人说道:“劳烦这位小哥带路!”那人对林仲缘这么大的情绪变化有些不知所措,惴惴不安的在前面带路,不敢再和这个神经病交谈,好在林仲缘也在想事情,对他的无视并没有察觉。
林仲缘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自己初来嘉州,人生地不熟,居然会有个“师姐”请自己吃饭,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林仲缘从来都是不信的,虽然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有姑娘会对自己一见倾心也很正常,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敌人很有可能利用你的优势来设陷阱,稍有大意便会万劫不复,所以一定要小心。不过不管对手是谁,这美人计嘛!林仲缘从来都是很欣赏的,而且想有机会将计就计想了很久了。
出乎林仲缘意料的是,吃饭地点的选择居然是在闹市区,这里能设什么陷阱?难道光天化日就敢绑票****吗?走进了包房,只一见一位女子背对着门口正在喝茶,背影颇为熟悉,林仲缘走过去一看,不禁张大了嘴。这个请客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把林仲缘踢下马车的语莹瑶。
语莹瑶见林仲缘来到,对那人一点头说道:“辛苦师弟了。”
那人躬身行礼,“能为总盟的师姐办事,是我们外盟弟子的荣幸,师姐若再有吩咐,小弟随时听候差遣。”语莹瑶再次点了点头。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林仲缘心绪难以平静,这是金刀盟在嘉州的弟子,虽然是个不宜习武的瘦弱少年,但总归是条生命,如果自己不能米分碎青城派的阴谋,这个孩子早晚都是要死的,想起这人一直对自己的恭敬,林仲缘可不希望他死在青城派手中。青城派——这种享誉数百年的大派,不是应该维护江湖正义作各个门派表率的吗?为何会这样蛮不讲理滥杀无辜呢?
语莹瑶看出了林仲缘的异样,“怎么样?觉得他不该死是吗?觉得我们和青城派的对决并不那么无聊是吗?”
林仲缘摇了摇头,“没有谁是该死的,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人有随便夺取他人性命的权利?”
语莹瑶淡淡一笑,笑容有些无奈,“弱肉强食,生杀予夺,这是自然界的法则,谁跟你讲权利?”
“不对。”林仲缘再次摇了摇头,虽然林仲缘承认他很喜欢语莹瑶的笑容,若在平时语莹瑶一笑林仲缘一定顺着她的意思来,但是这次却是不行,涉及到了原则,他必须据理力争,“我们是人,我们有着高度的文明,我们见面行礼,出行穿衣,我们会用文字会用工具,岂能等同于**?”
语莹瑶一愣,林仲缘继续说道:“我们建造城市、房屋,用以遮阳避雨阻挡风沙,我们群居在一起,我们设计了一切便利的生活方式,这与在山林里不同,这就需要我们有一个规则,你要享受这些方便享受这些文明,就要放弃一些东西,包括兽性包括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占有欲,这也是律法存在的必要。动物弱肉强食是为了生存,这无可厚非。而我们为了生存已经种庄稼养家禽,我们用自己生产的东西和人等价。岂能再去抢弱者的东西?更何况抢不到还要****?”
语莹瑶呆呆的看着林仲缘,这个人给她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从小盟主给她灌输的思想是要练好武功,不然就会被恶人欺负,不然就会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是这人的观点论却是截然不同的。江湖儿女、行侠仗义、凭剑三尺、快意恩仇,人命其实很是飘渺。那些倒在草莽的无名尸体,那些冲往巅峰的萍踪侠影,那些冤魂那些神魄,已经多的不胜枚举。可是这人呢?他尊重每一个生命,上至天神下至蝼蚁在他眼中并没什么不同,盟主也好这个不起眼的小师弟也好,他希望这些人都好,是什么样的信念能支撑着他这样的想法?是他太过异想天开还是他真的如此博?这个博的人似乎表达过他自己……
语莹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求亲之事……”
林仲缘还保持着高大正派的形象,对这些曾经玩笑式的**他此时的态度略有不同,听语莹瑶问起此事,林仲缘站起身来朝语莹瑶深深一揖,“得罪之处,姑娘莫怪,林仲缘向姑娘保证,此后不再提这些戏谑之言。”
语莹瑶微笑的看着林仲缘,“哦,那就好,吃饭吧!”
此后两人不再言语,林仲缘吃起饭来狼吞虎咽,不一会便风卷残云,语莹瑶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从饭馆出来,见前面有伙人群,林仲缘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热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走近一看居然是有人在踢蹴鞠。林仲缘很不以为然,虽然蹴鞠他也很喜欢,但是听说那位把一个强大的宋国整的民怨沸腾动乱四起国力衰退的宋徽宗,就最信任一位蹴鞠踢的好的官员,这人从一个小厮不依靠科考当上了大官,最后官封太尉,霍乱朝纲。靖康之变后宋国好不容易稳住了朝局,这些人又开始玩起蹴鞠,真是和“玉树**花”一样的亡国之运动啊!
林仲缘凑了过去,只见一人身材颀长,甚至比南宫逸轩还要高大,那人将一个小小的蹴鞠牢牢控制在脚边,本是许多人在对踢,渐渐的由于这人技术太过出色,大家都让出了一个圈子,围在一边看着他自己表演,那人也当真了得,花样层出不穷,惹得围观众人掌声连连。
林仲缘看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场中,林仲缘轻功极佳,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林仲缘下意识的随着那人的动作伸出一脚,不声不响的就从那人脚边将蹴鞠带了过来,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加入进来,甚至没想到有人能这么轻易的从自己脚下将蹴鞠抢走。林仲缘的举动惹起了周围人的不满,毕竟大家很难见到这样的高手,都对那人的表演充满了期待,林仲缘见众人面色不善,识趣的又将蹴鞠踢还给那人,退出了几步想要离开。
那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林仲缘,双脚连续踢击使蹴鞠旋转起来,随即一脚踢了过来,如此强烈旋转的蹴鞠如何能接?众人不禁一阵惊呼,只见林仲缘半转了个身子将球一带,利用身子将蹴鞠旋转速度加的更快,但是这一带却鬼使神差的让蹴鞠不再向前,而是被旋力带了起来,等蹴鞠快要落地,林仲缘伸脚又将蹴鞠踢了回去。那人见林仲缘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一旋转,很是欣赏。待蹴鞠飞近那人高抬大腿一垫,不知他使了多大力,高速运动的蹴鞠戛然而止,如新生的婴儿般就趴在那人腿上甚是听话,那人看了林仲缘一眼,猛力一甩腿又将蹴鞠甩了回来,这次力道强劲,围观的众人都感到一股强风迎面扫过,这一次必定更不好接,林仲缘头发已经飘起,但是他并没有被吓倒迎着蹴鞠来的方向不退反进向前迈了一步,脚弓一踢将蹴鞠抛起,利用纵向之力化解这猛烈一击,待蹴鞠缓缓落下又踢了回来。那人点了点头,这次采取了半蹲的姿势,使劲抬起右腿将蹴鞠向高空踢去,众人不禁抬头观望,只见蹴鞠跃起直冲云霄,耀眼的阳光自天空洒下谁也不知蹴鞠到底飞了多高,林仲缘刚一抬头就被刺的双眼发涨,知道想看清蹴鞠的来路是不可能了,索性闭起眼睛倾听嘈杂的人群中那微乎其微的响动,果然感觉到一物自天空落下,林仲缘微微一笑适时抬腿又踢中了蹴鞠。
两人你来我往踢了数十个回合,虽然每次林仲缘都是全力施为没有丝毫反击,但那些匪夷所思的进攻都被他化解于无形,两人踢着踢着越离越近,最后同时出脚也几乎同时踢中了蹴鞠,蹴鞠不堪两人的神力,向天空飞了上去,那人一点地纵跃而起,林仲缘一来知道不及他高大,二来相信自己肯定跳不了这么高,便索性待在地上看他表演,那人在空中用右脚脚背与脚踝将蹴鞠夹住,在空中转了一圈单脚落地,姿势帅气,动作优美,终于还是取得了完胜。围观的群众发出雷鸣般的喝彩,这两人这一场蹴鞠可谓精彩,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人落地后上下打量着林仲缘,林仲缘也细细看着那人,只觉那人容貌俊雅,傲气冲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不知能入他眼中的能有几人。
那人放下蹴鞠抱拳说道:“宥连建哲,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林仲缘长大了嘴巴,“宥连建哲?你是那‘桃李八秀’第七秀,‘神农衣鞭’——宥连建哲?”林仲缘再向那人看去,果然那人右手衣袖甚长,此时圈在一起缠在了右臂之上,不远处果然还放了一个小药箱。
宥连建哲微微一笑,“‘桃李八秀’!原来大家还是这么在意这些称号,多做些实际的事情不是更好?”
林仲缘点了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是赞同,想想自己颇为注意这些,实在是有些汗颜,发现自己还没作介绍,赶忙抱拳说道:“在下林仲缘,宥连兄蹴鞠的技术真是神乎其技。”
“彼此彼此,除了闻人天傲之外,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和我踢成这样的人物。”
林仲缘又是一惊,“你认识闻人天傲?”
“有过几面之缘,他蹴鞠踢的也很不错。”
林仲缘思绪完全被这个“承天景命”吸引了过去,不再说话,宥连建哲很奇怪,这家伙怎么一提闻人天敖就傻眼了?难道他也是应该被斩于“霜华”之下的奸佞之辈?若真如此,自己身列“桃李八秀”,可不能让他跑了。又看了一眼这个失魂落魄的小子,感觉还真不像坏人,就看在他蹴鞠踢的不错的份上,暂且放过他吧!
背起了药箱宥连建哲抱拳说道:“就此告辞,希望还能有缘再与你来场蹴鞠。”
林仲缘猛然惊醒,抱拳回道:“自然奉陪。”
语莹瑶牵了马车回来,见林仲缘望着远处发呆,人群中不断有人对林仲缘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向林仲缘竖起了拇指,语莹瑶颇为诧异向林仲缘问道:
“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林仲缘微微一笑,“遇见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想起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