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初入宫时，我带来一封信。”

　　夜琤忽然想起顾言刚入宫时的确带来一封信，当初自己也看到的，上面只有四个字：妙算无双。

　　“不是那封信，还有一封信。我私下给你父皇的。”顾言坦言。

　　“信上写的什么？”

　　顾言苦笑：“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的故事。”

　　“什么？”

　　“当年若虚道长要收我和景逸为徒，他为我们各自算了一卦，两个人，一个注定流芳百世，而另一个要遗臭万年。于是他拒绝收我为徒，怕我玷污了他的名声。”顾言没有任何隐瞒。

　　夜琤半信半疑，却看到顾言神情坚定严肃，知道他是认真的。

　　“可是我不信，我以为只要我好好修行，不为非作歹，规矩做人，就可以安稳渡过这一生。”

　　顾言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一直到我十五岁，下山步入尘世间，始终坚持救人助人，不曾伤及任何人，不曾结下任何冤家。我以为这样便好，没想到若虚道长找到了我，他交给我一封信，他算出华国会有难，让我前来相助，说了没人会相信，我的命里有华国的气数，只要我呆在宫里，华国就不会灭亡。”

　　夜琤越听越神奇，可是她渐渐相信顾言所说的话，“你会帮我，是不是？”

　　顾言点点头，“公主，我倒是希望你离开皇宫，去找太子殿下。”

　　夜琤看向一边，亭子外的风景正美，一只小鸟飞落枝头，翘首望着四周，忽然展翅飞走了。夜琤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我父皇临终前，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及我？”

　　顾言点了点头，“那日皇上看到公主被俘，告诉我若是公主死了，让我好好葬了，若是跟了江荣，”说到这里，顾言停顿了一下，看向夜琤，继续道：“若是跟了江荣或者作出有辱夜家的事情，让我，杀了公主。”

　　夜琤抬起头，迎向顾言的眼睛，那是一双坦诚的眼睛，没有任何虚伪与修饰，温柔的眼底闪着心疼的光，“那你怎么没有杀我？”

　　那双眼睛眨了一下，黯然垂下，“我是想过杀公主，却下不去手。后来知道公主的目的，顾言心里只有佩服。”

　　下不去手？想必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江荣做皇后，顾言的心里是恨极了，竟然下不去手？

　　夜琤不再说话，她知道顾言化作黑衣人，几次三番劝自己离开皇宫，就是不想自己一错再错，也是因为他不想杀自己。

　　顾言，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位置？夜琤暗暗的想。

　　看向眼前的顾言，单薄的身形，削瘦的脸型，大病初愈的模样，温文尔雅，没想到他竟然是父皇留在宫里的卧底，他是父皇的一步棋，惊险而绝妙的一步棋，而这棋子不是任何人可以胜任，因为是顾言，所以加大了胜算的几率。

　　“景逸怎样了？”夜琤忽然问道。

　　一阵沉默后，顾言终于说了，“他知道公主嫁给了江荣，自然是伤心。”

　　意料之中，夜琤的心里还是一痛，是她负了他，当初的海誓山盟转眼成空，怎能让人不伤悲？

　　景逸，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子相携白首，轻轻道：“如果再见到景逸，就让他忘记我吧。”心里却是那样的不舍，她不想景逸将自己忘掉，不想让他去喜欢其他女子，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自私？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顾言又是沉默，转眼看到红花和柳绿走了过来，低声道：“公主不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夜琤苦笑，如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能够换回夜家的江山社稷，值得了。

　　红花和柳绿沏上茶，站立两边，顾言借口有事离开。

　　夜琤喝着茶水，看向摘月楼，这是一场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它足以让引起民愤，引起文武大臣的不满，足以耗尽过国库。这摘月楼于天下不利，于江荣不利，却是于哥哥夜昭麒有利。

　　夜琤有些累了，让侍女扶着回去休息。

　　今天，夜琤知道了太多她曾经不知道的事情，关于父皇，关于顾言。她心里由衷地佩服顾言，与夜家非亲非故，却因为一封书信，背负骂名躲在深宫里。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复国。

　　夜琤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顾言了，他能屈能伸，文武双全，心思敏捷，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父皇没有看错人。

　　若是换做夜昭麒或者景逸，恐怕多半会坏事，忍受不了这份屈辱。

　　夜琤想到顾言拒绝了华冉公主的婚事，是他另有意中人，还是想就此拆散华国和璃国的联合？他的意中人是谁？

　　夜琤忽然想起顾言看向自己的眼睛，那眼神多像景逸看向自己的眼睛，充满了爱慕与喜欢，只是顾言的眼神更为复杂，多了心疼与隐晦。难道他心里那人是自己吗？

　　夜琤不是傻瓜也不是木头，她能感觉到顾言的情意，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景逸，不会再装下任何人，更何况，她是江荣的皇后，心里只有报仇，儿女私情对于她来说是奢侈不可企及的东西，她不会因此耽误顾言。

　　他们只是被共同的目的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目的完成或者失败，他们都将各自走各自的路，不会再有交集。

　　夜琤的泪水滑落，她选择了这一步，就想好了一个人一辈子，爱情，是不可触摸的东西。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皇兄夺回江山的那一天。夜琤突然觉得凄凉，偌大的皇宫，身边侍女如云，三千宠爱在一身，后宫三千佳丽日日来请安。真正能说话的却只有顾言一人。

　　从此，他们相依为命……

　　夜琤不必再每日算计顾言了，她要一心一意对付江荣，他才是害死自己父皇的凶手。自此表面上与顾言老死不相往来，仍旧保持敌视态度，心中却是暗暗关心对方，配合着对方的行动。

　　而顾言也会将知道的消息及时告诉夜琤，让她在这惊心动魄的斗争中看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