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晨雾，从路边的草丛和银杏树下升起来了。杂草的味道混合着银杏树的味道在寂静的晨雾中四处弥漫，给整个项目部生活区酝酿出田野的气息。

　　端木棐林和丁诗丽走出生活区，他们在路边截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川沙地铁站，又乘地铁2号线赶往南京东路。到了南京东路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各家商店也陆陆续续地开了门。

　　两个人进了商店，瞅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这才知道给老人买东西其实是个挺困难的事情。困难就困难在不知道给老人买什么东西合适。买糖果点心？糖果点心哪座城市都有，你千里迢迢地带几盒糖果点心回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买衣服？不知道老人穿多大的尺码，更不知道买什么样的款式合适。最后俩人一商量，毅然决然地买了四盒脑白金。四个老人，一人一盒。

　　他们之所以买脑白金，完全是缘于“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这个广告。这个广告像一把刻刀，已经把“脑白金”三个字牢牢地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买好了东西，两个人也没别的急事，便在南京东路耍耍哒哒地东游西逛。

　　快过节了，装饰一新的南京东路花天锦地，喜气洋洋。彩色的路砖、统一的路心售货亭、两边各类时尚的流行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设计别致的城市雕塑组合，构成了现代国际大都市靓丽的风景线，夺人眼目。

　　端木棐林和丁诗丽沉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兴高采烈地走着、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赫赫有声的外滩。

　　走上外滩，丁诗丽突然伸手挽住了端木棐林的胳膊，他们相依相偎地走到黄浦江边。

　　这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早晨还浓雾密布，临近中午竟微风和畅、阳光明丽，黄浦江上施施而行的轮船，以及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都泊在婉约柔媚的阳光里，像一幅幅绚丽多彩而又气势磅礴的锦绣画卷，历历在目，令人目酣神醉。

　　端木棐林想在丁诗丽面前卖弄一把，便冲着她侃侃而谈起来：“说到外滩，不能不说第一次中英鸦片战争。由于清政府战败，被迫同英国签订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不平等的《南京条约》，上海开放通商口岸。1843年，英国又通过《五口通商附粘善后条款》，取得了租地建房的权利。1843年11月14日，英国首任驻上海领事巴富尔宣布上海11月17日正式开埠。开埠后的上海，囊橐充盈的西方列强沓来踵至，抢占外滩。他们叩石垦壤，筑楼修路，在金陵东路外滩到外白渡桥长仅15公里的弧线上，横行无忌地矗立起一幢又一幢赫赫巍巍的建筑，形成了五方杂厝、风俗不纯，繁华辐辏、万象纷呈的‘十里洋场’。于是，外滩也逐渐发展成为灯火辉煌、中西合璧的近代大城市,号称‘端木的巴黎’和‘冒险家的乐园’。”

　　“哟，看不出来，你还懂历史呀！”

　　“其实，我是提前做了些功课，现学现卖。嘿嘿，不好意思。”端木棐林转过身骋怀游目，一座座迥然不同的建筑豁然跃进他的眼目。他拉了一下她的衣角，伸手指向那些建筑说：“你看见了没有，那些建筑，式样繁多，有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法国古典式、中西合壁式……密密匝匝、林林总总，组合成了错落有致而又熙熙融融的‘万国建筑博览群’，也给外滩刻上了触目伤怀的历史记忆。”

　　丁诗丽懵懵懂懂地听着，似懂非懂。

　　“你看那座名叫东风饭店的建筑，过去曾是赫赫扬扬的英国总会。这座典型的英国古典式建筑，楼高六层，楼顶南北两端各设一座瞭望亭，内部装饰贝阙珠宫，纷华靡丽。一层楼酒吧间昔日曾因拥有110点7英尺的端木最长酒吧柜而名噪一时，如今却成了肯德基快餐厅，历史的变迁，着实让人玩味。”

　　“你的记性真好！现买现卖竟记得这么清楚。要是我，肯定不行，我就怕死记硬背。”

　　“你不知道，我差一点学历史，可我妈死活不同意，才作罢。”端木棐林停顿了一下，然后略有所思地说：“现在的外滩和解放前的旧外滩有云泥之别。如果说那时的外滩是一张老唱片，刻录的是旧上海的灯红酒绿和虚荣奢靡，那么现在的外滩则是一首徜徉恣肆的抒情诗，吟诵的是新中国成立后上海外滩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自信昂扬的风貌，也吟诵着上海改革开放后的云锦天章。”

　　“咦，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

　　“你今天出口成章，像个老师。”

　　“你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

　　“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以前的样子……看上去年轻，有朝气。”

　　“我写过一篇随笔，叫‘外滩印象’。我费了很大功夫才搞成，可投到哪家报纸副刊都像泥牛入海……这些破副刊，有眼不识泰山……”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外滩呢……”

　　“不提了不提了。走，吃饭去。”

　　“去哪里吃？”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