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睛。是窗外喧嚣嘈杂的声音，把他从舒适的睡眠中搞醒的。听到不绝于耳的嘈杂声，他突然意识到，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窗户上的天蓝色印花窗帘，还没有拉开，外面的光线只能隐隐约约地漫进来，把屋里渲染的朦胧模糊。他打了个哈欠，侧过脸看了一下旁边，只见裴小菲正背对着自己，仿佛还在睡梦里。瞅着她蜷缩的背影，他突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他和裴小菲针锋相对的那一架，是他至从认识她以来的第一次吵架。

　　此刻，吵架的硝烟已经散去，唯一能看出吵架痕迹的，是两个躺在床上的身体，有了一尺的距离。这之前，他们尽管不那样，却相拥而卧。有些时候，她会主动要求那样，他总会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搪塞她，弄得她满腹怨言，但两个人睡眠却没有距离。

　　眼下的裴小菲，尽管近在咫尺，却必定有了一尺的距离，这让端木棐林突然就忧虑不安起来。他心里清楚，即使裴小菲待一会儿爬起来，不和他唧唧歪歪，也会冷若冰霜。他和她要恢复到以前那种和睦相处的状态，已经不大可能了。

　　要是搁到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就爬起来了。起来后，她会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早餐。早餐做好后，她从不先吃。她会不厌其烦地叫他起床，不厌其烦地催他洗漱，直到他浑身上下收拾利落，两个人才一块儿有滋有味地享用早餐。

　　可现在全变了，她到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起来，更不用说做早餐啦。细想想，饿一顿也没什么了不起？更何况，实在想吃，还可以下楼去吃。有钱还怕没地方吃饭吗？想到这里，端木棐林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卫生间去洗漱。他打算洗漱完毕，再到楼下的早餐店买两个包子、一纸杯豆浆，垫垫肚子，然后去项目部上班。

　　然而，他多虑了。正当他磨磨蹭蹭地用刮胡子刀刮胡子的当儿，他听到了厨房摔摔打打的声响。等他浑身上下全部拾掇利索走出卫生间时，他发现裴小菲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她穿着黑色的睡裙，居然没扎围裙，裙子很短，紧紧裹着她那丰润的身子，看上去让人浮想联翩。

　　忙碌总会有结果。工夫不大，裴小菲从厨房走出来，冲着他瓮声瓮气地说：“吃饭吧。”

　　端木棐林心头一热，突然生出些许感动。他走进厨房，看到桌子上的西红柿鸡蛋面，忍不住乐了。昨晚吃西红柿鸡蛋面，今早还吃西红柿鸡蛋面，难道就不会换个样儿吗？后来一想，又释然了。可能家里没别的东西可做，她只能做西红柿鸡蛋面。

　　然而，桌子上只摆了一碗面。有那么一刹那，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又一次将目光聚集到桌子上。桌子上确实是一碗面。

　　“一碗面，怎么吃呀？”

　　“你吃吧，我不饿，不想吃……”裴小菲说完，落落寡欢地走进卧室。

　　端木棐林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碗，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饭，他撂下碗筷就匆匆忙忙下了楼。他奔到公共汽车候车点，候起了车。工夫不大，开往项目部方向的那路公共汽车就到了，他立刻挤上去，找了个稍微松散点的空间立住了。

　　站在车上，他还在琢磨早晨的事。他搞不懂，早上裴小菲为什么只煮一碗面，而不煮两碗面？为什么只让他吃，而自己不吃？搞不懂搞不懂，真的搞不懂。搞不懂就搞不懂吧，搞懂了他就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早晨一到项目部，端木棐林就开始忙乎开了，一直忙碌到下午六点，他才消停下来。项目部综合办的工作就是这样，忙起来忙得屁颠屁颠的，闲起来闲的屁股蛋子磨出老茧。

　　一闲下来，他的脑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事。那些细节，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飘忽闪动。一想到那些细节，他就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像被人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是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尽管他和她已经很长时间不那样了，但是他也不容许她和别的男人那样。那样很丢他的面子。昨天晚上，他本以为裴小菲在他的逼问下，会低头认错，请求原谅。然而谁料到，她的态度却不软不硬、不卑不亢，更没有要和谈的意思。一个女人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却不肯俯首认错，真的让人不可理解。

　　夜幕四合，天色渐渐黑下来。端木棐林考虑着自己现在是回家吃饭，还是找两个人去喝酒。想到裴小菲那张不冷不热的脸，他打消了回家吃饭的念头，打算找两个人去喝酒。

　　看来，男人在极度的颓丧抑郁中，首先想到的是酒。酒成了男人最依赖的朋友。他走出办公室，找人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