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是电熨斗，很快便熨烫掉了端木棐林记忆深处那一段外遇记忆。随着时光的推移，冉小红的影子也在他的脑海里渐行渐去。

　　就在这个当儿，杨亚给端木棐林打来手机，约他晚上到“金碧辉煌”歌厅喝酒。

　　端木棐林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

　　晚上，端木棐林乘出租车来到“金碧辉煌”歌厅。下车后，端木棐林发现，在“金碧辉煌”歌厅门口的霓虹光影里，有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正站在台阶上朝他这边莫名其妙地张望。

　　端木棐林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台阶。女孩还站立在那里看他。他觉得女孩的长相有点像冉小红，然而细细端详又有很大差别。女孩的嘴巴略微大了点，嘴唇过厚，身体也丰满了一些。

　　女孩看着他问：“老板，要陪酒吗？”

　　端木棐林摇摇头说：“不要不要。”

　　原来是个陪酒女孩儿。端木棐林快步走进去。

　　端木棐林出现在杨亚面前时，杨亚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端木棐林纳闷地问。

　　“你瘦了，黑了，也憔悴了，像变了一个人。看来爱情也伤人啊……来，今天我们喝个一醉方休。”

　　“好，你说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奉陪到底。”

　　“有你这句话就行。”

　　“不过我得问问，今天晚上为什么喝酒？总得有个理由吧？”

　　“喝酒还讲什么理由啊？想喝就喝！”

　　端木棐林和杨亚在包间里甩开膀子喝起来。端木棐林敬杨亚一杯，杨亚敬端木棐林一杯，两个人喝得兴致盎然，没多长时间一瓶白酒就喝完了。杨亚又要了一瓶白酒，两个人一酬一酢地喝着，很快就喝得酒酣耳熟。

　　端木棐林的嘴巴开始把不住门了，嘟嘟哝哝地说着酒话和废话。杨亚的情况和端木棐林差不多，也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他妈一喝酒……就想起冉小红……像着了魔似的……”杨亚醉眼迷离地打了一个酒嗝。

　　“我也是……一喝酒就想起冉小红……多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呀……说消失就消失了……我俩的爱也成了断雨残云，见了鬼了……”

　　“消失？你怎么知道她消失了呢，啊？……你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吗？啊？”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看来你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很详细……”

　　“真的吗？”

　　“真的。”

　　“快告诉我……”

　　“她……死了……”

　　端木棐林瞪大眼睛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呢？啊？”

　　杨亚又说了一遍：“她死了……”

　　端木棐林的思维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好像身体被抽空了似的，有一种麻木和虚幻的感觉。

　　杨亚把一杯白酒仰脖灌进嘴里，咂咂嘴说：“唉，我现在一想起冉小红就难受……难受……难受……难受……真的难受！”

　　端木棐林一把抓住杨亚的胳膊，使劲摇晃着说：“你说你说你快说，她是怎么死的？啊？快告诉我！”

　　杨亚看了端木棐林一眼，醉意朦胧地说：“有一天晚上，我和‘老掰’去‘丽迷夜总会’探行情，没想到在坐台小姐里面碰上了冉小红。冉小红很尴尬。我也感到别扭。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她一言不发。后来我叫她坐的台。我们单独要了一个包厢。我有许多话要说，又不知从那儿说起。我只得默默地陪她喝啤酒。她喝起啤酒来很吓人，一杯一杯地干，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我说你少喝点，当心喝醉了。她说醉了才舒服，人生难得几回醉。说完她就哭。我说你别哭了，你要有困难，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再到我这儿来兼职。她愣了一下，后来就直摇头。她说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现在再回你那里可能不适应了。说完又掉眼泪。接着就抓起麦克风一遍一遍地唱《好想好想》那首歌，唱得哀伤欲绝，唱了一二十遍，唱得满脸是泪……分手时，我说我送你回家。她说不用不用我能走。我说我想送你。她在我脑门上蜻蜓点水似地吻了一下，说谢谢谢谢好想和你在一起。结果……那天晚上，我去埋单，她说她在外面等我……我埋完单走出夜总会……她就出事了……被汽车……撞了……鉴定结果是自杀……”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少顷，杨亚接着说：“就这样月缺花残……就这样珠沉玉碎……我他妈……一喝酒就想起她……多好的女孩儿啊，竟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死亡……薄命佳人啊……现在想想，都是我造得孽呀，我不该介绍她认识你，更不该把你们的那些事情告诉我茹芸菁……结果……弄得她在我这里待不下去……”

　　端木棐林的眼前转瞬而至地浮现出冉小红妩媚动人的笑脸，这张脸摇摇晃晃恍恍惚惚忽远忽近……渐渐地，他的心里强烈地汹涌起自谴和悲伤，眼泪刷刷地流淌下来。他嘴里喃喃：“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呀……”

　　“当然是你害了她！你不但害了她，而且害了我！害得我成了你的无耻帮凶！”

　　“与你没关系，全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冉小红，为什么不和茹芸菁分手呢？”

　　“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现在我什么都说不清楚！”

　　“你这样做既伤害了茹芸菁，又伤害了冉小红。懂不懂？啊？”

　　“当事者迷。我当时迷在里头了，出不来。”

　　“那你适可而止啊，干嘛黏黏糊糊的？短平快不行吗？我们不能因为喝一杯牛奶，而养一头奶牛啊！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得什么都对。可惜一切都晚了，都没法挽回了……都是我这老二惹的祸……不说了，喝酒喝酒喝酒……”

　　“其实，老二是我们为人处世的老师……”

　　“为什么？”

　　“它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软能硬，能直能弯，你说它是不是我们为人处事的师表？可它也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控能力差，到处惹是生非……”

　　“割掉算了。”端木棐林说罢，他拿起酒瓶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可握着酒瓶的手哆哆嗦嗦的，已经倒不进酒杯里了。

　　杨亚见状，赶紧夺过酒瓶，嘴里说：“我来给你倒……”把端木棐林的酒杯斟满。

　　端木棐林端起酒杯，将一杯酒一口干完，放下酒杯就开始哇哇的呕吐，吐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

　　杨亚只得把端木棐林送到医院去输液。到了医院，输了葡萄糖液和纳洛酮，端木棐林才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