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小子啊,我叫他出去为我打酒了。”书必行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
明月道:“你不是教他武功吗?怎么还叫他给你做跑腿的?”
“哎,你这丫头什么语气?”书必行一下子坐起来,“我可是你二叔,叫他做点事怎么了?”
她瞪他,“这里这么多下人,干嘛偏偏叫戎白?”
“我还教他武功呢,他给我打酒算什么,小丫头,我可是你叔叔,有你这么偏颇外人的吗?”他说的不甚委屈。
明月直接转身离开。
“哎,你对二叔就这么不耐烦吗!”书必行嚷嚷着,见她的背影潇洒,又摸着下巴嘟囔了几句,“这丫头好像对戎白那小子太上心了啊……”
没有戎白,明月实在是觉得太无聊了,她回到泼墨轩就对流霞交代了一句,让戎白回来就来找她,然后去房里睡起了已经晚点的午觉。
她又做梦了。
这次是一个梅花庭院,她站在长廊之上,甚至都可以真切的闻到梅花的幽香,还有微微拂过的风,吹散一地落花,那细微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实。
明月冷的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她孤身一人的站着,看着陌生的环境,伸出手接住了一朵落花,这真实的触感……她想起了那一次梦中的冰原。
百里安……她攥紧了手。
长廊的拐角出现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他衣衫单薄,而现在的环境看来还是冬天,他冻红的手指端着一碗药,低着头,一步又一步,全是小心翼翼。
“小朋友……”
他从她的身边走过。
明月走到他的身边,“哎,我说……”
男孩还是头也不抬,就像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什么人也没见到,只顾着到达他的目的地。
明月还想再试一下叫住他的,不过这时候在拐角突然冲出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与男孩撞上了。
男孩反应极快的扶住了墙,他没摔倒,汤药也只是洒出来几滴,却滴到了女孩的裙子上,而且很不幸,小女孩摔倒了。
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端着药面无表情。
匆匆而来的奶娘和丫环们扶起了女孩,“小姐,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
小女孩只顾着哭,奶娘看到她并没有伤痕后松了一口气。
“小姐,别哭了,别哭了,告诉奶娘怎么了?”
“他把我撞到了,还把我的裙子弄脏了!”她大声哭诉,“奶娘你帮我教训他!”
那奶娘抬头,见着是男孩后,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我还当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子呢,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啊。”
明月听到这个称呼皱了眉。
他笔直的站着,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在你那偷/人的娘那待着,跑出来干嘛,也不嫌晦气,还让我们小姐摔了一跤,我们小姐是你这种人能碰的吗!?”
“对,他晦气!奶娘,教训他!”粉裙子的小女孩跟着叫,她高傲的神情一看就是被宠坏的孩子。
难得有明月不喜欢的孩子。
然,不论是多么恶毒的语言,他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眼神带着诡异的寒冷。
小女孩被吓到了。
长得刁钻刻薄的奶娘把小姐护在身后,她的确也被男孩的冷意惊到了,但不过一个孩子,还兴不起什么风浪。
“小哑巴,还挺会吓人的,信不信我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挖了你这双眼!”她啐了一口,又看到了他紧紧拿着的碗,眼珠子一转,刻薄的笑道:“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净干些小偷小摸的小杂种,我们厨房用火都有规定的时间,谁也不能动私灶,说,你是怎么熬的药?”
他抱紧了碗。
“呸,你那个药罐子娘偷/人不干净,你个小杂种也不干净。”
小女孩躲在奶娘身后叫唤,“不干净!不干净!”
奶娘笑着问身后的女孩,“小姐,他推倒了你,你要怎么样出气?”
“嗯……”她摇摇脑袋,然后拍手道:“砸了他的碗!砸了!”
他这么紧张这碗药,可见是极其重要的,从他们的话中也得知,他的娘似是身患重病。
明月走上前,“我说你们这群人……”
有人在旁边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话戛然而止。
“不用白费力气,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百里安低头对明月温和的笑着,她甚至从中看到了一种颇为……怀念的情绪。
“百里安……”
他拂去她头顶的一朵落花,“书小姐,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旁边的下人们已经去抢夺男孩手里的药碗,他死死的抱着,却无济于事,汤药慢慢的洒光,那只碗也碎了一地。
男孩被推倒在地上,紧紧的攥着手,如同野兽般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与百里安此时云淡风轻的笑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明月咬着唇,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戎白的场景,戎白与这个孩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却似乎又有种诡异的相似。
她挥开了百里安的手,走到了男孩的面前,那些人带着胜利般的姿态离开,只有他还静静地坐在地上。
他捡起了一片碗的碎片,然药已经渗进地里,无济于事。
他的眼里在燃烧着不符合他年龄的火焰。
明月蹲下来,伸手握上了他那冻得发红的小手,她能感受到他皮肤上冰冷的温度,可是他却什么也察觉不到。
她说:“百里安,他为什么这么冷?”
他笑,“为了熬药,他答应给厨房的人洗一天的衣服。”
“是冷水。”
“是。”
明月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段故事。”
“啊~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呢。”百里安背过身子,面对着阳光,却悲哀的发现还是没有身后那么暖。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时间的扭曲,莫名传达到了他的身上,垂下视线,他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好似能抓住那么一点……他也不知道应该要抓住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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