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四叶草 第三十六章
作者:DEARS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田澄将碗吃到见底,荀齐询问她是否还想再吃,于是她克制住自己,矜持地表示不用了,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得到了荀齐的白眼。

  “不要扭扭捏捏,想吃就吃。”荀齐脸上写着不耐,“我不认为矜持对目前的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命吧。”说着一把将碗夺了过去。

  荀齐这么一说,田澄这才发觉到自己似乎是好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了。好胃口一直也算是她的好朋友,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而此情此景,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一个生着气冷言冷语的荀齐,才像是让田澄有了身在真实当中的感觉。

  于是一碗接着一碗,田澄吃得身子暖暖的。放下碗勺,却见荀齐皱眉道:“医生走之前只说让你吃饱,谁知道你吃了这么多…别肺炎好了又闹上胃病。”

  “不是你让我想吃就吃的么。”田澄小声道。

  荀齐没有料到她会回嘴,于是看了她一眼,好半晌才说道:“你别不识好歹。”

  田澄没有说话,只觉得长久以来窒闷的心情竟微微有些上扬的趋势,虽感到身子有些无力,她还是轻轻抬了抬嘴角。

  然而好心情才持续不到一秒,田澄又是一阵尴尬,因为,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可是接下来,尴尬却变成了羞愤欲死。

  一下子吃了那么多热腾腾的粥,田澄那久旱逢甘霖的肠胃立时便作出了反应。

  嘣~屁声很大。

  田澄曾试图想用说话声去掩盖,然而试了才发现,除非她拿一个大大的扩音喇叭,不然根本无法掩饰这种程度的屁声。

  “我…呵呵。”田澄赔着笑,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被子,“我这是不是睡的客房的床…”

  荀齐眯了眯眼,狠狠地盯着田澄,隐忍着说道:“主,卧!”

  田澄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她没敢去看荀齐的脸,赶忙挣扎着起来:“我…去一下卫生间。”

  荀齐没有动作,瞪着她慢慢地摸下床,又摸索着去找卫生间。

  刚进去没有一秒,又见田澄折返了出来,支吾道:“那我去客房的卫生间好了…”

  “不要扭扭捏捏,想拉就拉。”荀齐脸上仍然写着不耐,“我不认为换一个方便的地方对目前的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说着他便转过身,一把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田澄叹了一口,随即难忍地赶紧跑向卫生间。

  肚子很疼,但步伐轻快,田澄的认知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这世上的人有善也有恶,而善恶也并非全都写在了脸上的,田澄一早便知道。

  有的人虽然一直都笑着,可却在背后藏着尖刀;而有的人虽然冷着脸,却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施以援手,并且,始终君子。

  这样的话语在于以前的她,不过只是书上的一句莫名其妙的鸡汤。然而现在,她却能设身处地地有了切身的感受。

  生活也是如此,不要只看它表面的模样,因为它永远会不断地向你出示各种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面貌。所以,也不要再怀疑生活的真实性了,接受它吧,接受它就是这样痛苦和快乐共存…但,有时也会有意外的惊喜不是么,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温暖不经意地在你身边围绕。

  田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她出去的时候天色微暗,而现在却明显是大白天,想来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听得荀齐说自己睡在了主卧,心里更是觉得过意不去,虽然荀齐对于她的存在并没有流露出多少不耐——当然,前提是她不乱说话或者做其他一些不雅的举止。

  田澄心想,自己彻夜未归,恐怕萍姐也是要担心的。想到这里,她赶紧转头寻找自己的手机,想给她打一个电话。

  田澄环顾了一下左右,却没见到自己的随身物品。

  荀齐已经走出去良久了,想想也知道刚刚他的表情有多糟。田澄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唤他询问,只好慢慢地走向卧室外。她心想,自己的状况已经是有所好转,现在去拿上自己的物品,再感谢一下荀齐的帮助…她也该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荀齐这里已然像是一个避风港。田澄听得他在外面的说话声,无由来觉得安心。

  就好像…是一种陪伴。

  田澄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只是,一个人在病中,对于守候这样的字眼显然特别的感性,也会情不自禁地去夸大那一份可能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行为之下的意义。

  她真的很感谢荀齐,他没有嫌弃她,不然根本不会将她带到自己的家里;他也没有可怜她,自己家里的事情已弄得沸沸扬扬,她相信他一定有所耳闻,但是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对待着她——而此时的田澄,正是需要这一份稀松平常。

  这样的相处模式,才让田澄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悲哀。

  说也奇怪,此时的她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力量,她明白了,生活绝不会因为悲伤而停止,她,是彻底没有了依靠,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彷徨,拾获坚强。

  田澄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荀齐的家布置得精致而有格调,别具一格的是天花板和地板的色调,浅蓝交接着深蓝,交汇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感。然而最吸引田澄的却是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幅字,摹写的内容是清纳兰性德的词《梦江南》,这幅字的字体圆润,横轻竖重,一看便知是颜楷。

  田澄微微抬起嘴角,她从小学的时候便学习书法,入门便修习颜体,本想锻炼好了手腕和运笔方法再修习别的,谁知天资愚钝,一直写到大学还是在拜在颜真卿的门下。每每田成业说起此事都会笑话她,打趣说,除了修炼了个好脾气,田澄恐怕这十几年是白写了。田澄却反笑道,能修得您所说的所谓的好脾气,倒是书法最大的妙用了,弄得田成业直说她厚脸皮。

  田澄想着这些往事,嘴角的笑意不禁深了。

  梦江南…田澄沉吟着,偏偏又是这么巧,因为偏好的原因,从《饮水词》到《侧帽集》,她也曾摹过多遍。

  “心字已成灰…”田澄不由得走近那幅字,伸出手在念出的那一句上轻抚,“你阅后即焚,我心字成灰…”说着,像是对自己的随口一言感到巧妙一般,她突然绽出一个笑意,忍不住又念叨了一回。

  突然,田澄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笑,她赶紧转过身去,对自己刚刚的忘情感到有些羞赧。

  “田小姐这一句确是妙。”身后的人自然是荀齐,他看着田澄放在那幅字上的手指,轻笑了一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有感而发?”

  田澄见他脸色柔和,于是也笑了笑,道:“只是看到这最后一句,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她转头再看向那幅字,“咦,没有署名…这是谁的作品啊?”

  “一幅不成器的拙作而已。”荀齐顿了顿,像是补充似的,指了指那一面墙,说道,“这里空得很…所以就随便挂上了。”

  “哦…”田澄有些狐疑,她随便应了一声,心想,这幅字虽然结体方正茂密,气势也庄严雄浑,可圈可点,但是遒劲有余,细致处的圆润却仍像少了一分,一看便知是一篇习作,当然,已算是优秀的习作了…至少,比她这个写了十几年的人都强。

  田澄再转头,看到了书柜上密密地排列着些书法丛书,眼光再转,又看到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一看规格便知已不是初学者所用。

  田澄转头看了看荀齐的脸,心里突然跟明镜儿似的。

  这一幅,想必是荀齐的作品了,只是,他这么别扭,可能是不好意承认罢了。

  看着荀齐有些不自然的样子,田澄心情突然无由来地大好,脑筋一转,突然就跟嘴上抹了蜜似的,笑道:“随便挂…也能挂上这么一幅杰作,荀少爷的眼光真是好啊!您看,这幅字法度之严峻、气势之磅礴简直是前无古人。端庄美、阳刚美,数美并举,真是难得的一幅优秀的…”

  声音在触及到荀齐的瞪眼后戛然而止,田澄这才知道自己吹过了头。

  “花言巧语。”荀齐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