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灵术的气息化作一叶轻舟，在这清冷的湖泊里荡漾。
雪梧的神识立身在舟上，任其漂泊。
这是一个瑰丽神奇的世界，这是属于暒的妖识世界。
人有神识，妖有妖识。
无论是妖识还是神识，其实都是灵魂之力衍变出来的一个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世界，或者说，空间。
如今雪梧的神识尚未大成，还未能凝聚开辟出这样的神识世界，但于他而言，能够先一步观摩暒的妖识世界，对他以后开辟自己的神识世界，也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借鉴意义。
随着晋入真空境，原本就强于普通修士的灵魂，也在水涨船高，随之带来的变化就是神识也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晋入大成，这也是一个分水岭。
他有一种感觉，原本三五月尚无绝对把握做出最后突破的神识大成，此番事了，便会水到渠成的正式破境。
这算得上是此行的意外收获。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远处的大树下，一道身影慢慢凝聚，最终化成暒的模样。
如雪的长发轻扬，那双比星辰还要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如这湖泊般的清冽。
在这里的暒，隐隐有一种脱尘的气质。
雪梧脑海中若有所思，但却一时不明白。
“这就是你的本体？”雪梧看着那巨大的古树。
暒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听过苍茫的传说？”
雪梧摇了摇头。
“传闻天上的星辰坠落大地，五百年的岁月流逝，才会凝聚出一缕意识，此后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后，这缕意识慢慢壮大，最终扎根大地，与其他树木吸收阳光成长不同，这缕意识是吸收的天上星光。”
“也许会经历一段漫长的时光，但这其实不算是生命的开始，只有那一缕意识彻底觉醒，有了简单的灵智后，就好像人类世界的胎儿呱呱落地，叫响了来到世界的第一道哭声，属于苍茫的生命旅途，也就此开始。”
“迄今为止，我已经诞生了三百二十七年。”
“这是不同于人类世界说书人口中的苍茫传说，但这是属于我的真实故事。”
神识世界里，暒轻轻开口。
雪梧一直沉默着，直到暒说完。
他看向暒的本体，也就是那株苍茫大树。
这株大树枝繁叶茂，每一片树叶都流光溢彩，充斥着淡淡的神韵。
只是，在这苍茫大树的主干上，却有着一道道藤蔓紧紧缠绕，这些藤蔓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看去，分明是一道道漆黑色的光芒凝聚而成。
“那就是游龙草残余的力量？”
暒点了点头。
“游龙草能够助我化形，但因为我本体与游龙草同属一宗，所以游龙草我无法全部吸收，残留的久而久之便是成为了类似毒素一样的存在，如跗骨之蛆一样，任我想尽了办法，也根除不掉。”
雪梧讶然，不过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其实从本质上来说，游龙草和苍茫大树都是属于植物类生命，严格说起来，暒已经不算是妖，应该算作精。
当然，在这个植物生命修行难如登天的时代，在这个精已经消失的岁月，妖概括了所有。
两种同宗同源的生命相互吞噬，就注定了不会彻底。
如果是其他血肉类生命吞噬了游龙草，不会有半点隐患。
逆灵术所化作的轻舟蓦然消失，继而汇聚成一束青色的光束，朝着苍茫大树而去。
雪梧踩在湖泊水面，任水波荡漾。
滋滋~！
青色的光束和黑色的藤蔓交缠，其中的激烈交击不亚于金戈铁马般的战场。
随着时间过去，青色光束慢慢占据了上风。
暒的脸上，掠过一抹如释重负。
“多谢。”
雪梧摇摇头，“这游龙草的毒素已经被压制到了最低，远非我想象中的那般顽固。不过，逆灵术的特性你应该知道，不是弥补，而是溯本回源。”
“我知道。”
所谓的溯本回源，从雪梧曾经有所领悟的因果来讲，就是抹掉一段因，自然也就没有了果。
将属于游龙草的因抹掉，属于游龙草的果，也自然不复存在。
也就是说，暒的实力，很有可能会倒退。
毕竟，他是借助游龙草才突破化形的。
“游龙草让我叩开了化形的门，但却无法让我重新回到化形之前。”
随着逆灵术所化的光束将游龙草的因果彻底抹去，暒的气息也随之下降。
直至，跌落化形。
不过，就在这一瞬，暒的气息又再度暴涨，重新恢复到了化形。
雪梧也放下心来。
暒肯定早有准备，如此一来，境界的跌落，也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且没有了游龙草的束缚，他的路，将海阔天空，从此任意翱翔。
“多谢。”
这是暒第二次开口道谢。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水波泛起涟漪，雪梧退出了暒的妖识世界。
外界。
两人同时睁开眼来。
“恭喜。”
一旁护法的白向天开口。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他看来，现在的暒跟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变化，无关乎修为实力，那是一种气质上的变化，就好像摆脱了某种生命里的束缚。
暒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雪梧。
“你似乎有疑惑？”
雪梧沉默。
“我想知道，曾经你是如何回答树妖王的问题的？”
修士修行，是为了什么？
树妖王说，是为了弥补生命里的缺憾。
暒目光里闪过一抹回忆，“我说，是为了留住生命里的美好。”
不一样的答案，却是一样的意思。
“那么你呢？”暒看着雪梧。
雪梧有些茫然。
于他而言，修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是为了复仇。
雪宗的一夜覆灭，让他的整个世界骤然倾覆。
往昔里的一切，都便得支离破碎。
所谓的梦想，变成血与火交织的残夜。
“于我而言，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他喃喃自问。
曾经的答案，在这一刻不能说错误，只是似乎有了偏差。
那不再是完整的答案。
“我现在不知道。”
雪梧如是说。
“但我一定会知道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