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大圣 第4章 忘忧铃
作者:金洛城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另大圣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从竹林中缓步走出的竟是一妙龄女子,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这名女子身袭一身绿衣,和身后的绿色竹林相得益彰,莹莹卓立;肌如白雪,皓齿明眸,一双寒潭般的眼睛凝视着石壁中,只有头和双手是自由的大圣。

  望着这女子的眼光,让大圣的心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暖。自从被困压在这五指山下,百年间倒也有不少的各路神仙鬼怪路过,每当见到大圣之时,他们的眼神中,无不含着凛冽的嘲笑、讥讽;更让大圣难以忍受的,是看到大圣所受的苦难时,所表露出的怜悯、哀叹,仿若在看着一个无用的废物。

  大圣宁肯让人痛骂、嘲笑,也不愿要别人的怜悯。

  但在这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女子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往日所见过的嘲笑和怜悯,静静的伫立在大圣面前,看着石窟中的大圣。眼光中所显现出的,似乎不是眼前这个狼狈万分、困顿不已的、被折磨得已失去原样的孙悟空;眼中所见的,仍旧是那个叱咤风云、令群神胆寒的齐天大圣。

  大圣的心中感受到了久违的一阵温暖。这是平等的、没有附带任何条件的目光。

  大圣将嘴角边的一粒铜渣慢慢抹去,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姑娘,沉吟着说道:“姑娘之恩,我永世不忘,眼下无奈,只有过后容我报答。不过,不知这位姑娘是哪路神仙?竟有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之胆量,暗中助我,我只有谢过了。只是但求姑娘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被那天庭和西天如来知道,姑娘恐怕也要和我受这相同的惩罚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我又何忍!天庭的这点刑罚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请姑娘将芳名赐告,容我日后感念。以后就不要来了,至于姑娘的心意,我就心领了。”

  听了大圣的这番话,这位姑娘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道:“只恨我无劈山之力,无法将大圣救出,复那自由之身!”

  大圣笑了,轻松的说道:“姑娘的心意倒是极好,此种心意,我倒是记下了。只是心若是自由的,精神便也是自由的!压在这山下的,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而已,这自由不自由,请姑娘千万不要挂虑。”

  那女子闻此一言,眼中顿时现出敬佩之意,正色说道:“大圣有此心襟,令小女子佩服,顿释我怀,倒是显得我见识短了,还望大圣见谅。是啊!这天下有什么样的牢狱能困得住大圣的心胸呢?我无以为报,只是能用这‘忘忧铃’解除大圣的一番痛苦,我就释怀了。”

  “忘忧铃?”大圣看着两手空空的姑娘,问道,“姑娘所说的‘忘忧铃’,莫非就是那悦耳怡心、可令我忘却痛苦的宝物?”

  “是呀!”

  “只是我见姑娘两手空空,莫非将那宝物遗忘在了那竹林中?如今世风日下,人心叵测,姑娘可要小心,不要让那宝物被什么歹人偷了去。”大圣笑着提醒道。

  “想不到见多识广的齐天大圣却对这‘忘忧铃’知之甚少!”姑娘说完,从左侧衣襟中拿出一朵犹如黄金铸成的兰花来,花蕾紧束。

  “这个就是‘忘忧铃’?大圣不解的问道。

  “正是!”

  “可我只看到了一朵花?”

  “大圣太心急了些,不知道这个世上的事,都是该来的一定要来的嘛!”姑娘莞尔笑道。

  大圣“哈哈”大笑了一声,自己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被一名女子当面责备。

  那女子手持金黄兰花的花柄,对着花束说出了四句偈语:

  “悠悠烦恼事,

  皆由心境生。

  慧根斩不断,

  耳听忘忧铃。”

  偈语方停,只见那束兰花便展开了花瓣,而从那花蕊之心,又不断的生出新的花蕊来,不断绽放;绽放中,花瓣纷纷飘落,漂浮在开放的花朵中间,似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束着,花瓣随意飘荡着,相互撞击着,不断的发出大圣所听到过的悦耳铃声。

  大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感慨的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天下的宝贝只有我手中的金箍棒才称得上,如今看来,是我浅薄了,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等神奇的宝物,今日算是开了眼。”

  “难道大圣从未听到过这‘忘忧铃’吗?”女子好奇的问道。

  “没有!”大圣笑着说道,“若是我以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的宝物,依我的秉性,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抢到手里。”

  那女子听到大圣这般直率的话,抿嘴笑了,说道:“这我倒是相信的。”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那女子轻抚手中的“忘忧铃”,只见片片漂浮的花瓣开始收拢,不断的回复到花蕊中,片刻间,便已恢复原来的样子。女子将它放回到衣襟之后,才幽幽的说道:“其实在这世间还有一种宝物,那才是世间最为难得的一件至宝,若是得到它……”

  女子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话语,陷入冥想中。

  “哦!不知姑娘所说的,是何样的宝贝?但请姑娘告知,若有一****能恢复自由之身,即使要翻江倒海、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宝贝找到,送予姑娘,以报姑娘今日之情。”

  女子抿嘴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吧!其实这宝物于我倒是没有什么大用。此时我若是说出了那宝物的名字,倒好似显得我挟恩以迫大圣了,让人耻笑。还是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大圣得知吧!”

  大圣沉吟了片刻,说道:“姑娘既然不愿告诉我那宝物的名字,我也不勉强了。只是姑娘的芳名总得告知吧!否则我受人之惠,却无从答谢,我会失望得睡不着觉的。”

  那姑娘静默了一会,说道:“小女子本是天庭凌霄殿前的持宝仙子,因一场变故,受到天庭责罚,被贬到蟠桃园中清扫落叶。因在七色持宝仙子中位居绿色,唤名‘绿绮仙子’。”

  天庭持宝仙子!大圣略一回忆,想起自己初上天庭之时,在那凌霄宝殿中似乎有这等职位,由那“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为仙子分列两边,各持天下至宝,以显天庭威仪。当初大圣对此还嗤之以鼻,认为这玉帝老儿,也太能显摆了。只是对这七位仙子却没有什么印象。想不到的,今日竟还能有如此之缘。但这天庭持宝仙子,自己与她们素无来往,这绿绮仙子怎会不顾那天规戒律,如此帮助自己?这是大圣想不明白的。

  “不过,大圣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对我没有一点印象吗?”绿绮仙子凝视着大圣,问道。

  大圣怔住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凌霄宝殿中的持宝仙子都是高高的伫立在宝殿之上,那玉帝老儿为显威严、神秘,又将殿内弄得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自己不可能看清她们的面容。若是在别的地方有过一面之缘,自己一定会记得的。但此刻绿绮仙子这般说,肯定是两人曾经有过相遇的缘分。

  大圣望着绿绮仙子寒潭般的眼睛,看到她清新脱俗的面容,心内一动,记忆里的某个时刻蓦然的出现在脑海中,大圣想起了曾经有过的一幕。

  没错!就是她。

  那是在大圣第一次大闹天宫时,被抓住,放到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被三昧真火焚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后,自己冲出八卦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径直打进凌霄宝殿中,将那宝殿打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而后和那赶来的二郎神杨戬等诸天将打了起来。

  刀枪棍箭,斧戟锤叉,齐向大圣身上打来。庄重肃穆的凌霄殿,变成了厮杀场。那玉帝和诸臣僚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正在大圣将这些天神天将们打得节节败退、斗得正酣之时,翻转中的大圣瞥见被自己打碎的凌霄殿的巨匾下压着一名女子,正在痛苦的想要挣脱压在她身上的巨石。大圣心中不忍,倒跃过去,用手中的金箍棒跳开了压在女子身上的巨石,伸出手去,那女子望着满脸歉意的大圣,迟迟疑疑的也伸出手来,大圣将那女子从残砖碎瓦中拉了起来。

  就在这时,十多件兵器呼啸着向他们身上飞来,大圣若是闪躲开来,那名被他救出的女子就会丧命于这些兵器之下,急迫中,大圣将那几柄打向女子的兵器格挡开,自己后背上却重重的挨了一锤。大圣将那女子轻轻一推,将她送到安全之处后,手中之棒奋力挥出,将那使锤的巨灵神打出了凌霄殿外。

  在他推出女子那一刻,大圣眼中所最后所见的,就是这双寒潭般的眼睛。

  想起那次境遇,大圣苦笑了一下,说道:“当年是因我害得仙子你遭受无妄之灾,今日你不以怨报怨,反倒用那‘无忧铃’助我疗伤,真是令人惭愧!我不能以常人之情来揣摩仙子之意,但这份情谊,却令我感到愧疚。只是今日求仙子你以后不要再来了,若是被那天庭和如来知道后,害得仙子你也受到天庭惩戒,让我如何能心安?”

  “不管是人还的神仙,若是不能做她所喜欢的事,或者应该做的事,岂不和那行尸走肉一般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绿绮仙子淡淡的说道,全没有将那森严的天规戒律放在眼里。

  大圣暗暗叹了口气,这绿绮仙子的秉性多么象自己以前的脾气啊!可换来的又是什么?自己又怎能拖累到她呢?

  “仙子如此说法,倒甚合我意,”大圣笑着说道,“只可惜我身陷石窟之中,否则一定和仙子你去那仙鹤楼中,痛饮它三百杯。只是此时,我只能央求仙子你,切不可再来了。”

  “大圣依旧是往日的作风,万事皆替别人考虑,这真让我自愧不如!不过,大圣你尽管放心,每次来时,我会使用办法,不让那天庭知晓的。”绿绮仙子说完这番话,拍掌叹道:“大圣想来已经百余年间没有喝过酒了,这真是小女子的疏忽。等到下次来时,我一定为大圣带些酒菜来。”

  就这样,在以后的岁月里,绿绮仙子只要在大圣受完天庭的惩戒后,就会来到这里,用那忘忧铃给大圣疗伤。后来,即使大圣没有受到惩戒时,绿绮仙子也会时不时的来到大圣身边,带些酒菜,陪着他谈天说地,解除大圣枯燥乏味的监禁岁月。

  在后来的百余年的岁月里,大圣不知道若是没有了绿绮仙子的出现,自己会不会发疯,或者会不会没有了抵抗下去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