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他手指动了下!”姚若曦激动的说道。左手在拨拉着爷爷的胳膊。
“看见了,我又没瞎!”姚天江也是舒心笑道,“这可真是个奇迹!如此状况,竟然能够在三个月之内恢复到如此地步!”
“那还不是爷爷和葛老厉害嘛!”姚若曦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老头子我可不敢贪功。”葛老在旁边淡淡摆手,“再说,我们家若曦也是功不可没啊!没有你的悉心照顾,他哪能好的那么快啊!”
雪山进入了隆冬以来最冷的一个月,大雪洋洋洒洒的下个不停,如同童话世界里的雪色王国,远处一簇簇的雪竹被堆砌的雪花压得吱吱作响,在风雪世界里飘摇,动荡着。
“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冰天雪景,听着吱吱作响的雪竹,吴岳响起了朱元璋的《雪竹》,便轻声吟唱了起来。
“一朝……。”
“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吴大哥,你还会这首诗呢?”
吴岳正在回忆着后面的诗词,身后便是响起了一道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动听,如空谷幽兰般芬芳的声音,如黄莺鸣叫般清脆。
“来了!这么冷的天,就不要过来了!”吴岳扭头看着姚若曦,说道。
姚若曦着一身浅绿色羽绒服,头顶带一粉红色可爱耳包,头发用一发夹随意的扎着,露着一个好看的马尾,随着身体的晃动摇摆着,下身穿一黑色牛仔裤,修长的大腿,纤细的小腿上,包裹着长长的马靴。
既清新又性感,如青春活力四射,又有成熟女人的魅惑气息。
“那怎么能行呢!你刚刚醒来几天,我得监督着你每天吃药,不然爷爷会怪我的!”姚若曦轻声答道,便是大咧咧的坐在床沿,打开拎过来的药罐,小心翼翼的将药罐中的中药透过纱布,倒进白瓷碗中。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给,喝了!”姚若曦如玉笋般白净玉手端着白瓷碗,送到吴岳身前。
“好!麻烦你了!”吴岳端起白瓷碗,一饮而尽。
“不麻烦!吴大哥,你不要这么客气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吴岳的客气使得平常大大咧咧的姚若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吴大哥,我爷爷都说了,你真是个医学奇迹!从那么高的雪山上摔下来,竟然没死,而且还恢复的这么快!”姚若曦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很是随意的问道。
“我倒是希望不再醒来!”吴岳深深叹气,眼神浑浊了起来。
“吴大哥,别伤心了!都怪我,让你想起这些事!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想开点啊。”姚若曦见到自己又燃起了吴岳的伤心事,急忙劝慰。
吴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雪竹。
姚若曦纤细笔直的玉腿往床前移动了几步,却还是止步了。
看着眼前瘦削年轻的背影,却是那么的沧桑,那么的孤独无助。
她很想上去安慰他,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美好的人,你还年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她知道,此时的他不需要这些!他需要自己走出来,从那一片阴影中。
“姚姑娘,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吴岳看了半天的雪景,突然转身问道。
“啊……。”
姚若曦正看着吴岳的后背发呆,吴岳的转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尴尬,小脸微红。
“吴大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姚若曦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生怕吴岳看见此时自己的窘态似的。
“你怎么了?脸怎么红了?没感冒吧?”吴岳不疑有他,看见姚若曦脸色发红,以为是晚上过来受凉感冒,急急问道。
“啊!没有。。。”姚若曦急忙解释,脸却更红了。
这个木头,姚若曦在心里暗骂。
“哦,那就好!”吴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我想说,过几天我想去看看他们!”
“哦,这个事啊,我跟爷爷说了,爷爷说没问题,等你能下床走动了,我就陪你去看看!”
“好的,谢谢了!”吴岳一想到姚若曦近几个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便是心感惭愧,心怀感激。
“跟你说过了,不要这么客气了!”姚若曦假装气呼呼的跺了跺脚,嗔怒道。
“好!我知道了!”吴岳看着姚若曦的小女人姿态,也有一阵恍惚。
“爷爷说,明天他来看看你!今天太晚了,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姚若曦看到吴岳片刻的失神,抿嘴轻笑,甩着马尾,不待吴岳答话,便是带上房门,出去了。
“这几个月,是我近三年最温馨,最舒心,也最心痛,最难熬的几个月了吧!”吴岳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收回思绪,自言自语,似抚慰,似自嘲。
翌日,大雪依然铺天盖地般,从远处看,小小的姚族小村庄已经被严严实实的掩埋其中了。
吴岳醒的很早,他是被梦给惊醒了!
自从清醒后,那个血色世界消失了。
而他们,来了!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幅幅生动活泼的画面,转眼间变成血淋淋的屠宰场,他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躺下,那双坚毅中透着痛苦——被背叛的痛苦,他看到了,他们眼里的不甘与——不信。
吴岳的心在刺痛!
死,不可怕,死在战场,死在敌人的刀枪下,阴谋诡计中,他们不惧,他们愿意。他们清楚,他们的命运就是战死沙场。
因为,他们是国之利剑,他们心里有那面旗帜。他们是桀骜不驯的战鹰,翱翔于天际,眼神犀利,爪似金刚,速度如风,心坚似铁。
…………
远处的雪山孤独的挺立着,雪花在风中摇晃着缓缓落下,干净洁白,不染一丝尘埃。
三座坟!
三座新坟!
碑上无名,只有一只鹰,煽动着翅膀,翱翔着,是那么的骄傲,却很是孤零。
两个青年,一站,一坐!
站着的是吴岳,坐着轮椅的是王石!
没有眼泪,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坐着。
“爷爷,他们都站了半天了!身体好没有好利索呢!”
在墓碑南边百米外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草亭子。
“算了,他们还年轻,折腾折腾也没事!你就别打搅了!”姚天江深叹口气,看了眼远处的两道身影。
黑夜拉长了墓碑的影子,也使得一站一坐的两人背影拉的伟岸了起来。
“走吧!孩子心里苦!让他们多呆会吧!”姚天江慢慢转身,葛老和姚若曦轻声轻脚,好似怕影响他们的团聚似的。
吴岳拿起一瓶牛栏山二锅头,给王石开了一瓶,另外三瓶放在了墓碑上。
一仰头,烈酒如火般,灼烧着少年的心,烧着那变得冰冷的血。
将手里的空瓶扔向半空,吴岳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满嘴泥雪混合的黑白之物却浑然不觉,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淌,划过脸庞,流入嘴角。
好苦!
眼泪的味道!真他妈的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想不通!
他们是一伙热血青年。
他们有理想,为了祖国边疆,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有心愿,待得祖国安宁时,回家,种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们曾经在一起憧憬过,当边塞安宁后,如果那时的他们还足够年轻,他们一定会好好的谈一场平平淡淡却感动自身的恋爱,过简单的生活,孝敬老人,一家子其乐融融。
但是,当厄运的指针指向八点半的时候,这一切的美好憧憬,便成为了一快冬去春来时的薄薄碎冰,只需轻轻敲打,便是支离破碎,你甚至找不到一丝的美好。
他们沉默着,他们一直以来为之奋斗,为之守护的,那是他们坚定不移的信仰,那是他的国,他的家,是他深爱着的母亲。
可是,当他们带着信仰,带着家国给予的一次次死亡边缘的生死任务时;当其他人在灯红酒绿,享受人生而他们只能在粪坑里潜伏,在死尸中隐藏;当其他人高谈阔论,对着别人指手画脚,激昂人生而他们却只能将自己深深的埋葬在雪地的深处,承受冰雪那无情的冰冷侵袭;当其他人在喝着庆功酒,过着欢乐年而他们却在远处的某一个未知角落,为了任务能够完成而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动。
他们坚信,其他人的灯红酒绿,人生的享受,任何人的激昂人生,家国欢乐间,都有着他们的一份功劳。而他的母亲是知道的,是疼爱着他的,他们的付出,换来家国的长治久安。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如今换来的是什么?
七个人的死不见尸,三个孤独坟冢,一个将一辈子与轮椅为伴,而唯一站着的,他死了!
是的,他的心死了!
吴岳觉得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