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吗?”一男子边提着酒壶给对面的男人满上,边问道。
“忘了。”对面的男子没有丝毫语气,但是拿起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多用了一分力。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荒芜,只有碎石和泥沙,偶尔几株草木在风中摇摆,看上去像会随时倒下。两名男子斜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中间放着一些酒菜,鲜果。这一幕和周遭的景色太不协调,不过也没人会看到。
刚两个男子中提问的那个长的神俊异常,却又看似潇洒不羁,不寻常的是此人有着特殊的气息,就像万物生命的凝聚,散发出强大的气息。男子提杯喝酒,举手投足间是那么优美。
而另一个则散发出强烈的威压,像是睥睨一切的君王。仿佛周遭的一切将会被毁灭殆尽。也只有面前的这个人能这样,也只有这个人敢这样跟他谈笑风生,面不改色。
两个人无形的气场压迫着这片天地,空气仿佛都粘稠了很多。
“炎陵,你的记性可不差啊。”男子看了对方一眼。“不过我记得我杀的第一个人,我还记得他的脸,他的声音和他的气味。我以前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吗?”男子放下酒壶,拿起酒杯一口喝掉。
“我们今天好像不是来聊天的吧,我貌似记得我们还有些正事要办啊。北辰。”叫炎陵的男子释放出一点威压,近一点的石块,地草瞬间崩坏,碎裂。小的碎石、泥沙受到了某种能量的制约在空中有规律的飞舞,而围绕的中心就是这个霸气威武的男子。
“不要急嘛,男人急了就会快,快了女人就不喜欢了。”北辰还是一如既往的扯蛋,和外表不符的咸湿,不认识的人刚看到会以为此人肯定是个一本正经、严肃、正直的翩翩公子。可是本人确是有一颗胡闹贪玩甚至有点不正经的孩子心。
北辰装作很正经的样子“要知道你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以后我们喝酒的机会可是越来越少了啊。”
两个人也算是这片地域的最强者了,以他们现在的境界,虽不足以毁天灭地,但也可翻云覆雨,移山平川。两人到今天这个地步唯一左右不了的也就只有生死了,虽然两人的寿命较普通人来说已经很长很长。
炎陵坐了下来,一杯酒直接灌肚,抹掉嘴上的残酒,看了一眼对方,慢慢平静下来,心想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听听又何妨。
看对方静坐下来,北辰赶紧给双方满上酒,干杯,然后开始了自己的故事。
“我们还是从最开始讲好了,你不要嫌烦,我怕我讲完你会爱我更多。”北辰还不忘时不时调戏一下对面这个好友。不过对方早已习惯自己的嘴贱,根本没有反应。北辰无奈继续。
“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我也不知道我是被遗弃的还是被拐走了。但是还好有个老乞丐捡到了我,让我能活下去,虽然他没多久就去世了。但是那个老乞丐帮了我很多,要是没有他我恐怕早死了。
我还有过个妹妹,哦,不是亲的。我能跟她相遇也是个缘分。”北辰仿佛又看了过去的时光。
“那天我在一个破庙睡觉,大半夜的被一个小孩的哭声吵醒,我寻了一下就发现了她。一个小小的身影,她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把她扔在这里,我只看到她朝着离去的人影跑去,但是那时的她还太小,也许刚学会走路,于是没走两步,因为太快就摔在地上。可是离去的人影连头都不回。她站起来走两步又摔在地上。然后她一直坐在地上哭,一直望着前面,虽然前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人。
一开始我本不想管她,想继续回去睡觉。但是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我就算捂着耳朵,声音却也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般异常的吵。我也不知道是耳朵受不了,还是我的心受不了。没过多久,我就跑过去扶她,想要帮一下她。就在我想着如何能安抚这样的小屁孩时,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漂亮,就像夜空中的星辰。神奇的是她看到我之后竟然停止了哭闹。而且一点也不害怕我这个生人。我也一下忘记了要对她说什么,就这样,我们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还没等北辰放下酒杯,炎陵给两人满上了酒。
炎陵很安静的听着,他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北辰把酒一口灌入口中,“我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想照顾她,也许只是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是被人抛弃,被人厌恶的可怜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我捡到她之后,我一直好好的照顾着她,虽然那时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只能上街乞讨,可以的话做点零活,才能勉强养活两人。但是那时我就想着,只要有一口吃的,我就绝不会让她饿死。
小怜儿也很听话,很懂事。不发脾气,不叫苦,还想着办法帮我忙,让我轻松点。哦,小怜儿是她的名字,我那时希望她能被人疼爱怜惜。”北辰貌似很渴,马上又喝了杯酒。酒喝很急,酒进喉咙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
“你应该知道,普通的人寿命本就不长,更不要说我们这些乞丐,下人。那时的我们必须要足够幸运,不出意外,不生病痛,才能活的下去。他人的欺负,甚至拳头棍棒也是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虽然一个地方总会有些坏乞丐和恶霸流氓,但我们还算幸运,几个一起的乞丐都蛮讲情义,有点善心,我也算会说话,而且长的也不赖,嘿嘿,我的人缘还是不错的那时候。附近的人都蛮照顾我们的,虽然大家也帮不了大的什么。但那时的我也知足了,我们还能要求什么,只是几个没人要的孩子。”北辰说话的语气明显提高了很多。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跟我们一起的几个乞丐,在一年内死了三个。一个被人当街打死,听说他偷人东西被抓。我们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不过那时的我们什么做不出来。
还有一个得了一场风寒,前几天还只是咳咳,有说有笑,没过几天就精神萎靡,晕死过去,一直睡着说胡话。我们那时没有钱看病买药,那时我们几个人跑去药铺跪在门前一天,请药店老板救人,各种好话说尽,各种磕头跪拜,承诺日后必定还钱,也可以打工抵钱。但是老板的婆娘实在霸道,老板本也是唯唯诺诺,有老婆再旁,竟不敢做主。
跪了很久,终于有个好心的路人看到,给了点钱,让我们买了药。我们感激莫名,也知不能久留,善人也让我们赶快回去救人,但是那时已经太晚了。喝了药之后,那人还是没有挺到第二天。我也不怪那个老板和老板娘,我也没资格去怪。那时的我只知道四个字‘天道不公’。”
炎陵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眼中光芒一闪。想到也许那个时候就注定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有多么不凡。
北辰继续道“还有一个同伴在某天出去‘工作’后,就再也没回来。”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可笑的是什么吗——我根本不记得那几个人的样子了。”
炎陵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跟自己认识的那个北辰完全不是同个人。
“说点开心的吧,那几年也算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开心的时间了吧。我慢慢长大,身体变的结实,能干的活也越来越多,不需要再乞讨,赚的钱也慢慢变多,生活也就改善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人缘一直很好,周围的那些三姑六婶都对我不错,还一个个吵着说再过几年等我成人后,把自家姑娘介绍给我。其实那时我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了,那是一个酒铺老板的女儿,而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次灯会。
一年一次的灯会,让所有闭门不出的大小姐,粗鄙凶悍的男人婆,更甚至腿脚不便或卧病在床的姑娘家都打破了一年的禁制。各色各样的人都相聚在一起,来到小镇的主河边,虽然这河流不是很大,但对于这个小镇来说足矣。
夜色降临,所有的姑娘家都围在河边,放下自己亲制的河灯,形态各异,缤纷多彩的河灯照亮了整条河流和岸边,就像天上的银河此刻掉在了地上。
几对情侣,夫妻站在石桥上望着河灯,许着诺言。虽然也许愿望实现的并没有几个。热恋的情侣也没有几个能一起走到最后,不过这一刻依旧很美好。
石桥上残缺的花纹,破碎的缺口诉说着别样的故事,各色各样的光点点缀着各个角落。”北辰的眼里闪过一些光芒,仿佛又看到了无数的花灯。
“花灯节的前几天,我就看到小怜儿有点心事,有几次还看到她盯着人家挂着的花灯看。那时我就想以后一定要给她一朵最漂亮的花灯。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能给她做什么,于是我就使用美男计从隔壁几个大妈那里要来了一些材料,我本来打算自己做好给小怜儿一个惊喜,可是提前被她发现了,那时的她光看到这些纸张,木条就开心了半天。
哈哈,你说她是不是很傻?”北辰不自觉的笑了出来,仿佛眼前有个小姑娘在那蹦蹦跳跳,笑着对你眨眼睛。
“我看到她做完的花灯后,发现的确不应该我来,否则肯定惨不忍睹。小怜儿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的,平时帮大妈们缝缝补补做做刺绣刺女红还是很有用的嘛。花灯形状柔美,透光均匀,唯一的不足就是太朴素了点,我们那时认识的字又不多,也不会画画,所以我就在花灯上写了两个字‘怜’‘房’,怜是小怜儿,房是我,我给自己改的名字,我希望能够给小怜子,和需要帮助的人一点温暖,能够替他们遮风挡雨。北辰是后来师傅给起的。也许师傅给我这个名字是想让我像北方的那颗星辰一样,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的光芒,永恒不变的坚守自己的本心。
貌似扯远了,我们继续,我还记得那天花灯做好后,她别提多开心了,晚上睡不着了都。我感觉她做梦都在笑,那时我是真的开心。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北辰看了一眼炎陵,发现炎陵很是安静,然后视线又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