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遗落的梦 第1章 珠海,我回来了(1)
作者:我爱蓝天白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不是每条路都能找到你,不是每条路都能通向我的心,有一条路会象绳子把我们捏得紧紧的,也许偶然找到这条路,也许他的名字叫命运。

  ————此送给丁子和我一去不再复返的青春

  珠海,一个青春遗落的梦,一段弥足珍贵的懵懂时光。青春的脚步曾经在此停留,也在此刻下很深的痕迹。时光一晃好多年,记忆却清晰而激荡。

  1

  肖潇坐在旅舍前台的桌子后,一边随意地在电脑里翻看着最近一段时间的住客名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前台的小李闲聊着。一个似曾熟悉的名字突然电光火石般划入他的视线:艾梦。

  “会是我认识的那个艾梦吗?”他在心里打着疑问号。

  他急切地看着记录。姓名、年龄是对的,但地址似乎不对。他记得自己认识的艾梦是湖南长沙人,但登记的地址是广东深圳的。

  “难道只是空欢喜,仅仅是同名同姓而已?”他暗自思忖。

  “小李,你记得这位叫艾梦的客人?”肖潇叫来前台的男孩,指着电脑里住客名单问道。

  “记得。怎么啦?”小李说。

  “你听她口音是不是广东人?”

  “不是,她应该是湖南人。但普通话挺好,没什么口音。”

  “这上面登记的不是深圳地址?”

  “地址是深圳的没错,但你看身份证号码啊,前六位代表的是身份证签发地的省市区,4301明明是湖南的嘛。至于这个地址在深圳,我估计她是迁移过户口的。肖大哥你不是也迁过户口?”前台小李解释说。

  肖潇听小李这么说,想想也对,他打开扫瞄的旅客身份证,看着证件上的照片发呆。那眉眼,那神情,不是自己熟悉的艾梦还会是谁?他不觉脱口说出了声,“真的是你。”

  “怎么啦?肖大哥。”小李没听清肖潇的低声自语,便问道。

  “哦,没什么。”肖潇从恍惚中醒过神来,回答说,“她应该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只是好多年没见了,不敢百分百确定。你给我形容下她现在什么样?越详细越好。”

  肖潇用殷切期望的目光盯着小李。

  “看你紧张那样,这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小李捉狭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搜索着记忆说,“她今年45岁,这个你应该知道哈。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年轻7-8岁。个子不高,应该在155米160之间,感觉有点瘦,身村保持得还不错,曲线也有,胸突臀翘,如果从后面看说不定还会误以为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呢。双眼很小,没什么皱纹。头发长过肩,每天出门几乎都扎成马尾或者是一个小咎咎。不描眉、不擦粉、不涂口红,整日素面朝天。来时背着两背包,后面一大的前面一小的,一看就象驴友风格,很干练,应该是经常行走江湖的。在这里住了一星期,每天一大早就背个相机出去。有时下午就回来,有时到太阳下山后才回来,但基本上都不太晚,回来后常抱着电脑在大堂上网。有时穿长裙、有时穿长裤、有时穿短裤,总体来说主要是比较休闲的打扮。头上戴一顶较大帽沿的布质太阳帽,一副深棕色不宽的金属边框墨镜,脚上穿一双白色面紫色底的平底洞洞鞋。穿洞洞鞋的中年妇女还真少见。是吧,肖大哥。”

  “你小子可真够贼的,没少盯着人家看吧。”肖潇飞了一眼小李。

  “你可别冤枉我。她在这里住了一星期,每次续房费都只续一天,所以天天打照面。她说想去各个小岛上看看,跟我问了许多关于小岛的情况,哪个岛好看啦,在哪个码头坐船啦,岛上的吃住怎么样啦,见得多当然记得清楚些,再说啦,不是你说越详细越好吗?”前台小李回道。

  “又没说你做得不对。我这不是夸你观察细致入微吗。”肖潇看小李着急忙慌的样子,连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

  小李一听到鼓励,马上又振奋起来,连忙补充说,“她有提起说很久以前在珠海工作过,还说那时的珠海还没什么旅游业,国人对旅游并不看重,她也一样。她这次是特地回来想仔细看看珠海变成什么样了。肖大哥,她不会真是你的老情人吧?”

  “你知道她会去哪?她走时你有问?”肖潇没接小李的话头,只是急切询问。

  “没问。肯定是上岛了,但上哪一个岛我就不敢确定。也许外伶仃岛,外地人对这个名字比较熟悉。”前台小李耸耸肩,摊开双手,无奈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肖潇没再说话。他打开网络开始搜索各岛的情况,又努力回想着他曾去过的各个小岛的概况,推测她有可能最先去往哪个岛?她是昨天刚走的,无论是哪个岛,明天一定还会在那个岛上。他需要确认岛名。他有个强烈而冲动的愿望——找到她。见见她。和她说说话。

  外伶仃岛因为南宋天祥的诗《零丁洋》——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而闻名于外。外地游客来珠海,多半会选择此岛作为主游之岛。肖潇依照从众的心理推测出艾梦第一个所游的小岛或许将会在此。

  他独自闷闷不乐地把玩着手上的手机,翻过来覆过去,心绪就象这夏日的空气般浮躁不安,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按下存在手机通讯录中的一个电话号码——那是他所存的艾梦的手机号,他向流星要到的。那是去年9月的某天,他和流星闲聊时,流星无意中提到艾梦,说是她们中学同学在微信中建了个群,艾梦也加进了群,流星打招呼问艾梦是否还记得自己?艾梦说记得,还问流星是否还在原公司?流星说一直在。艾梦说,哦,那挺好的。之后两人便无话,也没再联系。但群内的共享件有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肖潇知道艾梦和流星虽是中学兼大学同学,但彼此的关系更似半生不熟的泛泛之交,只向流星要了联系方式,没有细询深究。

  要到电话号码的当晚,肖潇坐立不安地在屋里屋外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拨了这个号码。头一次拨通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第二次,他听到艾梦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她说,“喂,哪位?”他没出声,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机。电话那头的艾梦等了几秒见没人回应就挂断了。五秒钟后,他又拨了一次,他听到艾梦特有的沙哑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再次低缓地响起“喂,哪位?”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让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象蒙着一层薄雾般,让他不敢追进,他嘴角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便挂断了电话。他之后没再拨打过这个号码,只是让她静静地存在他的通讯录里。

  电话通了,一个机械的女声传来,“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再拨。”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已经换了电话号码。肖潇思忖着是否该给流星打一个电话,询问是否有更新的通讯录,思量许久还是作罢。

  肖潇躺在床上,望着在黑洞洞的夜色掩饰下的白色天花板,那里一片虚无。在一片虚无的夜色下,他的思绪开始翻腾、跳跃。那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淡淡的萦绕缠绵,如清早山涧的晨雾飘逸而美妙、神秘却又无法捕捉到手。

  他记得第一次见艾梦还是在1993年8月15日——之所以记得这么准确是因为这个日子特别好记——只一眼,他便觉得怦然心动心慌意乱了。

  那天她穿一条新绿色的雪纺连衣裙,裙子质地柔软,合适的剪裁很准确地贴合着身体的孤度,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看得出应是量身定做的。她胸部圆润丰满、小腹平整、腰肢纤细、臀部微翘,整体比例恰如其分。一双小巧的细尖跟白色皮鞋、肉色长筒裤袜,中等偏矮的个头没有显出拙势,反衬出她小女孩的纤巧。白净的脸上尚未褪尽少女的稚气,一双眼睛小而澄澈,充满对未知生活的好奇与忧郁,看起来离开校园的日子应该不长,还没有被世俗完全侵蚀。头发细长乌黑,沿耳根处拢起,用一个细蝴蝶状发夹卡住,其余部分则自然垂直披散下来。

  她径直走进大门在上班卡柜里拿出一张员工上班记录卡,在打卡机上按了下,看了看显示在卡上的时间,再重新放回柜子里。他目送她上楼,一步一步,高跟皮鞋始终以同样的节拍有规则地在水泥地面上奏出足音,不无惬意的声响。然后那摇曳生姿的背影在这清脆的响声中渐行渐远,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也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他看了那张卡,于是知道她的名字——艾梦,会计部。

  一个爱作梦的女子?一个如梦般的女子。从此,她开始进驻他的心情世界。

  那时的他,在别人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风流而不专情——至少众人这么看,而他也懒得辩驳。关于他与各种女子结识、分手、结识、分手的消息被频繁当花边趣闻在公司传播,他也懒得理会。他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个可以心意相通的女子,他觉得这无可厚非。只有通过结交、了解,才能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结识、交往、断交,奔赴下一站。不知疲倦地循环。

  艾梦是晚他二年进的这家公司,那时他的花花公子的名号已经打响。他初见艾梦便觉得她身上似有一种东西在静静摇晃他意识深处某种软绵绵的沉积物,只是他尚未完全弄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那独有的沙哑嗓音总能将他平静的心湖搅得紊乱而又让他忍不住想要故意去听。在他面前,她仿佛是漠不关心的又仿佛在刻意压制着某种热情。她时而象一只受惊的小鹿,远远看见他就躲,好象他是一个执箭的猎人,随时会伤她于不备;时而又象一只受伤的刺猬,满身尖刺,非要扎得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淋不可。

  虽然他自认口齿伶俐口才不差(这点从他可以获得许多女子的青睐和高层的赏识上佐证),但每次遇到她却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无法很好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将自己的感情变成有效的、完整的句子充分表达。她几乎不接他的茬,让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久而久之,反而更觉茫然无措。他便越来越觉得与她之间似隔了一条宽阔而又深不可测的鸿沟,他没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跨越这宽度。他摸索前行,试图找到一种方法来填平这沟壑,到达她心里的彼岸。

  他记得有一天,从四楼产线出来走到过道时,看到她满脸胀得通红从会议室走出,看起来非常激动非常生气也非常难过的样子,心疼得一紧,便凑近她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她不但不领情,还对他吼了句,“不知道。”然后扔下目瞪口呆的他急匆匆地走了。他当时就震住了。有那么几分钟,他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立在楼梯口,浑然不觉。在这个公司里,他可谓一帆风顺,虽从未主动搭讪过某位女子,身边却也从未缺过主动的女子,虽然她们中没有谁曾真正拨动他的心弦,激发起他冲动的激情,却也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他有些懊恼,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心里也有些隐隐的疼痛。他站在台阶的窗口处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她的脚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最后消失在楼下。

  下午,他还是克制不住地跑了趟财务部。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消了气,面容很平静,正埋头处理一堆件。他进去时,她也没动。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难以捉摸!”他故意大声跟她旁边的梅子说。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她。她置若罔闻,只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埋头在那一堆件中。

  如此的熟视无睹,让他耿耿于怀。苦涩的余味在嘴角久久纠缠。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变成了她眼里的透明物体,被她如此这般无情地无视的呢?

  她辞职离开珠海后,从番禺给他寄来一封只有十五个字的短信——相识是缘\/相别是缘\/真心换快乐\/珍重!——信后工工整整签了她的名字。他收到信后欣喜若狂地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从这封信里,他获得了另一个信息,那就是曾经写信到电台为他点歌的人正是艾梦——他向主持人索要了点播信,两封信同样的笔迹。

  艾梦离开珠海一段时间后,肖潇细细回想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才终于恍然顿悟:艾梦是喜欢他的。不喜欢他不会躲他,不喜欢他不会给他在电台点歌,不喜欢他不会闯入厂办告诉他有他家里来的电话,不喜欢他更不会在已经离开珠海后给他写信提醒他真心换快乐。她只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标准判定他是一个不可靠的花花公子,故而避而远之——当她发现自己或已陷入情感的旋涡时,她就躲他直至躲离这座城市。

  艾梦到广州上班后,肖潇曾试图挽回些什么。他给她打了电话,但艾梦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几乎没跟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无法回头,于是悄悄将她收藏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在自己心里最隐秘——别人无法窥探、无法触及、无法介入——的角落为她保留了一块特殊园地。在一片片细碎静谧的独处时光,皎洁的月亮柔软地轻轻泻下银光,印出他思念的脸庞。往事细枝末节微微荡漾,如清纯甘甜的一眼泉水,温润地流过他的心田。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暗暗期许,在某个午后阳光温馨环抱的城市拐角,可以与她再次相遇,但他心里亦清楚明白,这样的愿望终有些渺茫——就象平静无风的海边虚筑的海市蜃楼,不真实。茫茫人海,一辈子能拥有一次怦然心动的相遇已属侥幸,想要在失散后再次巧拾重逢,难免奢求。

  岁月一如既往地向前,好多事倏忽间便成了记忆。艾梦,这么多年,你是否过得安好?是否偶尔也曾想起过我?肖潇心里暗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