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水哥哥,不要打了,快停下啊!”巨大皓月在空中若隐若现,大雨倾盆而下,一座几丈高的灯塔耸立在旷野中,奇怪的是这座塔没有门,只有顶层一个落地的窗户,破旧的布遮住里面微弱的烛光。
紫衣女子将大半个身子都俯在窗外,在狂风下摇摇欲坠,风暴将她的声音吹散了不少,但是还是能依稀听得出其中的撕心裂肺。雨水杂糅着泪水,惨然落下。
塔底的那人和一群青衣人打得难舍难分,那群人宽大的衣袍显不出身材,绿色纱缦挡住了大半个脸,借助浅浅的月光,雌雄难辨。
君拂水的身子颤了颤,转过头来,扬起一张染血的脸,朝她虚弱地笑了笑。
她愣住了,一连后退几步,身子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在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快要把持不住了……
他来不及多想什么,刚躲过一剑,又一招拦在了面前。“呲――”他已经无力躲闪,长剑没柄而入。
“拂水哥哥……”她瞪大了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中,却无力回天。
那群人并没有再和他纠结,领头的一人纵身一跃便翻过天窗,到了她跟前。扣住她的手腕,想强行将她带走。她愣了愣,赶紧一把将那人的手甩开,大喊“松开手啊……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或许是力度太大,那人措不及防,绿色的面纱如同一阵雾般飘落在地上。
“女人?!”她呆在了原地。
轰,一阵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她只听见一声尖叫,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那碧衣女子的踪迹。
四周都燃起了绿色星光,纷纷扬扬地飘散,地上一摊绿色的不知名液体发出的腥臭,让她皱了皱眉,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还愣在这里做甚?”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个声音是她不熟悉的,却又让她莫名慌张,她很想知道他是谁,不知为什么,她竟不敢回头,或许是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
她听到那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即手腕被反扣住,她还来不及惊呼,便和那人一齐跃出了破旧的窗户。
玉子胥带着她御风而行,外面寒风刺骨,没有软榻,没有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然下起了小雪,她的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寒霜,脸颊也被风刮的通红。
朦胧的夜色下,她只看见面前一片白色衣袂纷飞,感受到带着淡淡墨香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庞。
“公子是……”
他脚步顿了顿,也不看她一样“玉子胥。”
玉子胥……她暗暗垂下眼帘,记住这个名字。
她隔着空间看着地上的奇花异草,闭上了眼,对于自己在飞这件事,竟然没有丝毫感触。
夜色苍白如画,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两人停在了灯塔顶端。玉子胥的手刚刚松开,她就跪了下去。“求求你,救救拂水哥哥吧……我不管你是谁,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她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刻意不去看那人的脸,不知为何。
他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眼中空无一物“他死不了的。”
“可是……”
“没有可是。”
“你怎么证明……”
玉子胥愣了愣“不需要证明。”
“……”
她信了,心中的欣喜不言而喻。这话的意思是他答应救拂水哥哥了么?
感受到那人的靠近,她心中又开始慌乱。
是来和自己谈条件的么?无所谓了,只要能救拂水哥哥,就算丢条命也无所谓了。
可是,第一次离开那座灯塔,第一次走向外面的世间,第一次认识到天无边还无涯,就这么离开,肯定会不舍得的吧……
她甚至还没有登过一座山,看过一片海,她问自己,就这么离开,值得吗?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玉子胥在她三步外停住了脚步,高高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小的她,一头墨发随意地垂下,天姿的容貌即不染俗世,也不掩灵巧,最可贵的是,她的内丹是他从未见过的纯粹,如同一颗水球,没有一丝杂念。
注意到了她眼中的一抹痛色,微微皱了皱眉,嘴上却是在说着“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他的声音淡泊如水,如同琉璃,如同碎玉,让她险些丢了魂。
这不是一个问句,平淡的语气中不包含一丝波澜,毫无感情。
她心头一颤,忙运用自己少知的礼仪“师父受徒儿一拜!”但还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抬头望向他,她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师父是那么好看的人啊。额头上一点冰晶印记散发出圣洁的光,眼睛微微挑起,抿着的嘴唇勾勒出完美的唇形,如同绽放了一朵冰莲花般,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
整个人如同一幅水墨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里,与世隔绝,一身素白,这个世间应该没有人能再穿出这种混然天成的气质了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以前听来不觉得,现在想来,便是眼前这人形象的最好写照了。
他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她咬住嘴唇,半天才把这句话憋出来。
玉子胥便没有做声了。她有些难堪……完了,师父不会就这样嫌弃她了吧……
“悠悠皓月过满川,今夜月色正白亮,不如叫你月白吧。”玉子胥抬头望了望空中的月亮,如是道。
“好啊好啊!我有名字了!月白。师父起的名字真好听。”刚刚的悲伤失落一扫而光。月白欢喜地看着他,眼睛如同空中皓月般溢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月白,月白,夜色无星,唯独月白。那是白净皓月下,白衣胜雪的仙人给她起的名字。
那时的月白哪里会知道,与玉子胥的相遇是她命中的劫数,注定了她一世的悲哀,终究会带她走上那她不反的亡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