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莺儿搓着手跟我说外头许多的花草都开始逐渐干枯额。（.l.)我走到后花园，果然再看不到一点艳丽的色彩，特别是池塘边上种着的那棵**树。

　　前些天它还是枝叶茂密的，如今开来，叶子都掉了大半。留在在树上的也都是发黄的，我知道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我同慕容厉的情谊也终将死于这个冬天。

　　慕容厉**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完了才踏进黄泉殿的。那时候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月，我在亭子里沏茶，听到脚步声后也没抬头。黄泉殿这么大，可是我已经很久听到过这种有力的脚步声了。

　　只能是他，我知道的。我重新又洗了一遍杯子，才将滚水缓缓注入，“你来了。”

　　“你要见我？”他撩开袍子大步走过来，站到我面前，“龙井？”

　　“你虽囚禁了我，可吃的喝的却都是最好。这茶也是前几天内务府才送来的，我听闻你最喜欢了。”我动手将茶叶拨到茶碗里，清晨采的露珠不多，刚好冲一小壶。那香味很浓，我深深的嗅了一口，“果真是茶香飘逸，你不尝尝吗？”

　　他静静的站着，我笑了，“怎么？你怕我毒死你？慕容厉，你竟也会有害怕的时刻？”

　　“不，我不是怕你毒死我。”他在我身侧坐下，端起茶杯，“你这样子我头一次见，心里有些瘆的慌。”

　　我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那水很烫，含在嘴里一口烫的舌头都发麻。即便如此，我还是慢慢咽了下去，“慕容厉，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吗？”

　　“记得，那晚你慌慌张张的翻墙进来。胆子真是大，你也不怕我真的杖毙了你？”慕容厉想到那一日的好笑，难得的流露出温柔的神情来，“朕起先是不想开门的。”

　　“那为什么又开门了？”我和他对视，自我回来以后他再不曾用这样柔和的目光瞧过我了。我是多么怀念，原来失去了他的爱，真正寸步难移的人是我。

　　岚晔，这就是报应对不对？当年我心狠至斯，抛下一个人，如今也要轮到我尝到这种滋味是不是？不是的，你本不该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你不该这样的。

　　慕容厉低头去看茶杯，“不知道，当时朕坐在里面。就听见你的声音，那一瞬间心里就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不开门，兴许我就会后悔一辈子的。”

　　池塘的边上本来种着许多品种名贵的菊花，这回也都谢了。我指着枯黄的叶子对他说：“你说那算不算美人迟暮？宫里的女人都逃不过这一命运，可这又哪里公平了？你想起哪个人便去瞧她，你想不起便将她丢到脑后。”

　　他没回回答，反而还问我，“听说前段日子皇后来见过你了？”

　　“嗯。”我直接承认。

　　“她来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她那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不过就是来嘲笑我罢了！”我给他又添了一杯茶，“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我是个死人，没了身份，没了**爱，我在她面前低贱如蝼蚁。”

　　他突然捏紧了我的手，逼问我：“你怨恨朕吗？”

　　怨恨吗？我怎么可能恨我爱的人。我摇头，慢慢从他掌心里退出我的手，“你是帝王，你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不怨恨，却并不代表我能理解。”

　　“慕容厉。”我喊他：“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我看着他，笑的很甜，“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他看着我，许久之后才移开目光，“什么？”

　　我起身，白色的裙裾拖沓在地上。我转了一个圈，看着裙角绣着的梨花也随之动了起来，好像它们是活的一样。

　　我想起桥下的那一刻，我抽中的花签。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我与这个人本来就缘分不够，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为难。

　　梨花多为白色，梨也，离也，若所求****一事多半不如意。我呵呵一笑，心里无限苍凉，原来不管到了哪里我与他终究是没有白首到老的机缘。

　　“我听闻你尚未登基前有过一个别庄，里头景色宜人，还有一汪温泉。”我转过身，“慕容厉，你带我去那里住三天好不好？”

　　他似乎是愣住了，瞳孔里全是迷惑不解。我又说话：“从前你还是个王爷，在民间声望极高，所以先皇很是**爱你。那个别庄也是一等一的好，很久之前我就有个愿望，想和你一起去那别庄。”

　　那里曾是我和他共同拥有的美好。只有在那里，他不是帝王，我不是女娲族神女，我们只是凡界一对普通的恋人，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真正的笑。

　　“好，忙过这几天后我就带你去。”他留下这句话后就走了。他一走我就撑不住了，扶着栏杆慢慢的软了身子。一切到了尽头，他已经不是十年之前的那个慕容厉了。

　　我要用我的方式结束它。

　　十日后慕容厉带着我抵达别庄。我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凝望着，连大门的样子都没有变过。我好像还能欺骗自己，这还是十年之前，而我和他还在一起。

　　“走吧！”慕容厉牵过我的手，“手心怎么这么凉？这几日都很冷，你身子本就差，回头多穿些。”

　　别庄还是那个别庄，里头的景致全都没有改变过。经过那片梅园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此时枝头上已经有了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慕容厉站在我身边，“郊外要比京都冷一些，所以梅花也开得早。”

　　“真漂亮。”我深深嗅了一口起，隐约有淡淡的香气。

　　他这会也符合我，“这一片是黄梅，再过去些就是红梅了。你若喜欢，多住几天等到花开。”

　　会在别庄遇见故人是我没有想过的。但在见到紫苏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哭了，这个十年之前拼尽性命也想要保护我的小丫头也长大了。她梳了妇人头，想来也该是嫁人了、慕容厉指着她：“这是紫苏，这几日便由她服侍你。”

　　紫苏垂着头行礼，“姑娘请跟我来吧！

　　这一回我是住在飞霜院的，地方算不得大，但也不小了。屋子是早就收拾干净了的，紫苏站在我跟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了，你陪我说些话吧！”我有心想跟她套近乎。许久未见，这小丫头我还是怪想念的。

　　紫苏始终低头，身板挺得笔直，“奴婢不敢，姑娘是主子，若是姑娘没有事情了那奴婢就退下了。”

　　我张张嘴，伸手抓住了她。结果就看到了紫苏本该是光洁的手腕上布满伤疤，那伤疤模样难看，摸上去凹凸不平，是烧伤无疑。

　　“你的手…”

　　“奴婢无事，这是多年前伤的。”紫苏从容不迫的盖好袖管遮住伤疤。

　　她走后我才后知后觉，何念当初毒死我后还放了一把火。若是所料不错，这伤疤应该是当年紫苏要救我时伤的，也真是个傻气的小丫头，不过主仆那么一小段日子，她对我这样尽心尽力实在不值得。

　　午膳我是在房里一个人用的。慕容厉大约还有事情要处理，让我自己随意在别庄里走走，稍晚他会来找我。

　　“我想去马场。”我对紫苏说。

　　她惊讶的看着我，我却不想解释太多，换了一身红色的劲装就直奔马场。即便是慕容厉登基后甚少再来此处，这里依旧被打理的很好。马场场地宽阔，一到这儿便觉得心旷神怡。

　　十年之前那头白色的小白云想必此刻也已经长高了不少。我在马厩里搜寻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一匹模样温顺的白马。

　　“就要它了！”

　　“这…姑娘，白云比较特殊，皇上早说过不让我们随意动。”马夫面有难色，“不如您看看别的，这些都是好马！”

　　我摇头，很执着，“我就要它！慕容厉那儿有我担着，你只管牵出来给我就好。”

　　在我一再坚持下马夫只能将白云牵出来，不过还是很不放心，“白云虽看着温顺，但是性子其实很烈。她曾是有主人的，除了皇上和碧落姑娘以外是不让人靠近的。”

　　这马儿倒是个衷心的。我笑了一下，从马夫手里接过胡萝卜在他担忧的目光里走过去，“白云，是我。”我将胡萝卜味道它嘴边，它打了个响鼻，蹄子乱踢。

　　所有人都以为它会伤到我。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它只是在我手心里闻了闻，然后老老实实的开始吃胡萝卜。我笑着抱住它的头，“还是你有良心！”

　　等白云吃饱喝足，我牵着它慢慢走出来。一个翻身上马，许久未骑，手艺果真是生疏了。我抖了一下，手紧紧抓住缰绳，稍微适应了一番就挥着马鞭奔腾起来，耳边寒风呼呼，可这么一跑心口处那口憋闷的郁气也就挥散出来了。

　　我数不清自己究竟跑了多少圈，只是听到后头一声马儿的长鸣后下意识的停下。勒住缰绳掉头，慕容厉一身白色的锦袍，头戴玉冠，那副模样依稀还是十年前的温润公子。

　　他慢慢朝我来，“白云今日倒是出奇肯让你骑，平日里是再不肯的。”

　　“兴许是我讨好了它呢！先前我给它吃了一根胡萝卜，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拍拍白云的头，“是不是啊？”

　　白云蹄子动动，昂着头让我摸。慕容厉看的目瞪口呆，“好些年了，白云再没有这样亲近过旁人。”

　　“是吗？”我翻身下马，“歇会吧，陪我走走？”

　　慕容厉同我两个人一人牵着一匹马走在林子里，我一边走一边踢踢脚下的石头。慕容厉看了许久才忍不住开口：“怎么跟个孩子似得，不好好看路，回头摔一跤。”

　　我没抬头，“真是啰嗦，从前也有人这么在我耳边啰嗦。”

　　“和你一起吃汤圆的那个男人？”他没好气，“你就是为了他才进宫的？朕猜猜，是不是梁王用那男子的性命要挟你，所以你才不得不妥协？”

　　“还是那男子道貌岸然用你去荣华富贵？”他每每说一句我眼神就黑一分，往日里他总说我不带脑子，现在他的脑子是被吃了吗？

　　“慕容厉，你出门没带脑子？还是昨晚把话本子当奏折了？”我都不想理他，牵着马儿走到前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