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到之前四哥和九公主的话，心里有有股不祥的预感。（.l.)

　　老头子摇摇头，倒是我身边的狐狸冷漠的开口：“你竟还不懂吗？沉水渊可怕之处并不在于里头的上古妖兽，而是其中的无数的阵法。当初那只魇创造出这个地方本身就没打算让进来的人出去。”

　　我不信，指着老头子道：“那他呢？他为什么还在？”

　　“他只是一缕魂魄。上古妖兽的修为十分强大，可即便这样还是会在这里慢慢消耗修为。我同年兽都失去幻化原型的本能，如果继续在这里留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同你四哥他们一样。”

　　老头子附和：“沉水渊只是一个幻境，维持这样的幻境是需要大量的修为。我虽为应龙，却也只能留下一缕魂魄。”

　　我如遭雷击，老头子继续道：“本来你们三人都要死的。但是女娲于我有恩，我可以拼着最后一缕魂魄救你，可是必须要有人祭出全身修为。否则阵法不启动，我也不能有任何作为。”

　　“你放屁！老子杀了你，你再妖言惑众！”我提着剑就要冲过去，小腿却被人抱住，我低下头，八姐气若游丝的抱住我，“小九…”

　　“八姐！”我丢下剑，抱住她。

　　她用力抱着我，手在我背上来回的轻拍，她说：“别怕，姐姐一定会让你出去的。”

　　我不停地摇头，我的八姐从来都意气风发的，她是四海八荒最美的神仙。可是现在她抱着我，软着语气同我说这样话，我忍不住，立即哭了，八姐安慰我，“哭什么，小九，以后西海就交给你了。”

　　我总说死并不可怕，反正一个神仙活了几万年已是够本了。可真的有一天要我直面死亡，我却觉得无比害怕，我的八姐，这八百年闯过无数祸却总要我背黑锅的八姐，我知道她就要死了。

　　我松开她，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从她身下不断溢出来的血。那种妖艳的颜色铺天盖地的朝着我的眼睛冲过来，我的眼底都是那种红，我摇着头，难以置信，“八姐……”

　　“小九，你替我将这个还给他。”八姐只是微笑，褪下手腕上的红豆珠子，“来之前我同他去凡界走了一遭……他送了我这个，他说等我回来就给我一个机会……只怕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扑在八姐身上，紧紧抓着那串红豆链子，泣不成声，“求求你！八姐，你别这样对我！我欠你哥哥和妹妹两条命，我不能再欠你的！芙绱，你可怜可怜我！你别死！我还不起你们西海！”

　　我胡乱给她输真气，将随身带着的药丸一股脑的全倒出来，往她嘴里塞，”八姐，我求你了！你自己跟他说，你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头了，你别死！“

　　八姐身上仙泽消失的很快，修为也在一点点减少，她睁着眼睛，可是目光却逐渐涣散，“碧落，我再求你一次……冥夙也是个可怜的人，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我走以后，你但凡看在我的面子上，偶尔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你起来跟他说，八姐你坚持住，我会带你出去的！”我哭得跟傻子一样。我答应过父君会平安带七哥和八姐出去的，如果八姐死了我怎么跟西海交待！

　　“冥夙……他很可怜他只是太爱你了……小九，西海以后就交给你了。”八姐说句话都费力，她面色在烛光下泛着惨白，迷离的看着上方，念叨了一句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我拢着她的双手，印象之中八姐一直是个豁达的人，在她脸上永远都是带着笑意。有一回父君揍得恨了，她皮开肉绽，我在边上一面给她上药一面流泪，她趴在那里只是微微一笑，“哭什么，没出息！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老子都没喊疼，你掉什么眼泪！”

　　我的八姐即使知道我不是她的亲妹妹，即使知道我抢了她爱的人，可是她从来也没埋怨过一句。她替我挨过揍，也会指使我干着干那儿，可是我一出事她比谁都着急……我知道，我就要失去我的八姐了。

　　“冥夙……”芙绱她到死都还念念不忘冥夙的名字，分明是神志不清了，分明是睁着眼都看不到一点光华，可她念在心里念在口里的仍旧是那个从未给过她半点真心的冥夙。

　　我想起四哥和兰亭。八百年前，那一对有**因为我生死相离，如今这样的事情再度重演。我头一次这样痛恨我自己，我是女娲，是大地之母，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去救赎。

　　可是我连最亲近的人都救不了。我算什么大地之母，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而已！八姐的身躯逐渐冰冷，只是始终没有闭上眼睛，我抱着她傻子一般的枯坐着，她身下淌出的血浸透我整个人，我都能感觉到衣衫下那种****感。

　　地动山摇的可怕感觉清清楚楚的再次袭来，我却一点都不想躲。眼泪已经哭干，可是我的八姐再也回不来了。我也想直接死在这里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去面对父君和母亲！

　　“娘娘，再不走，咱们就出不去了！”碧眼狐狸跑来我身边，“娘娘纵然伤心，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啊！”

　　我目光呆滞的很，她轻轻扯动我的袖子，我转过头。七哥还平静的躺在那里，纵然我想以死谢罪，可是七哥是无辜的。我已经没有八姐了，不能叫七哥再出不去。

　　“女娲娘娘外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您，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未必值得。”那老头丢开棋子，“我的修为在这几万年也耗损的差不多了，如今才能勉强送你们出去。还请娘娘不要再犹豫了。”

　　我站起身，“我要把八姐带走！”我要将她的尸体带回西海去。

　　“不可能，死在沉水渊就是沉水渊的东西，即便死了也带不出去！”老头子一掌打过来，我没有准备往后一倒正好倒在七哥身边。

　　“娘娘！四海八荒就都交给您了，您身上肩负着使命，还请以大局为重！”

　　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八姐，她躺在那里，面容平静。我从未见过这样安静的八姐，如果没有那些刺眼的鲜血，我都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八姐，我对不住你！”我捏紧了那串红豆，扶起七哥决然转身。

　　老头子是谦虚了，几万年过去了哪怕沉水渊是个吃人修为的地方，他如今的法力只怕还是在我之上。八姐位列上神修为自然不容小觑，上古阵法全部启动，这时刻是我唯一能把握的。

　　我看了一眼老头子，“多谢了！”我小心的扶住七哥，在老头子身后施法对抗阵法，两股力量相撞我明显感到一阵头晕。

　　老头子却一把拍在我背上，“娘娘保重！”话音才落我便往前一扑，像是脚下滑了一大跤。

　　我抬头，远处看见的是浅色的结界。想必是那老头子耗尽最后一点子修为将我送出来，我刚要回头便听得见连绵不绝的倒塌声。我回过头，沉水渊那座水宫竟然就在片刻间轰然倒塌。

　　那些碎片没有朝四处飞溅，它们在倒下那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么一座华美的宫殿。却在一瞬间消失了，我朝前垮了一步，“八姐！”

　　“娘娘！”狐狸出声阻止我，“不要浪费了应龙的一番好意！”

　　我自是知道的。沉水渊这样的地方存在的太久了，那老头子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里面不问世事，可是因为要成全我，不惜耗损了最后的修为。只怕从此往后再也没有沉水渊这个地方了。

　　我叹叹气，沉水渊一消失，海水便由四面八方袭来。我掐了一个避水决将我们两人一狐护住朝着结界口游去。

　　待我终于看到父君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凤起最先发现结界自动消失的，他即刻收回掌，“碧落！”

　　稳妥妥的踏在西海水宫的地砖上，我将七哥交给凤起。父君急忙奔过来瞧我，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后才确定我无恙，不过他随后便往我身后看去、

　　我垂下头，只听见他颤着声音问：“阿九，你八姐呢？”

　　母亲一把扑过来将我身后看个清楚，也抖着声音问我：“芙绱呢？碧落，你姐姐呢？为何只有你七哥出来了，你姐姐呢！”

　　我如何有颜面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同站在最远处的冥夙对上。

　　我来的时候他是不在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想起八姐临终前说的话，捏紧了手中的红豆，终于缓缓朝他走去。

　　其实这八百年我应该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发现。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豁达的能看开一切。我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八姐是喜欢霂和的，如果我早些知道，我怎么也不会同意同冥夙定下婚约。

　　明明就是自己深爱的人，却偏偏要成为自己的妹夫。八姐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凭心而论，倘若岚晔这样待我，我是一刻都忍不下去。

　　可是我的八姐为了我硬生生是忍下来了。她希望我幸福，也知道冥夙会好好照顾我。那一****替我穿上嫁衣，她脸上还带着真心的笑容。八姐，那时候，你心里一定在滴血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冥夙面前，我抬手，掌心赫然是那串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冥夙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在这海底更显颜色厚重。他看清我掌心的东西，动了动嘴唇，最后也只是问我：“她人呢？”

　　八姐说冥夙答应了她会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从沉水渊回来，他就会和她在一起。可是八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慨然赴死？

　　你离幸福只差一步了，你知道吗？

　　“八姐说，先前同你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叫你莫要当真。她说她都是同你玩笑的，她心中才没有你。”

　　“我问你，芙绱呢？”冥夙青着脸一把夺过那串红豆牢牢捏着，“芙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