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彻边境沙漠镇
月明星稀,掺杂了月光的大风呼啸在沙漠镇上。镇上少见的土地上几个身穿土黄色铠甲的兵士正在向大彻的平原腹地跋涉着。
“哎,常兄,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拨人了吧?镇上的人都撤走了吧?别有遗漏,要不然又该挨板子了。上次偷了炊事营一个肉馍馍,李将军可是打得我半个月都没起来。”
“呸!你小子别他娘又乌鸦嘴!”被称为常兄的人扛着三个卷好的小帐篷,呼哧呼哧的,心情也是极度的不耐烦,“收个尾竟然就我们几个,真不把老子当人看!让那些沙僚子1(沙僚子:大彻土话,指沙漠居民。)自己迁不就得了?这玩意儿!进了沙漠我们还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再打板子我就——”
常兄突然闭了嘴,看了看自己身边同样累的够呛的几个甲士,又颇有深意地看了和自己搭话的小子一眼,闷着头继续赶路。
呜——呜——
到了后半夜,这大彻国边境的沙漠上倒显得越发的阴冷了。狂舞的大风吹起来如鬼哭狼嚎一般,卷着细碎的砂砾拍打在不多见的岩石上,如无形的波涛。狂风在一望起伏无际的沙漠上如入无人之境,卷着一个个小沙堆旋转着冲上云霄,漫天的沙粒洒下来如细密的针雨。风把起伏的沙堆推了一层又一层,也冲击着身处沙漠中人的的心志。
武明臣望了望天上惨白的明月,看了看自己身后疲惫不堪的大军长龙,一丝也不敢放松。他出身丰明国的名将世家,纵横沙场十几年,守得国土安宁,并得了一个“刚谨雄狮”的威武名号。但武明臣现在却是无比的忐忑。
七日之前,东方诸国中的最强国大彻向称国和子丘国借兵八万,合兵三十万。派“金彻狐熊”童子孟从祁阳关出兵二十万突袭延迹国和幽国,两国城池未丢,却折兵五万。大彻同时越过沙漠镇的的边境出兵十万袭击丰明,丰明国一日之内损失了,壮二州。
三日之后,丰明,延迹和幽国合兵二十六万反击,幽国陈信为主将军,丰明的武明臣为右将军,延迹朱玉为左将军。
一日后,丰明国境内的大彻军队中了武明臣的埋伏撤军。武明臣乘胜追击进入沙漠,而朱玉与陈信也逼退大彻军队,反攻祁阳关。
不过这并不是三国胜利的开端,而是大彻圈套的开始。
武明臣进入沙漠已经三日了。自从进入沙漠以来,每日白天的暴烈阳光和晚上奇冷的夜风已经让几千名战士丧失了性命,其他人也是一副病态。此外,还有许多因流沙丧命的兵甲,最可怕的是,军队的粮水只够撑到明日中午了,再出不去,所有人都将变成沙漠中的枯骨。
这沙漠如此凶险,大彻军队是如何让穿越并偷袭的的武明臣记得很清楚,大彻攻来时军队甲士的黑甲上并无任何沙子的痕迹,并且多是轻骑兵。如此军队,就算对本国的沙漠地形比较熟悉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大彻突袭军来的时候,目光如雷,宛如堕天的神兵!又哪像经历了凶险?
武明臣只觉得一口气血憋在心里。他站起身,宽厚的大手抚了抚名驹“沉虹”2(沉虹,天下名驹,因四蹄皆有虹状白毛而得名。名驹者,皆日行千里,来往不疲。)这是三日来唯一没有葬身沙海的马了。要不是“沉虹”的天性和名剑“含锋”3的控风之能,他这个将军恐怕与那些死去的士兵命运相同。(名剑“含锋”:天下名剑榜第二十名,剑内有御风之灵。)
武明臣向大军后方走去,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群白天被晒伤的士兵。这些士兵皆是忠勇之士,武明臣当时力排众议将丰明的战旗做成了担架抬着他们。他看着伤兵们的惨状,心想不知这些伤兵的亲眷们还能不能看到他们活着回去。
这场追击还没有打上就如此惨烈。武明臣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他大败时的场景。那时他才二十三岁,刚刚升为丰明的九骑将军,奉命带兵与驻国共抗西方的齐科亚帝国。他的结发之妻吵着闹着要跟去,当时武明臣正与国内另一位有权势的将领不合,武明臣父母早亡,怕自己不在妻子会出事,便教她女扮男装化作近侍一起出征。
武明臣狮子般壮硕的身材不由得抖了抖,每次回忆起这件往事,他心里就只有数不尽的后悔与愤怒。
仿佛就在昨天,年少轻狂的武明臣与五百轻骑中了齐科亚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他醒悟赶回来时,军营已是一片灰烬,不远处已冻成冰的江中,丢弃着数不清的尸体。武明臣的心狂跳不止,他疯狂地翻过一具具尸体,寻找他最爱的发妻。终于,武明臣在一出尸体分散的冰面上发现了她。她的衣衫已经被尽数的撕碎,眼中带着不甘的泪滴和对意中人的救她的渴望。很明显,是敌军发现她是女人将她蹂躏致死的。
武明臣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抽空了,他颤抖着抱过发妻的尸体。齐科亚是极北国,尸体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武明臣解开自己的战甲与衣衫,将那冰冷的爱人拥入自己滚烫却没有心跳的胸膛。
“小池,我来了。。。我来了。。我来晚了啊!”武明臣抱着小池,眼中的热泪滴到了冰面上,冰面上冒起丝丝的热气。武明臣突然看到小池手中紧握着的一块金丝蚕绢,上面绣着几行字:
不执汝手,
心与谁牵?
情与谁连?
这是他送给小池最好的东西了,那几行字是他这个大老粗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并请丰明最好的绣女绣上去的。
武明臣仿佛失去了感官与知觉,他缓缓地握住小池的手,声音嘶哑并间断,“齐科亚。。。。齐科亚。。。。我今生。。誓要亡你,誓要亡你!”
他的表情扭曲且狰狞,像刚逃脱九幽十八天层地狱的恶鬼,又如摆脱祁绵山怒吼的妖魔。
武明臣猛地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这么一大段距离。他已经看不到大军的头,但武明臣的胸膛还是剧烈的起伏着,每次回忆到这段经历,他都迟迟回不过神,过去就像一只漆黑的大手,死死的抓住他,让他每次都持续的陷在愤怒与悔恨里。
武明臣面前的几排兵士浑身的黄沙似乎都没有力气拍打干净。他们的脖子上还有着白天明显的晒伤痕迹。他们中的好多人为了从流沙里逃出来甚至丢盔弃甲。其中一个人缩着头,双目无神。瑟瑟发抖,犹如得了痴呆症一般。
武明臣还没有从愤怒的梦魇中完全清醒过来。他看到那名甲士,就像是看到了当初在齐科亚国内的自己,他的眼睛涌上了一片红色。
嚓!
含锋剑鬼魅般出鞘,刺穿了那名甲士的胸膛。那名甲士倒下,身上像被风割开了无数的伤口。
唰……
将士们顿时从萎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大家都惊讶于含锋的威能与武将军此刻突如其来的残暴,纷纷向后退去,一时间,骚乱向军队的首尾两端传去。
“将军…您这是…..”百夫长钱松从队伍中跑了出来。
武明臣不语,抬手又是一剑向钱松的脖颈砍去。
铛!
一把青色的长剑从钱松的肩部上方穿过来,不偏不倚地替钱松挡住了这一剑,青色长剑的剑尖上浮现出一枚金黄色的符,金色的光芒直照武明臣的双眼。尽管如此,钱松的脖颈上还是多出了几道风痕。
在金光的照耀下,武明臣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看到自己面前持青剑的俊逸男子。武明臣神情恍惚,皱了皱眉。
“将军此举,怕是彻底打散了军心!”俊逸男子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武明臣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说话。他提着剑向大军前头走去,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是僵硬的愤怒。
俊逸男子略微思忖了一下,向钱松道:“对大家说这名甲士因不守军纪被处死,将军这是在整肃军风。将军心里已经有了破敌之法,让大家今晚不用顾忌粮食和水,明日必当迎敌!”
“是,周剪副将!”钱松应道。
大彻祁阳关外
陈信望着军营桌上的地形图,没有紧缩。他已经坐在桌前半天没有休息过了,身边小将送来的饭菜也是一动也不动。他用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阵图和攻城图,又马上把图涂抹掉。陈信画到最后,只觉得天地好像都在旋转,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陈信不得不停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和风池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地形图出神。
“将军!”有过的小将秦修不知何时进了主将军的营帐来,叫了陈信一声。
“什么?”陈信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丝怒气,看到是秦修脸色又稍稍缓和了一些,“怎么了?送饭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下午不要打扰我的吗?”
秦修苦笑了一下,“主将军,不是我想打扰您,而是延迹的朱老将军已经等了您快半个时辰了。”
陈信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怎么不早说?”
秦修讪讪地道:“是主将军您不让我打扰的啊…..”
陈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敢顶嘴,不耐烦的道:“别废话了,赶紧告诉我朱老将军在哪儿。”
朱玉骑在名驹“墨蹄”上,平静地望着祁阳关的景色,心里全是震撼。
东方国家本由王朝大制统领,其余国家皆为诸侯。一百年前,大制式微。而大彻却由一个普通的诸侯国崛起,历经四代明主,收称国与子丘国为附属国,吞并了冀,鲁这两个国家,最后又以雷霆之势灭掉了大制,如果这场战争,丰明,幽,延迹三国败了,恐怕大彻就将真的统一东方了。
寻常国家有三代明主就已是天赐之幸,而大彻却历经四代,疆土开阔,国富民强。如今第五代王更是魄力常人难及,同时出兵讨伐三国,如此手段,当属王中枭雄,而这场战争的准备又如此周全,恐怕在几十年前,大彻的君主就已经料到了吧。
大彻彻孝亲王时,听从身边主盈大祭司之言,威逼北庭国将一座山脉送与大彻,更名祁绵山,并改自己西方大门关塞为祁阳关,再加上大彻王族的祁姓,意为三祁定天下。
祁阳关向正阳而开,两边都是山脉,不可水攻。如在白日出战,童子孟带领的金甲骑出关。光是金甲反射的阳光就足以让敌军乱了分寸。
祁阳关十里内,每逢战时便是一片枯草,土内埋着难以计数的鞭炮与引线。若敌军靠近十里之内,守城兵甲从关上倒油下来,这十里之内,恐怕是一片火海。
传说祁阳关为“金汤要塞”,果然名不虚传。一旦开战,大彻以西的国家从别道进攻大彻,则祁阳关出兵反击。若是从祁阳关攻,则基本毫无胜算。真是天有险,人造设,为鬼关!
祁阳关上,风不大,而大彻的虬龙旗却依然放肆的飘动着,犹如真龙遨游。虬龙是传说中创世三主之一,生来弱小,仅有一对龙角,却能以坚毅心志统御元素,成为创世三神。大彻用虬龙为旗,当真霸道。
花岗岩打造的城关上,雕刻着三只栩栩如生的麒麟,一直想做遥望祁绵山,一只向右代表大彻栎都,还有一只在两扇大而厚重的红漆关门之间,满脸怒容,凶相毕露,四颗锋利的獠牙是有白玉石打造,更有了鲜活的质感,仿佛入关者,都被吞入了凶兽肚中。
朱玉微微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几个亲侍道:“真是妙哉,这三金麒麟鬼斧神工,凶性大发,却在日光下还有威仪之感。只怕来犯之敌看了这麒麟,便要掉头逃窜了。”
亲侍们面面相觑。大战在即,身为左将军的朱玉去说出如此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话来,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哈哈!”朱玉似乎早就料到亲侍们会有这种反应,开怀大笑,“哎?陈主将来了。”
不远处,陈信骑着“春雪”,快马加鞭地朝朱玉赶来。此时正是正午刚过,炽热的阳光洒在陈信身上。映衬着他的剑眉凤目,显出十足的英气。再加上那匹全身雪白的名驹“春雪”,真不愧是幽国传闻中的第一美将。与陈信相比,朱玉和武明臣这种虎背熊腰的人更像是真正的将军。
朱玉看着陈信把马收住,不紧不慢地道:“陈都统令4是在午睡吗?明日大战,都统令也不忘补个美容觉啊。”(都统令:与下的巡节使意义相同,均为一国内一州的最高军事长官。)
陈信听了这话,脸色就很不自然。心想,这次大战,丰明,幽,延迹三国共同推荐他为主将军,武明臣为右将军,而最有经验最年长的朱玉却只做了左将军,他难免会心生不满。
而称自己为都统令,难道是觉得自己从幽国一个独州都统令直接受命为二十六万大军主将不妥?美容觉又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自己绣花枕头一包草?
陈信年轻,自然年轻气盛,当即回到:“朱老巡节使只是听到了我的美名,难道就没有听过我率三百轻骑强攻延迹伯州营的凶名吗?!伯州营的将领,好像是号称尽得了您真传的朱九5吧”(5朱九:朱玉之子,朱玉当了二十年伯州巡节使,朱玉升官后,伯州营朱九掌管。)
“哈哈,”朱玉不怒反笑,“年轻人果然傲骨铮铮,不枉我力荐你为主将。”
陈信听了此话,顿觉羞愧难当,“小子失言,还请朱老将军海涵。”
“无妨”,朱玉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几个亲侍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与陈将军有话要说。”
“这….”带头的亲侍长有些犹豫,“将军,这里离祁阳关太近了,您….”
朱玉拍了拍亲侍长的肩膀,道:“有陈将军这等三百轻骑敢攻城的少年英杰,大彻怎么敢出兵袭击我呢?”
陈信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挂不住了,火辣辣的….
亲侍掉马回营后,朱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眼神刚正清明,透出一代名将的威严与傲气。
“陈将军,你已思索了半日,可有明日破敌之策?”
朱玉说话时,视线仍没有离开祁阳关。
“没有。”陈信的脸色有些发白,“除了硬拼,别无他法。三国,恐怕没有希望了..”
“非也,陈将军。”朱玉摇了摇头,“三国君主虽然算不上贤明,但在国家存亡之际是不会做错的。我们硬拼就够了,因为这场战争的成败,并不在祁阳关。”
“不在我们这里?”陈信突然反应过来,“武将军?可是武将军穿沙漠迎敌,能守住家门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再战胜李阳的八万黑甲军?”
朱玉的神情不变,道:“陈将军,如果你把京畿白氏这个砝码加到大彻那一边,一切就都好说了。”
陈信大惊失色,“白氏?!大制建国时两大神授家族之一的白氏,世间竟然还存有神授家族!难怪……难怪黑甲军无视沙漠直接出现在丰明国境!神授家族有通天彻地、鬼神之能。武将军进入沙漠三日音讯全无,一定被白氏的法术困在了那里!”
“没错,”朱玉接陈信的话:“有白氏的法术,大彻绝不会在沙漠边境设防,只要武将军能走出困境,直击大彻栎都,我们就不会输,前提是,我们要以十九万硬抗大彻全部二十九万兵力,还有金彻狐熊与李阳两位大将。”
陈信还没有从京畿白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迅速理了一下思路,道:“可是朱将军,您怎么能确定武将军可以走出来?您又是从哪里——”
“我累了,”朱玉打断陈信的话,“陈将军只须明日用你年轻凶狠的劲头带我们硬拼即可。老夫先回营了。”
陈信还想再说什么,朱玉却已经调马加鞭了。陈信回过头望着祁阳关,心里的惊涛骇浪又开始翻滚,“大彻狐熊”童子孟与“嗜血黑将”李阳。这两位无一不是惊世之名将,尤其是他们联手攻打冀国时,破军俘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明日硬拼,又真的能抗衡这两位绝世猛人吗?
陈信调转马头,猛地发现朱玉已远的身影后有一名全身过载黑衣里的人在骑马跟随,黑衣人似乎还露出了些许金发。陈信十分诧异,刚刚谈话时亲侍不都回营了吗?这金发黑衣人又是谁?
陈信有一种预感,这朱老将军恐怕并不比大彻的虎狼之师好对付多少。
如今天下大势,除了东方以大彻为代表的东方十三国,西方以嘉美什帝国为代表的西方二十一国,还有一个国家,在东西方中矗立,它就是赫吉雅帝国。
赫吉雅帝国是在几十年前由三个国家合并而立的。它属于西方国家,却也只是在城市风貌,居民衣着与生活习惯上属于西方而已。而在信仰上,赫吉雅帝国却信仰东方诸国都膜拜的创世三主,并在达铁围城中建有一座神庙,专门负责三主的供奉事宜。
或许是因为信仰不同。赫吉雅帝国在几十年来竟然都没有与西方国家建交。西方国家也对这个新国家保持了观望态度。
直到五年前,赫吉雅骤然发兵,五日内攻克了邻国可维帝国与柏团帝国,并在半月之内将之划为自己的行省。
西方诸国震怒!赫吉雅此举无疑是在表明了自己的敌对立场。如此速度攻陷两个机械化的国家,毫无疑问赫吉雅已成为与大彻,嘉美什相媲美的超级强国。
西方诸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十七个国家以柯罗,齐科亚为首,发动了对赫吉雅的围剿。几十万机甲部队攻向达铁围城,军队炊事营的黑烟都遮蔽了天空。
但这几十万机甲部队却在赫吉雅的五千英灵军团下溃败。具体的原因没有人知道,那场战争中,与英灵军团对战的人全都精神失常了。
围剿的结果如此的令人乍舌。嘉美什帝国却很高兴,它发展太快已成为众矢之的,而赫吉雅的出现,却分担了各国的弓箭与火炮。围剿结束后,嘉美什帝国第一时间与赫吉雅建交,而赫吉雅也向各国伸出了友好之手,一时间各国的关系都缓和了下来。
赫吉雅帝国帝都达铁围城
赫吉雅帝国一战成名后,帝都达铁围也变得空前的繁盛。各国的商队都在这个大都市中来往交易,经济发展空前绝后。如今,达铁围城中已尽是高厦城堡和各式各样的休闲场所。而在这期间,也有数不清的名门望族涌现而出。
赫吉雅帝国中有三大家族,是三个合并成赫吉雅的国家的皇室。赫里斯诺蒂夫兰(简称蒂夫兰)家族现在仍为皇室,家徽为兰草王冠,其家族精英大都在政府各部门任职;雅娜易斯家族家族,家徽为烈焰铁剑,掌管赫吉雅的地下势力;而吉恩特亚家族却是帝国真正的主宰,因为吉恩特亚家族掌握着帝国的至高武力——英灵军团,其家徽为鬼门三碑。
除了这三个本土家族外,还有许多外来家族也在达铁围城中落叶生根,其中最显赫的就是有第四家族之称的瑟特达家族。瑟特达家族的家主里克·瑟特达还担任达铁围城与皇家侍卫军的最高军事长官,军阶三星上将。
三大家族除了蒂夫兰家都很低调。三大家族在各大家族中进行调和,并影响帝国发展。
今晚的达铁围城没有了其他时间的车水马龙,街上也空无一人,因为今天是“贺旦节”。
贺旦节自帝国建立延续至今,是赫吉雅庆贺新年的日子。在这一天市民们都要早早入睡,休息充足,从明日起就是新的一年了。
也正因如此,今晚的达铁围城显得幽邃而静谧。街道上的灯光柔和而朦胧,照在橄榄树的叶子上十分和谐。城中的交易市场和高厦都显得幽静,默默矗立着,像一位位巨人守护着帝国贺旦节的安宁。
然而,今年的贺旦节,注定不会安宁。
黑夜中,一道身影走进了三主神庙,神庙三主像前的烛光摇曳着。
在城市远郊,希诺大剧院正是灯明十里,大剧院两层的圆拱形的身躯,揽进了赫吉雅几乎所有的政府高官。
这是政府给予官员们的福利。每年贺旦节,官员们都会欣赏完世界顶级的歌舞剧再回家休息。
舞台上,《塞浦罗斯之春》6(西方国家塞浦罗斯与北庭,齐科亚并称为世界北域雪原三国。因为奇特的地理原因,塞浦罗斯的春天只有一天。歌舞剧《塞浦罗斯之春》赞美了春天的美景,表达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乐观向上的精神。)的旋律悠扬婉转,蒂夫兰家的小公主伊丽·蒂夫兰在台上翩翩起舞。他穿着掺着冰丝的蓝裙,天鹅般的脖颈上兰草纹身紧贴着锁骨若隐若现。
根据建国时蒂夫兰家族与东方的契约,所有家里的男子在十五岁那年都必须纹上兰花,象征君当如兰。而蒂夫兰家的女孩却只纹兰草,因为她们本身就是帝国之花!
音乐高低变奏,好像塞浦罗斯春天的短暂的花开声。清丽的歌词既美且唱,洗涤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美丽的雪原之国塞浦罗斯
冷寒的风是我们虔诚的祷望
在那白云之上有一轮明月
它和星告诉我春天就在那不远的地方
当我今日醒来
看到暖阳照在我的软床
那门外的雪已经融化
露出青草和浓厚的土壤
那粉艳的雪樱还没有落
春天的雏菊也已开放
我爱这五彩的春天
他让我的幸福挂在脸上
日落即将到来
春天仍在我的心头荡漾
日落即将到来
春天仍在我的心头荡漾
在轻唱的唯美歌声中,小公主的舞蹈时而轻盈时而抑止,配合舞台上不断变幻的彩幕,犹如高山倾雪,又仿佛落雨鸣蝉。
台下的人大都看得痴了,他们的眼神仿佛被冰雪洗刷过一样干净,还透露出一种沉醉之色。有的蒂夫兰家族之人却露出疑惑与愤怒的表情,还有几个官员盯着伊丽的肌肤露出垂涎之色。
提丰·雅娜易斯在二层自己的包厢内,脸色无比的沉重。这达铁围城中,各大家族虽然看起来很和谐,实际上去暗流汹涌。
这世上的资源就这么多,有人上来了就必须有人下去,家族也是如此。有的家族势力一夜被血洗,新的家族就在第二天顶替上来,血腥而残酷。但家族竞争也是达铁围城保持活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除非有大量平民伤亡或者国际政局不稳,家族主宰吉恩特亚不会干涉家族争斗。
蒂夫兰家族与瑟特达家族争斗已久,蒂夫兰家族中有许多政府高官,也是帝国皇室,却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而瑟特达家主里克·瑟特达虽有军事力量,也是守护蒂夫兰的皇家侍卫军的最高长官,但侍卫军中大都是蒂夫兰人。因此,两大家族在各尽职守的同时,也在明争暗斗。
帝都中的许多家族也都掺和进了这两大巨头的争斗之中。雅娜易斯家的两位小家长更是带着自己的人马分成了两派。提丰与蒂夫兰家的大公主是旧识,更心慕小公主伊丽,自然是支持蒂夫兰家。提丰的死对头奎奇·雅娜易斯曾师从里克·瑟特达,自然支持瑟特达家族。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蒂夫兰皇帝才死了不到三个月,里克·瑟特达就敢让小公主像舞女一样给众人跳舞,并与王后薇琳·蒂夫兰在同一间包厢里看歌舞。这可是莫大的僭越啊!虽然皇帝已死,但蒂夫兰实力仍在,除非……..
提丰心头一个激灵,他靠近窗户向外望去,原本应该距离希诺剧院一百米守卫的侍卫军紧贴在剧院一楼的窗外。这些侍卫军的制服上没有一个有兰草王冠的家徽,并且手里全都提着重机枪!
糟了!
铛!
就在提丰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楼大厅的灯突然熄灭了,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重机枪穿击血肉的声音。
嘭嘭嘭!
将近一半的人死在当场,剩下的人都在惊呼逃窜,场面已经完全混乱了。
该死!提丰第一时间从二楼的包厢翻了下去,重机枪的重甲单打在他的英灵衣上,强烈的重击让他一口血喷出来。提丰踉跄着往前跑,歌剧开始前他让托托潜伏在后台看着伊丽,但提丰不确定这种请况下托托是否还能保护好伊丽。
一楼的观众席已是一片血海,被重甲弹贯穿的人身体基本都被打碎了。浓重的血腥味让提丰差点吐出来。
没时间了!提丰听到侍卫军已经进入了剧院内,开始对场内的幸存者进行最后的清理。
提丰强忍着反胃感与疼痛来到了后台,他用尽全力搬开破碎的台柱与杂物,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伊丽和托托呢?
在哪儿?
他们在哪儿!
终于,提丰在后台边上看到了刺眼的烈焰铁剑家徽——托托!提丰颤抖着走过去,他看到托托身上有五个冬枣大小的血洞,滚烫的鲜血染红了烈焰铁剑的家徽。
提丰感觉自己的手被别人砍断了。
提丰用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强忍住自己的泪水翻开托托的尸体。
伊丽·蒂夫兰躺在托托的身下,没有受伤,眼神呆滞,明显是被吓傻了。
提丰深吸了一口气,“伊丽,是我。我是提丰,我是提丰啊!”
伊利的身体还在颤抖,没有反应过来。
“伊丽!”提丰大吼,他抓住伊丽的肩膀使劲摇晃,“快清醒过来,我们快走!”
伊丽的瞳孔恢复了正常大小,她突然抱紧提丰大哭起来,“提丰,我…托托他……..”
“那有人!快!抓住他们!”听到了提丰的吼声,侍卫军开始向后台跑过来,他们手里是明晃晃脊背刀。
提丰抱紧伊丽,纵身跃起,冲碎了剧院玻璃落到剧院车场草地上。他背好伊丽向剧院门口开始狂奔。
提丰转过几个路口向三主神庙奔去。但一道身影已经等候在他的前方了,那人身上不仅有着烈焰铁剑的家徽,还有着象征小家长身份的金穗带。——奎奇·雅娜易斯!
奎奇脸色冰冷,不缓不急地道:“看来吉恩特亚家的那个小子教你的破军格斗术让你的体魄提升了不少啊,背着一个人都能甩掉那群侍卫。”
提丰放下伊丽,在她耳边道:“快走,往右跑,绕路去三主神庙找大哥,快走!他的特征是凤眸!”
伊丽的神志已经完全清醒了,“好。提丰你快点来,别丢下我。”
“恩。”提丰答应着伊丽,同时侧身遮住她向右奔跑的背影,向奎奇道:“在那剧院中我不能带人,你也不能,看来里克·瑟特达对你并不放心啊。”
奎奇一声讥笑,“我是主动来这里等你的,因为我知道那群废物拦不住你。来吧提丰!看看是你的破军战无不胜,还是我的猛禽更胜一筹!”
话未落音,奎奇身形几个闪烁,一抓探出,如捕蛇之鹰,直取提丰咽喉!提丰冷哼一声,左肘撞开奎奇的手爪,右拳同时轰向奎奇太阳穴。双方交手,破风声把路边的树叶都震落了。
奎奇左手接住提丰右拳,向自己这边拉过来,右爪已伺机而出!提丰顺势向前,右腿飞起,整个身子侧翻,想一块飞来的巨石砸向奎奇,这就是破军格斗术的精髓,硬!
奎奇的身体以提丰飞踢同样的速度转过来,如傲天之鹰在空中翻飞击打。奎奇把提丰压在地上,右爪已紧紧扣住扣住提丰咽喉,用力一扭,提丰的脖子就断了,而提丰的身体也在此刻开始虚幻,消散…..
奎奇楞了一下,随即脸上布满了狠毒之色,“英灵术!英灵术!提丰,你必须死!”
大彻边境沙漠
周剪快步向大军前方走去,他越过伤兵营,看到武明臣一个人站在沙丘上,手握含锋剑,沙漠上的阴风毫不留情的拍打在武明臣的豹眼方脸上。
“你吩咐钱松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么说你已经有了破敌之策对吗?”武明臣没有回头。
“是!”周剪道,“但是将军你要放下个人的心魔!”
“你还要与那个西方人合作?你果然还是把那个人带来了军中!”武明臣转过头,对周剪怒目而视。
周剪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与武明臣对视,道:“是!将军!但此时除了那个人,我们别无他法!将军,不止您对家人有感情,我和这数万甲士也有亲人,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凯旋归去!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武明臣突然开始怒吼,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须发向脑后飘飞,想暴怒的狮王!
“你懂什么!你能保证那个西方人没有别的企图吗?他们西方人都是狼,都是狼啊!”
周剪没有被吓住,反而更加狂暴的怒吼回去:“西方人是狼!难道我们的东方邻国人,我们自己国家的人就不是狼了吗?!”
武明臣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有被周剪的气势吓住,但他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了,这让他微微地颤抖,道:“你什么意思?”
“周建军的意思是,害死小池姑娘的,不是西方齐科亚的人,而是您身边的人。”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黑夜中浮现出来,向武明臣欠身行礼“武将军,您好。我是礼查·吉恩特亚。”
武明臣目不转睛地盯着礼查。礼查的碧眼,高鼻梁,白肤明显不是东方人。但一头黑发却与东方人无异。吉恩特亚?好像是赫吉雅帝国人吧。
礼查从黑衣中拿出一块金色的东西给武明臣,“将军可认得这个?”
武明臣定睛一看,那是一块金丝蚕绢,上面绣着三行小字。
不执汝手
心与谁牵
情与谁连
武明臣翻手拔剑,含锋转瞬就落在了礼查的肩头,他咆哮着:“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的?你想干什么?说!”
礼查面不改色,十分平静地道:“我的八个族人用性命为媒,重回时间才拿到这块宝物。至于为什么,自然是要让您知道,郑驰才是害死小池姑娘的人。”
咣当!含锋剑掉在了地上,武明臣双手紧紧地抓住礼查的肩膀,道:“不可能的。当初,当初小池在郑驰和我之间选了我,我就是怕郑驰害她才带她出征。郑驰怎么做到的?”
“将军您仔细想想,当年驻国与齐科亚交战,北庭已经出兵援助,丰明为什么还出兵?而且这金丝蚕绢乃是千年金蝉呕血而成,价值连城,水火不侵,什么火才能将这金丝蚕绢烧出一点黑印?”
武明臣接过金丝蚕绢,上面果然有一点黑印。他突然醒悟了过来!齐科亚境内如此寒冷,能在那种地方还可以燃烧,只有北庭的人鱼精油!传说那人鱼精油遇火燃烧千年而不灭!而那郑驰的母亲,则是那北庭新王的爱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武明臣瘫坐在沙丘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为齐科亚才是害死小池的仇敌,却没想到真正的仇人却是自己的同僚。自己为国一生,光明磊落,却落得这般下场。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果然是人心。
武明臣深深地呼吸,半晌,他在周剪的搀扶下站起来,看向礼查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他抱拳行礼,道:“敢问先生,我们如何才能破敌?”
礼查回礼,道:“困住武将军大军的,乃是白氏所施的地煞七十二术中的魇祷之术。第一日晒伤,第二日吹伤,第三日则军心大乱,手足相残!”
“白氏吗?”武明臣摇了摇头,“怪不得大制被灭朝,当初大制手下两大神授家族,如今一族失踪,白氏又改投了彻国,大制不灭还真的说不过去了。”
武明臣知晓了小池的真相,似乎对世间所有的倒戈和背叛都不再感到惊讶。
“将军放心,大军今晚休息一夜。明日,我自会以性命为代价送大军到栎都。”礼查说出这种送命的话来,却极其的平静。
武明臣却又吃了一惊,这个西方人虽有可媲美白氏的神通,却要以性命为代价。而且听他先前所说,拿到金丝蚕绢时已死了八人。武明臣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为了什么?”话已出口,武明臣又倍感冒失。
听到武明臣问了这句话,周剪也顿觉好奇。他虽然见过这个西方人的强大法术,但也一直搞不清他的动机。说实话,如果不是国家存亡以及这个西方人的法术确实强大,周剪也不愿意与西方人打交道。
礼查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看着空中飞舞的沙粒就像在看万物的消逝。
过了一会儿,礼查幽幽地道:“为了生存。”
提丰和伊丽躲在巨大的垃圾箱后面,他们周围全是被丢弃的生活垃圾。
提丰看了看四周,他走到一个下水道井盖旁。他发现这个井盖旁边有着淡淡的血迹。这让提丰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双手扣住井盖,用力一拉,顿时一股稠密的血腥味散发了出来,下水道里堆积着至少几十具尸体。这些尸体衣服上的兰草王冠的家徽都被染成了惊心的红色。
提丰长出了一口气,怪不得瑟特达家族敢与蒂夫兰开战,原来侍卫军里的蒂夫兰族人全部被杀死,一部分尸体藏在了下水道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里克·瑟特达应该与各大家族达成了共识。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数量庞大的皇家侍卫军都换洗掉。
看来各个家族都对蒂夫兰掌控政府的做法感到不满意了啊。
“提丰,你在干什么?”伊丽看到提丰在井前一动也不动,也跟着走了过来。
“啊?”提丰回过神来,但他来不及把井盖盖上了。
“啊!”伊丽看到了下水道里蒂夫兰人的尸体,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提丰见状,赶紧抱住了她。
伊丽在提丰的怀中止不住的大哭,从剧院惊变到现在压抑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他们为什么这么坏….爸爸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杀我们…死的人…都是我的家人啊…我的家没有了………我的家没有了啊……………..”
提丰听着自己最爱的女孩在自己的怀中哭泣,感觉像有千把刀在同时割自己一样难受。她紧紧抱着伊丽,又同时分心听着周围的动静。
提丰咬了咬牙,他把伊丽从自己的怀中拉出来,和她对视:“听我说,听我说,伊丽。去神庙的路被瑟特达的的人挡住了。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你从下水道里走,去找大哥,我替你去吸引注意。”
提丰看了一眼下水道里的惨景,“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别无选择,你或许是蒂夫兰家最后活着的人了。找到大哥,只有他才能救你的家族。”
伊丽听了提丰的话,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道:“不!提丰,我怕!让我和你一起送死好了,我不要一个人走,我不要!”
“说什么呢!”提丰的双眉倒竖,帅气的脸庞上此刻全是认真与坚决,“伊丽,你要活下去,你的族人不可以白死,瑟特达家族必须受到惩罚。你明白吗?你是公主,你必须活下去!”
伊丽看着提丰凝重的俊脸,她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了。她下定了决心。是啊!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为了死去的人能够安息!
提丰把自己左手的机械表戴在伊丽白皙嫩滑的右腕上。他亲吻了伊丽。
“我爱你。”
伊丽望着提丰,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大彻祁阳关
今天的祁阳关天气有些阴沉,天色灰蒙,看不到太阳。这样的天气也为今日两国与大彻的决战更增加了一份凝重。祁阳关头一名圆脸浓眉的高壮男子正不急不缓地换上金甲。他就是金彻狐熊————童子孟。
在列国的名将中,“金彻狐熊”无疑是最响亮的名号,就连陈信的“威烈捷豹”都不能与之比肩。“金”是指童子孟所率的金甲军,彻为大彻“狐熊”为武双全之意。传闻童子孟带军在冀国之战中身陷绝涧,仍能出奇谋反攻冀军,并砍了冀国大将铁泫的人头。
自此战后,谁不知童子孟的威名赫赫?
童子孟穿好金甲,正欲下城关,旁边的侍卫却打住了他:“童将军,白老和白小姐也想参战,他们说此战怕有凶险。”侍卫战战兢兢地说完,心里仿佛打鼓一样。大战在前,自然忌讳说这种话,但白氏自己根本得罪不起,只盼着这童将军能从轻发落自己。
“无妨”童子孟淡淡的一笑,“既然是君上派来监军的,就让他们上吧,把这个也给他们。”
说着,童子孟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侍从。
“将军,这是…”是从看到那东西极为惊讶。
“恩。”童子孟应了一下“不过,白老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使用它的,我的军队,还从没需要外行人指手画脚过。”
巳时已过,祁阳关的大门打开,童子孟所率的金甲军和李阳所率的黑甲军从两门有序而出。
大军驻定,陈信,朱玉所属也早就在关外严阵以待。
两军对阵,万物静止。只有两军战士威严地对视和微风吹动旗帜的声音。
骤然间,狂风大作。童子孟手握剑柄“菱镜”剑流星般出鞘(菱镜:童子孟佩剑,剑内有生光之灵,天下名剑榜第十名。),金光纵横。
童子孟纵马,一声大喊豪气冲云天。
“来吧!天下英雄!”
延迹,幽国的军队主动向后撤退,左翼与右翼向前突出。银色盔甲与棕色盔甲行动迅速而整齐,稳定而不慌乱,二国精锐实力尽显,摆成“道宗布袋阵”,陈信深知童子孟的性格,他一定会冲进来!
果不其然,童子孟与李阳率军带头冲锋,十九万金甲跟随在他们身后。金甲之后黑甲军衔接,军队长而蜿蜒,金甲迅猛披靡,黑甲收缩盘踞,组成了千丈长蛇阵。金头黑腹,吞吐苍穹!金甲冲入布袋,童子孟和李阳就是金蛇的两颗獠牙,咬向布袋底部的数万大军。
只是刹那,战场上的冲杀声,击鼓声就响成一片,无数鲜血和头颅开始抛洒。刀剑相击铿锵声震得祁阳关旁,屋行,王太两座大山都开始抖动。
童子孟的“菱镜”剑金光流转,直击陈信下腹。这一剑凶猛神速,如神光直至!
陈信“天惊”剑下挡(天惊剑:天下名剑榜排名第八,有五雷之灵。)与童子孟的剑碰到一起,雷芒金光开始互相撕咬。
陈信面对着童子孟的神力,身形依然稳固。不仅如此,他翻起“天惊”剑,从下而上斜劈童子孟!童子孟匆忙闪身,反手一剑刺出,却被天惊的雷芒震开了寸许。
几个回合下来,童子孟望着“嗡嗡”颤鸣的菱镜剑,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传说名剑榜排名前九名有天罡之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接下来就让我看看,陈将军这威烈捷豹的名号,是否浪得虚名!”
“那也让我见识下,将军狐熊的赫赫威名!”陈信横剑在前,傲气冲天。
两人转瞬便冲杀在一起,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每一招都用尽平生所学。力量,速度都运用到极致,或繁或简的招式让人眼花缭乱。双方企图偷袭的骑兵都被雷芒与金光淹没。两人斗到后来,仿佛只剩野兽拼杀的本能。
而正在此时,朱玉老将军似乎不敌“嗜血黑将”李阳的猛烈攻势,败阵后退。金蛇的一颗獠牙终于撕碎了布袋。
金甲军与黑甲军如蛇王般扑咬,震天的冲锋声瞬间击破了银甲与棕甲的防线,二国军队近千人成了刀下亡魂。金甲将士的甲衣上已挂满了鲜红的血滴,大刀横扫过,如索命的厉鬼。
金黑甲军相接之处,有一圈火焰结界,试图靠近的兵士都被结界烧成了灰烬。结界中,一老一少正骑马观望着战场。
老人须发皆白,显得仙风道骨,他就是大彻皇帝亲封的帝师,京畿白氏族中长老——白敛临。而在他旁边,有着花貌与绰约身材的十六岁少女,则是白敛临的亲孙女,白迟秋。
“爷爷,二国的军队已经开始溃败了,您的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呢?”白迟秋似乎有些不解。
白敛临摇了摇头,道“我在延迹的军队中感受到了和我们相同的气息。”
“您是说….”
朱玉策马在前,李阳紧追在后。刚才的交锋中,李阳一招花开轮回让朱玉眼花缭乱,猝不及防被伤了右胸。
好在朱玉一生征战沙场,这一剑倒也感觉不到多疼。朱玉所过之处,二国军队都开始聚拢。李阳素来谨慎,没有带兵追上。
二国军队准备布阵,大军聚拢,组成了天象擎天阵,攻守兼备。天象伸出一脚,金蛇便被拦腰踩断!
刹那间,二国的劣势就被扳回。身披银甲,棕甲的兵士士气大涨,手起刀落毫不犹豫。二国击鼓,天象在祁阳关前如决堤之猛洪,大彻兵甲无数人的性命被瞬间洗刷!
李阳眼神森然,大喝一声,指挥金甲军,黑甲军分成两条小蛇,从左右两路围住天象。天象蛮横的扩张,几乎堵住了整个祁阳关道的横面,冲上去的大彻将士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但就算这样,下一波的金甲黑甲,还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童子孟看到这边的局势,怒发冲冠,无心再与陈信再战。他退后躲闪,“菱镜”爆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战场。
陈信勒马,心中骇然。童子孟此举是要用名剑为引,释放剑灵一举挫败自己!但这样一来名剑将如同废铁!
所为天下名剑,皆是不世出的神匠以自身血气为引,取天地之精华而锻,极铁,天华缺一不可。
古往今来,传承至今的名剑不过十把。而在当世,也再也没有听过有名剑出世的消息!
世间强国,皆为自己最强之将寻一把名剑,不惜大耗国库!
而童子孟现在,显然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大彻冲不垮二国的天象,就将生灵涂炭!天下明将者,以国为家,以民为子。只为社稷,奉我血躯!
“感念地灵,赐我神兵。绝灭之光,贯日长虹!”
随着童子孟念诵咒“菱镜”剑的生灵之光完全外露,剑身剑柄已是一片金黄。剑锋刺出,光芒夺目,耀天地而惊鬼神!
陈信的眼神也在此刻彻底决绝下来。君子剑相邀,舍命便相陪!家国至亲,恩怨情仇。陈信的脑海闪过多少画面,此刻只有一片空白。
“感念天恩,赐我神兵。天雷架喝,灭顶山崩!”
天空顿时阴沉了下来,五道神雷从天而降,迎向了那贯日之剑!
光绝千里,九天雷霆!
两剑相交的气浪足足扩散了十里。陈信从中倒飞而出,被匆忙杀过来的秦修接在怀里,胸正中被贯穿出了一个两寸的洞。他望着童子孟的尸体。天惊乃是天罡灵剑,菱镜却只是地煞灵剑,天对地的绝对压制下,童子孟却还能战出两败俱伤之局,是因为他早有死志,而自己心不坚。
陈信疲惫地闭上了眼。自己,终究还是败给了童子孟。
“不!”白迟秋看到童子孟的身躯飞起,再也没有站起来。她用力驾马冲出了火焰结界。“秋儿,回来!”白敛临见状,急忙驱马跟了上去。另一边,大彻将士看到主将战死,均以身效尤,“杀啊!为童将军报仇!”天象终于被冲垮,大彻将士的脸上挂着血泪。主将的死已经让他们放开了所有的顾忌。人若无身死之忧,便是最凶残的战争机器。
李阳强忍悲痛,但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多年的征战,童子孟对他来说亦师亦友。如今童子孟已死,天下再无知己。
李阳举“月蒙”剑向前,号令已从两路包抄二国军队的大彻兵士,“结蚂蚁噬树阵!”(月蒙剑,天下名剑榜第二十一名,有布雾之灵)
暴怒而疯狂的大彻士兵把二国军队团团围住。此时二国军队所在之地已蒙上了浓厚的白雾。白雾中心的二国军队乱冲乱撞,自相残杀。偶尔冲出来的人也被未在白雾外围的彻军屠戮干净。
白迟秋在血腥与煞气弥漫的战场上快马驰骋,二国的散兵不知被她的“吐焰”之术烧死了多少。她看得见双方的情势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只想赶快到那个人的身边,她怕那个人躺在冰冷的土地会觉得寒冷。
白迟秋自小就看着那道魁梧坚实的身影。虽然童子孟一直认为白氏是旁门左道,不屑为伍。可白迟秋就是喜欢他。
那是英雄啊!守护国家开疆扩土的英雄,能嫁给他,大概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吧。
可是你怎么死了呢?白迟秋在刚刚童子孟与陈信力战死拼的时候还在想,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向他表白,死缠烂打也要让他娶我。
可你怎么就……..死了呢?
你是战无不胜的“金彻狐熊”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死了啊!
白迟秋下了马,紧紧地抱住那句冰冷的躯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往下掉。他的心脏被五雷轰焦了,散发出一股糊味。白迟秋替他整好威武瑰丽的黄金战甲,用自己的小身躯把童子孟的大块头背起来,放在马上。
白迟秋看着童子孟安静地趴在马背上,想起昔日他曾策马长驱,英明神武,不禁心中刺痛,像被冰渣刺进去那样痛。
白迟秋的小手拂过童子孟的散发,喃喃地道:“放心吧,我会把我们的敌人..杀的片甲不留!”
白迟秋猛地转过身,望着白雾中的数十万兵甲和朱玉。脸上的恨意浓郁到了极致,诵道:“天火敕降,燎原之星。以我心引,破灭生灵!”
呼——————
一条火龙从白迟秋的脚下盘旋而上,呈亢龙之势飞向白雾中的二国将士。张牙舞爪,血目淋漓。如果这条火龙真的缠上二国大军,恐怕数十万生命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然而火龙还没有飞过一里,就放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空间,再也无法前进丝毫。随即,火龙凭空消散。
一道黑衣人影从天而降,落在离白迟秋三丈远的地方。他的兜帽自然而然的落下,露出金色的长发。
“白姑娘已经寻回了挚爱的尸首,又何必再赶尽杀绝呢?这吐焰指数对普通人使用,只怕会遭天谴吧。”
白迟秋正在暴怒的边缘,根本不管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有什么诡异之处,也不废话,眼睛一眯,又是三条火龙腾空而起,血红之焰带起一一阵阵热风卷,直扑金发人,血盆大口,如地狱的蚀骨恶龙!
金发人的金发无风自动,火龙在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凭空消失。与此同时,白迟秋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金发人的上空。
金发人伸出手,铡刀一样的手指掐向白迟秋。
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了一道白衣人影,白敛临踢开金发热扭曲的手爪,一只手抓住白迟秋的肩膀,只是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四丈之外。
白敛临冷冷地看着前方金发黑衣的男子,问道:“阁下是?..”
在白敛临身后的白迟秋也在这时恢复了正常的心态,她的吐焰术在地煞七十二变化术中排名甚高,却被面前的男子如此轻易的就化解了。而且白迟秋确定,如果刚才自己被那只扭曲变形的手抓到,绝无生机。
金发,碧眼,八尺身材,除了同为神授的京畿那一族,西方也有如此了厉害的近神之人么?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金发人的嘴唇动了动,“就问白老大名,我名为迪安·吉恩特亚。”
吉恩特亚?貌似是赫吉雅帝国的一个望族吧。
白敛临对吉恩特亚这个姓氏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迪安来到这祁阳关战场的目的和他是一样的,就是确保各自军队的胜利。
但二国又是怎么请到这种外援的呢?
白敛临面色如旧,道:“阁下法术高强,奈何战局已定,只怕阁下一个人也回天乏术吧。”
迪安挑了挑眉毛,并没有直接回答白敛临的话,“白老精通星象,难道不觉得天气有些异常吗?”
白敛临有些诧异,从星象来看今日应是大好晴日,日光沐千里,可是天气却是阴沉沉的。这一点白敛临早就注意到了,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大战伊始至今,大彻二十九万人马应该还有二十万差不多,而二国军队原本二十万恐怕已不足九万之数。双方兵力如此悬殊。也正是因为兵力的优势,大彻才有强行破开天象擎天阵的可能。
而现在二国军队已被李阳名剑的“布雾”之术困住,除非大彻大军都是瞎子,否则二国根本没有转机。
等等!白敛临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人,一个谋略计谋在天下名将中堪称顶尖的人!
就在白敛临恍然醒悟之际,天空晴光大放,阴云一扫而空,金甲,黑甲在猛烈的阳光直射下闪闪发亮。前一秒还如被困之兽的二国铁骑,瞬间变成了扑咬的狼群!大彻的蚂蚁噬树阵由内而外被击溃,旌旗倒了十里,上面沾满了大彻人的鲜血。
白迟秋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军隔着白雾看不到敌人的暗色盔甲,而敌人却从强烈的反射光线找出我军的位置,招云术!朱玉一开始就用了霁云剑!”(霁云剑:朱玉佩剑,天下名剑榜第十九名,有招云蔽日之能)
白敛临也暗自心惊。在一开始就用招云术遮天蔽日,不仅影响了大彻盔甲强烈反光的优势,更在法术解开的时候扳回了劣势,使大彻盔甲的优势变成了致命的缺陷,果然朱老将军,才是这谋略顶尖之人。
白敛临一声叹息,这绝对是大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主将已死,战局又几度反转,再拖下去,大彻可能会败!
白敛临拿出一面令旗,旗上画着威武神圣的虬龙图。这是童子孟早上让侍卫带给他的东西。有了这面令旗,可以暂代主将号令大军,眼下包围圈还没有完全被冲垮,用九龙回天阵还有全歼敌军之可能!
可是迪安动了,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迪安就出现在离白敛临仅一丈远的地方,同时一只土狮和三只火兽把白敛临团团围住,张嘴便咬,凶狠无匹。
白敛临身形一闪,已是五丈开外。他气喘吁吁,精神压力倍增。在刚才的几下攻守来往中,这个迪安已用了吐焰,聚兽,神行,招来四大变化术。白敛临年近花甲,穷几十年之功把地煞七十二术修成五十种便再无精进。面前的迪安明显是一个和迟秋差不多大的青年,迟秋却仅能掌握十几种变化而已。迪安却能同时运用多种变化。这种能力,白敛临也自愧不如。
点没有给白敛临更多的反应时间,他飞升到空中,五指张开,五道雷光闪过,五道神雷如离铉之箭飞向白敛临。
白敛临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他双手结印,金光,绿光,蓝光,红光,黑光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圈并急速旋转,白敛临大吼:“五行齐御,锁神环!”五彩光圈脱离白敛临,如一颗流星冲向迪安。
五彩光圈的色彩急促的闪烁着,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由此看出这光环中隐藏着多大的威能。
光环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靠近迪安时,迪安周围的风压,土地,以及雷芒火焰都开始暴动,与那光环咬杀在一起。
光环的速度丝毫不减,冲出迪安层层的元素围攻,撞向迪安的身体!
诡异的是,锁神环碰到迪安的身体,就消失了。
17300字的首更福利,楔子里的好多人物在正里都是很重要的角色!第一次写书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