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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公子望着厨房里来回忙活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

　　洛心曾问他：“那人信里可是把她托付给了公子，公子若是心里不甘，何必把她留下，徒增烦恼？”

　　何苦呢？

　　当初为何留下她？是因为那几支海棠针，还是因为她那句：折颜死了，你当真不知道吗？

　　又或者，是因为她之前的一封信？

　　折颜既然从未提起他，她如何会以为是自己杀了折颜呢？

　　折颜究竟是怎么死的？

　　折颜，折颜，十三年未见，我还曾想，若是有朝一日见了，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又该拿什么态度对你，而你，是否还如当年一般，毫不心软，毫无歉疚？

　　如今却是再也不必为此苦恼了。

　　你当初为了她狠心扔下我，如今知道自己要死了却来央求我收留她，这天底下的事儿啊……总是这么没有道理。

　　~~

　　吃过了晚饭，阿姜将碗筷收拾好，正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九公子却突然开口：“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他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却听得阿姜心头一跳。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四岁。个头小小的，怯生生的躲在折颜身后。”九公子抬头望向窗外，眼神由冷转暖，“你很机灵，第一眼就知道我不喜欢你，所以总躲着我，怕落单落到我手里，总是紧紧的黏着折颜，可是你越黏着她，我就越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姜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

　　他并不期待她回答。

　　九公子突然笑了下：“你知道吗，两个月前，折颜给我写了封信。”

　　阿姜闻言猛然抬头：“两个月前？她…她信里说了什么？”

　　九公子抬眸定定望向阿姜：“她让我娶了你。”

　　阿姜明显一怔，有些难以置信，过了好大会儿，才道：“不可能，你骗我。”

　　九公子随即呵呵笑了两声：“罢了，我知道你不会信的，连我都不相信。”

　　阿姜紧紧抿着唇，想要开口问他信在哪儿，却见九公子长长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阿姜无奈，忍住不甘，说了句：“好。”

　　到了夜里，骤雨初歇，阿姜睡在琅冲房间，窗外偶尔有风吹进来，虫鸣吱吱啾啾，越发透着夜的沁凉与寂静。

　　阿姜侧身躺着，眼睛望着墨蓝色的虚空，一动不动。许久，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翻身将脸深深埋进枕褥之中。

　　~~~

　　次日清晨，阿姜早早醒了，却发现九公子早已经离开了。

　　洗漱过后，阿姜去街上吃早点，买了个大肉包和一碗米粥，不急不燥的吃起来。

　　须臾，隔壁坐过来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瘦高的那个形容猥琐，他往胖子那边探了探头，咧开嘴露出两颗扭向两边的大门牙，压低了声音：“给周老板看过货了？”

　　胖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两笼包子，顺手抽了一双筷子出来，也不回头：“货倒不错，可是周老板给的价可不高。”

　　歪门牙一听，有些急了：“他可不能这样，我给他送过多少好货，如今可不能这样欺负人。”

　　“老弟啊，今天可不比以往。”包子端上桌，那胖子伸手夹了一个：“以前这京城里周老板、李妈妈哪个不得看着你脸色说话，可是如今你这腿是废了，货也供不上，送了几个过去没一个能上台面的，老弟，这人向来是这样的，得不了你的好处，自然就要给你冷脸看了。”

　　“这、可是你也看到了，这次的货不错啊！”

　　“呵呵，不错？我也就是宽慰宽慰你，你自己平心而论，跟以往那些…比如望仙楼的怜儿，怡香阁的香奴她们，能比吗？这种货色，满京城红馆里一抓一大把，能指着她们挣银子？”

　　歪门牙脸色难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不甘心，价钱压的太低，根本不划算，可是不卖的话亏得更多。

　　自从上次被人打断了腿，这几****为了治腿花了不少钱，连生意也做不成，欠的赌债眼看着要还不上，再不入账，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阿姜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她悄悄转过脸去，怕被那两个人看见——

　　她记得这个瘦高的男人，进京前一天就是他用药迷晕了自己，若不是碰上好人相救，她只怕已经被卖了。

　　冤家路窄，今日居然又遇上，阿姜心里有些怕怕的，听见他们的话，又不甘心就此离开，索性吃得慢一些等他们先走。

　　好在他们说完了话便站起身要走，阿姜付了钱，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越走越偏，渐渐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走着走着竟有些跟不上，阿姜觉得古怪，莫非被发现了？

　　正疑惑不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笑：“小美人儿，你是在找我吗？”

　　阿姜一惊，立即转过身去，戒备的瞪过去——果然是方才那两个人。

　　瘦高的那个咧开嘴露出歪歪扭扭的门牙：“上次被你给跑了，还连累我废了一条腿，这回老子可要连本带利拿回来！”

　　阿姜目光看向他的腿，发现他重心在一条腿，另一条轻轻点地，怕是不能用力。

　　阿姜哼了一声：“你这个无耻之徒，上次害我不成，断你一条腿是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不知悔改，还去害别人，这回我可不会放过你。”

　　他那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姜无意深究，伸手去摸腰间的银针，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怎么回事？

　　阿姜正惊诧间，却见那人气定神闲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鹅黄色的针囊：“你在找这个吧？小美人儿，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夫呢？”

　　阿姜大惊，脑子飞快地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无果，于是怒道：“你还给我！”

　　“嘿嘿嘿，那你乖乖跟我走，我就把它还给你！”

　　这针囊……是折颜送给她的，现在却被那种人拿在手里！阿姜觉得恼怒不堪，一下子攥紧拳头朝他们冲了过去。

　　饶是早有准备，歪门牙还是被她吓了一跳，因为腿脚不灵便，被她一拳打在鼻梁骨上，歪门牙哎呀一声，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那胖子见状早躲得远远的，嘴里喊着：“你们还不快出来，把她给我绑了！”

　　阿姜伸手去夺针囊，巷子间却突然之间窜出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的灰衣人，皆是一样打扮，眼神透着狠劲儿，像是干惯了这类打杀的事儿般，丝毫不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