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 第一章第八节 相对和谐的母女俩
作者:闭门造車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见小安氏依旧挣扎不休的样子,顾七七娘忽然想起上辈子后面几年的母亲来。

  顾宁在的时候,小安氏虽然懦弱,可顾宁要钱,小安氏也不会不给,就跟这嵌珠金簪一样,顾宁要,哪怕是自己的陪嫁,小安氏最后还是会给。也没见小安氏小气贪财到那种地步。可是顾宁一死,小安氏当即卧病在床,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

  不管是小安氏天生就吝啬,还是被丈夫和妾室都逼得狠了,有一点可以肯定:

  现在的小安氏十有**,相当看重钱财。

  也就是说,小安氏也许不是因为难受,也不是因为生那些侍妾庶女的气,而是心疼自己的钱。

  在规则范围之内的吝啬,那是勤俭持家,在规则范围之外的吝啬,那就是离经叛道,一个不小心,赔上名声是小,若是中了别人的算计,那就是大事了。

  顾七七娘问自己,自己就忍心,看着母亲为了他们三个,而被人设计、坏了名声,以致于最后,两个儿子一死一残,唯一的女儿更是早早辞世,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吗?

  想到自家上辈子的结局,顾七七娘再度给自己确立了目标,那就是,适当地引导小安氏,又恰到好处地为自己谋利,这才是上上策。

  顾七七娘可以不管顾家,但是,母亲他却是要的。无论母亲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这是顾家欠了母亲的,也是那些在母亲头上作威作福的妾室、庶子庶女欠了母亲的。

  计较已定,顾七七娘立刻上前,拉住了小安氏的手,道:“母亲,您何苦跟这几个生气?您是他们的嫡母,他们的婚事都拿捏在您的手里呢!若是实在是看他们不顺眼,把他们嫁出去不就成了?”

  葛朗台老爹一听,咳嗽得更厉害了。

  他很想大吼一声:“你爷爷的揪子!还嫁出去!嫁妆不要钱啊!”可是出口的,却是一阵更加剧烈地咳嗽。

  小莲花儿道:“姑娘,您还真是好心!那些人,欺负奶奶、欺负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说是奶奶的陪嫁,就连姑娘你有什么好点儿的首饰,不都被他们算计了去?他们的行为,都赶上明抢了!”

  葛朗台老爹一听,咳嗽得更厉害了。

  顾七七娘一面轻拍母亲的胸口,一面道:“这有什么办法呢?若是用别的法子,不说老太爷,那位姨奶奶肯定是要闹的,若是姨奶奶在老爷耳朵边儿上说些什么,最后还不是母亲落了不是?论理,这话也不该是我来说,可是,除了这个法子,还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姐姐们是庶子庶女,横竖嫁不高,嫁妆不需要多少,倒是可以收一笔聘礼。”

  葛朗台老爹一听,就竖起了耳朵。甚至连咳嗽都没有了。

  事关金钱,葛朗台当然关心。

  李嬷嬷听说,立刻道:“姑娘,这话你是哪里听来的。”重要的是,这些可不是顾七七娘这样的小女孩可以随便出口的。

  顾七七娘道:“妈妈难道忘记了?大伯娘跟前的三姐姐不是刚嫁没多久吗?我就是去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听太太跟大伯娘身边的人说的。诸位姐姐各有各的亲娘,可母亲却是他们的嫡母。若是母亲不为他们料理,难道他们的婚事让他们自个儿的亲娘料理吗?那都是些什么人呀?”

  听见顾七七娘这么一说,李嬷嬷也轻松了起来。

  没错,顾七爷顾宁只是庶子,所以他的那些妾室,不是家里的丫头,就是外面楼子里买来的女人。身份好一点的女人根本就轮不到他,哪怕是家里的丫头,也没有碧莲碧云的身份,只是最卑贱的、无根无基的小丫头出身。

  小莲花儿道:“可是姑娘,外面七爷跟奶奶的婚事,也是姨奶奶做的主。”

  顾七七娘道:“姨奶奶是安家的女儿,母亲就不是安家的女儿吗?若是安家着意插手、扫母亲的面子,我一准将安家的脸皮子扯下来!他们都不把母亲当成他们家的女儿了,我有何必当他们是外家!我姓顾,不姓安!”

  这也是顾七七娘上辈子最恨的一件事。

  明明小安氏才是顾家的女儿,明明他才是顾家的外孙女,可是,安家就跟发了神经一样,要求小安氏要贤惠,还给自己没脸。这辈子,若是安家还是这么没脑子,顾七七娘一定会让安家好看。

  葛朗台老爹才不关心安家的事儿呢。

  当然,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娘家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葛朗台老爹只关心顾七七娘说的,嫁妆和聘礼的事儿。

  只见披着小安氏的壳子的葛朗台老爹虚弱地喘了几口气,却不忘拉着顾七七娘的手,道:“那个,你几位姐姐的婚事……到,到底怎么说?”

  顾七七娘连忙道:“母亲,这也是我听太太跟前的人说的。老太爷定下的规矩,这嫡女出嫁,公中给的嫁妆在三万到五万不等,这庶女出嫁,公中给的嫁妆,也只有三千到一万两银子。大伯是家里的承重孙,大三姐姐虽然是庶出,却是从小养在大伯娘跟前的,因此,大三姐姐出嫁的时候,公中出了一万两银子。”

  顾家的规矩,排行是各家算各家的。顾宁有十三个女儿,从一娘到十三娘,顾七七娘排行第七,因此,关起门来他就是七娘。可若是走出去就要带上父亲的排行。顾宁排行第七,所以顾七七娘在祖母跟前的称呼就是七七娘。若是放到老太爷顾山的面前,他就是大房的七七娘。

  葛朗台老爹才不管什么大三姐姐不大三姐姐呢,他只想知道,他面前的几个庶女能够得多少嫁妆。

  葛朗台老爹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顾七七娘道:“若是二伯家的姐姐们,看身份的高低,有五千的,也有八千的。都看各自的体面和亲事的好歹。不过,我们家这几个姐姐,本来就是庶子庶女,身份也低。外面的人家结亲,本来就挑剔,听说庶出,也多有不要的。再者,看姐姐们近日的表现,也多有不如意的。若是高攀,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正是这理。几位姑娘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葛朗台老爹才不管这个呢,他只想知道这些个庶女们的嫁妆会有多少,聘礼又能够得多少。不过,葛朗台老爹从来就是一个极精明的人物,这点子耐性也是有的。

  葛朗台老爹并没有催促顾七七娘,而是静静地听着。

  顾七七娘道:“我们家如今是显达了,我又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凭着这个身份,他好歹能够混个跟堂姐妹们差不多的亲事,可若是姐姐们的亲事也要跟堂姐们齐平,那怕是对大伯二伯不够尊重,也得罪了堂哥堂姐们。再者,家里的规矩是老太爷定下的,听太太跟前的妈妈们说,跟姐姐们这样的,庶子庶女,公中的份例也就三千两银子。若是亲事高攀了,只怕我们自己就要另外添置些个了。”

  李嬷嬷一听,道:“这些年,那些姨娘们仗着七爷宠爱,可没少对奶奶的嫁妆伸手。如果是那些姨娘们开口,奶奶还是有办法挡回去,可若是七爷开口,奶奶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呢?这些年下来,奶奶嫁妆里面值钱的东西,可少了一大半呢!”

  葛朗台老爹听说自己的财产少了一大截,立刻就急了。

  听到小安氏的咳嗽,顾七七娘便让翠云再端了一杯水来,亲手喂母亲喝下,口中道:“那些人也不过是仗着父亲罢了。现在父亲走了,母亲才是家里的主子,要收拾他们,还不是一句话?就是他们拿走的那些钱财,要拿回来也简单,何须现在就着急?”

  李嬷嬷一听,立刻反应过来,道:“是是是,姑娘说得是。老奴倒是忘记了。”

  顾七七娘道:“这病了一场,我总算是知道了一件事情。我把别人当姐妹,可有人从来没把我当姐妹,甚至还把我当成拦路石呢!我若是不坚强些,还对某些人抱有幻想,还把他们当成姐妹,只怕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我了。”

  小莲花儿原本还在奇怪,自家姑娘为何忽然变了个样儿,听顾七七娘这么一说,立刻就信了。

  自家姑娘之前一直吃亏,也不过是因为自家姑娘心善,把那些人当成姐妹,因而退让。现在,自家姑娘不再把他们当成姐妹,那些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么一想,小莲花儿觉得,自己的腰板都直了。

  葛朗台老爹记挂着几个庶女的亲事,见顾七七娘说了这么一大通,还没有说到点子上,心中急了,只得开口催促:“你,你说你姐姐的亲事,应,应该怎么办?”

  顾七七娘连忙转过头来,道:“母亲,这也是我听太太跟前的人说的。我听说,这外头说亲的,听说姑娘是庶出的,也多有不要的。这庶子庶出,就更加难了。门当户对的人家根本就不可能要姐姐们这种出身的姑娘做正妻。哪怕是庶子,姐姐们也是高攀不上的。即便是因为某些原因,高攀上了,就跟大三姐姐一样,我们家也不敢多要聘礼,反而要多多地陪送嫁妆。因此,姐姐们不适宜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家里去,相反,那些商人之家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葛朗台听说,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就跟他的弟弟的婚事那样。巴黎的葛朗台就是娶了一个贵人的私生女,借着妻子的光,这才搭上贵族的路子,加上苦心经营,这才成为巴黎首屈一指的富翁。

  同样,这个世界的商人们也很乐意为迎娶一个贵族出身的女孩儿而付出大笔的钱财。

  葛朗台道:“那么,你说,那些商人们会出多少聘礼呢?”

  顾七七娘没有开口,而是将目光转向李嬷嬷。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李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我们顾家乃是开国四王八公中的一个,虽然比不上那些士族豪门,却也是新兴的权贵。加上我们七爷救了圣驾,大郎君又是朝廷钦封的二等忠靖伯。若是那些商人有心,一万两的聘礼应该有吧?”

  葛朗台惊讶地道:“有这么多吗?若是嫁给差不多的人家呢?”

  李嬷嬷点点头,道:“若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人家怕是看不上庶出的。这聘礼有高有高低,不过,最高也不会超过五千两。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少说也要陪嫁上一座庄子一座宅子。如今的价钱,一亩中等田差不多十两银子,一座庄子,怎么也要五六千银子才下的来吧。”

  一面是收入不高于五千两,支出除了公中出的三千两银子,还要额外贴补至少一座庄子一座宅子;另一面则是收入至少一万,可支出却只有公中的三千两银子。

  哪一面对葛朗台老爹更有吸引力,显而易见。

  为了防止出错,葛朗台老爹忍不住确认了一次:“三千两银子真的就能够置办出一份体面的嫁妆了吗?”

  李妈妈立刻道:“回奶奶的话,若是不嫁到高门大户,嫁到商人之家,这三千两足够了。首先,朝廷对商人的衣着打扮有明确的规定,像沉香、紫檀、楠木、黄花梨、鸡翅木等名贵木料,商人之家是不能用的。因此,寻常的杉木,挑年份老一点儿的,打成家具。反正要刷漆,刷了红漆或者黑漆之后,一般人也分辨不出来。如今,这府里现养着手艺人,连工钱也是公中出的,光这个,就能够省下好大一笔。”

  葛朗台听说不用自己出钱,高兴得连连点头。

  “然后呢?”

  李嬷嬷道:“旧年,府里给姑娘们打的首饰也不少,那几个又是有本事的,通过七爷不知道弄了多少好东西。要我说,这陪嫁首饰也不用奶奶出,只要将他们的旧首饰拿去融了,少说也能够做三五套头面出来,就是要添也有限。再来,便是衣裳。往年,外头每年送冰敬炭敬,里面就有好些衣料子,都是各地时新的花样。如今,我们大郎君也是伯爷了,将来这冰敬炭敬也少不了。说不定,连着衣裳料子也省了。至于别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要添置也容易。这么一算,说不得这些姑娘们将来出门子,每位还能够带着一二千的压箱银子呢。”

  葛朗台老爹听说这每个便宜女儿都能够带着一二千的压箱银子,他的心都疼了。

  这些个便宜女儿又不是他的欧也妮。

  葛朗台老爹愿意给欧也妮准备压箱钱,那是因为欧也妮是他唯一承认的女儿。可是这不等于说,葛朗台老爹就愿意看到别人,尤其是陌生人抢走原本属于他的财产。

  转念一想,这些钱又不需要他自己出,他甚至还有聘礼这个进项,葛朗台老爹也算是满意了。

  没错,在葛朗台老爹看来,这些庶女就是外人,那些庶女的陪嫁,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财产,把这些庶女嫁出去,就等于是掠夺他的财产。

  至少,葛朗台老爹就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是明知道有聘礼这个进项,葛朗台老爹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最明显的反应就是,葛朗台老爹捂着心口,倒在了被子上,慌得顾七七娘等人连忙扑上前去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