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同 第17章 黑白书,同心锁
作者:任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日落城,三个鎏金大字闪闪发亮。城门口,一对军士甲胄鲜明,执锐披坚,分列两侧。远远望之,他们的甲胄披风为红色,装备明显不如黑暗骑士的精良。二个校尉正在检查进城之人的铭牌,确认无误放行。夜魅指指别人手里的铭牌,颇为紧张地低语道:“哥,我们没那玩意。”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宿无命偷偷取出两块普通的晶石捏在手里,打算来个投机气息,浑水摸鱼。

  人群蠕动向前,临到他们的时候,年轻的校尉望着宿无命,高傲地道:“你们的铭牌呢?”

  宿无命故作诧异状,问道:“请问军爷,铭牌是这么东东?”

  夜魅大惊,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急切地望着宿无命。校尉扫视二人,昂然说道:“铭牌,乃是证明你身份的牌子。没有,你在帝国寸步难行。”

  宿无命搓着手,结巴道,“军,军爷,我们住在大山里,真没有这东西。”

  校尉再瞅二人,但见衣袍陈旧,头发披散,身背硬弓,标准的猎户打扮,心想真是晦气,遇到两个乡巴佬,没什么油水可捞。他不无讽刺地道:“看着你们粗鄙寡闻的份上,铭牌就免了吧!不过,得告诉我进城的目的。”

  宿无命指指身旁的夜魅,大言不惭地道:“我小妹被毒魔鳄咬伤,爹让我们来城里找医师疗伤。”

  “嘶,”众人心惊,捂口鼻纷纷后退,生恐被毒气所伤。暗忖,怪不得小姑娘这么黑,原是被毒魔鳄所伤,她竟能坚持到现在,命真够硬的。夜魅狠狠刮了宿命一眼,垂头害羞地望着小脚丫。校尉相信宿无命的话,说道:“没有铭牌,须得缴纳一个金币。”

  宿无命惊呼道:“金币又是什么?我没有,爹只给了两个石头。”

  校尉火了,厉声吼道:“你这个乡巴佬,拿我寻开心么?”他突然想起宿无命最后的一句话,大声问道,“什么石头,拿来瞧瞧。”

  宿无命张开手掌,两颗晶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校尉的眼睛眯了起来,贪念顿起。晶石可是乐天大陆的宝贵资源,一块可以兑换一百金币,说是硬通货一点都不为过。

  校尉眼睛迷了起来,故作严肃地道:“缴纳石头,放你进城。”

  路人轻声叹息,不疑这对兄妹的身份。校尉明显坑人,但碍于对方的身份,无人敢为他们说话。宿无命握紧晶石,说道:“爹说一块治病,一块做路费,不能都给你。”

  “不给,休想进城。”校尉威胁道。

  “不给进,我们去别处。”宿无命拉着夜魅,转身欲走。

  校尉急了,松口道:“一块就一块,拿来。”

  “好,好吧!”

  宿无命将晶石递给校尉,拉着夜魅扬长而去。无数人扼腕叹息,继而火热地望着晶石。校尉冷哼一声,收会晶石继续履行职责。进城之后,宿无命观察城市的布局,眼前出现一幅地图。街道、客栈、衙门、官署、私家园林等等建筑物依次出现,在脑中过了一遍,漫步而行。街道店铺林立,餐馆、兵器馆、灵药馆、客栈等等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就是没看见书馆的金子招牌,宿无命失望落寞。人流如潮,穿梭往来。不时有达官贵人路过,依仗威严,娇子精美,前呼后拥,招摇过市。路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这是某某家的公子哥,那是某某家的大小姐。

  两人东张西望,四处溜达。看来,血煞帝国不但重视武功,而且注重商业的发展。宿无命想着,心生凝重之色,颠覆一个生机勃勃的帝国,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禁暗自叹息。耳畔充斥着商家的叫卖声:

  “麻辣妖兽肉,材料取自荒蛮大山,筋道有嚼头,两个铜币一串。”

  “超级灌汤包,妖蛇包、魔虎包、天蝎包……,童叟无欺,只要一个铜币。”

  “冰镇仙草汤,消渴解暑,润肺生津,两个铜币一碗。”

  ………………………………

  夜魅的眼睛犹如星辰,闪闪发亮,停步不走,盯着千奇百怪的食物不动。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痴痴地看着。宿无命掏出准备好的铜币,购买各种食物,打包递给夜魅,继续寻找书馆。夜魅抱着一大堆食盒,小狗似地嗅嗅味道,心满意足地笑。她伸舌头舔舔冰糖葫芦,甜蜜的味道在心中荡漾开来,张嘴吸了一颗,嘎嘣嘎嘣地嚼着。

  圆圆的葫芦像冰,脆脆地,吞入腹中骨头酥麻,好爽啊!

  发觉宿无命走远了,赶紧小跑追了上去。人们望着这个奔跑的黑姑娘,再看看她怀里的一堆食盒,指手画脚地非议着。有美食享受,夜魅可不在乎,屁颠屁颠地跳着,好像一朵黑云在街上飘着。

  寻找半天,宿无命终于找到了一家书馆。它隐藏在街道的最里面,衰败破烂,昏暗狭小,被烟熏黑的书架上堆满了残缺的书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阴暗之处,书桌上摆着一本破烂的大书,兴致盎然地。身前摆着一个招牌,上书:出售旧书,五个铜币两本。

  老者对二人不闻不问,沉醉在字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宿无命站在书柜前,依据标签寻找自己需要的书籍,地理风土、灵药图谱、武器画册、修行法门等,都是必选的科目,一样不能少。夜魅吃着冰糖葫芦,傻傻地望着读书的老者。

  “嘎嘣,嘎嘣。”咀嚼声刺耳单调,在污浊的空气里传播着。宿无命、老者充耳不闻,专注于书,不知时间为何物。夜魅同样一动不动,专注地吃着冰糖葫芦,照旧傻傻地盯着老人死看。

  专注的人很美,专注的人更美。

  老者读完一页,手指蘸吐沫翻开另一页。书很大很厚,好比城墙上的石块,翻起来有些艰难。书馆安静,只有三人,各自专注。可惜,咀嚼的声音太不和谐,老者花白的胡须微微一颤,目光终于从铅字转移到夜魅的脸上。目光很清凉,不像老人家的目光,更像婴儿的目光,神圣干净,灿若星辰。

  夜魅停止咀嚼,与星辰对视。老者褶皱的脸皮舒展,浓密的眉毛挑了挑,手里多了一本白得发黄的书,无比缓慢地放在夜魅怀里的食盒之上。夜魅瞪大眼睛,望着那本不太好看的书,咕噜一声吞咽口中细碎的冰糖葫芦。

  老者又笑,她也跟着笑。老者收敛笑意,目光回到书本。夜魅瞅瞅书,咔嚓咬下另一颗更大的冰糖葫芦。少顷,宿无命走到书桌前,把选好的一堆书轻轻放下。老者抬头望着宿无命,目光灼灼,花白的长须又跳了一下。宿无命人畜无害地笑,满口白牙闪烁着光芒。老者轻抚长须,认真清点书籍,然后伸出两个指头。

  宿无命放下两个金币,抱起书转身欲走。

  “慢。”老者手中多了一本黑书,轻轻放在宿无命的怀里,古井无波地道:“赠品,不要钱的。”

  “谢谢。”宿无命鞠躬行礼,唤上夜魅离开书馆。

  街道熙攘如旧,凌乱繁忙。宿无命抱着一堆破书,夜魅抱着一堆破食物。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另类地穿过闹市,引来不少的目光。乐天大陆尊敬武者,鄙视读书人。好事者心想此人读书不修武,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感慨叹息,连连摇头。

  天香客栈,日落城最为豪华的客栈,堪比四星级酒店。宿无命和夜魅正欲跨入大门,立即被人给拦下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武者鄙夷地道:“你们干吗呢?”

  “住店。”宿无命从书堆里探出脑袋,认真地回答道。

  武者笑笑,扫视兄妹一眼,鄙夷之色更重,冷冷地道:“住店,有钱吗?”

  “有。”宿无命掏出几个金币。

  武者笑得愈发得意,高傲地道:“欲住本店,须有贵宾卡。若无贵宾卡,须有介绍信。请问小子,你可有任何一样。”

  “没有。”宿无命坚持道,“但我有钱,很多的钱。”

  “有钱算个屁,”大汉挖苦道,“本店乃官署所设,只接待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你便有钱,还是个土鳖。土鳖,就去土鳖应该住的地方。”

  宿无命听闻土鳖一词,戾气大作,杀心陡起。上一世,老婆张嘴闭嘴喊他土鳖,他一恼离婚,一拍两散。此一世,一个蝼蚁也敢骂他是土鳖,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恨不得放把火烧了天香客栈。

  幸而,夜魅踢腿蹬了他一下。宿无命立即清醒,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大汉抱臂,望着二人吐口痰,笑道:“该死的土鳖,想住本店,下辈子吧!”

  话语清晰地传到兄妹耳中,立即掀起滔天巨浪。一缕黑雾毫无征兆从地面窜起,迎面罩在大汉的脸上。遽尔,惨烈的嚎叫声响起,打破了安静的街道。路人惊恐地望着大汉,好像看见了鬼似的,小声议论起立。大汉仰天哀叫,不要命地抓着自己的脸,鲜血飞溅,脸已稀烂他却是不管不顾。

  几个武者跃出大门,想要制服突然发疯的大汉,结果被打得东倒西歪。大汉抽出腰刀一抹脖子,扑倒在地死了。一时间惊声四起,围观的人鸟兽而散。夜魅喝着冰镇仙草汤,眼睛变成一片美丽的柳叶。

  宿无命点评道:“这招不错,不妨多用。宵小嘛!那是杀不完的,干脆别杀好勒!”

  夜魅舔舔嘴巴,盯着宿无命认真地问道:“他说我是土鳖,我真的很土吗?”

  宿无命瞅瞅她黑色的衣服,说道:“是有点土,但没我土。”

  “这样,我们便土下去。”夜魅笑道,接着喝冰镇仙草汤。

  街道左侧,出现一幢古香古色的木楼。门前悬挂着巨大的牌匾,上书三个黑色大字:揽月楼。夜魅停步瞅瞅,觉得不错,说道:“我想住这里。”

  “看看情况再说。”宿无命一马当先,走了进去。这回畅通无阻,无人阻挡。店里宽敞明亮,奇异的植物遍布每个角落。一个美貌女子飘然而来,喜盈盈地问道:“请问两位,吃饭还是住店。”

  夜魅抢先说了:“既要吃饭也要住店,多少钱一次。”

  女子觉得眼前的少女长得特别,说话有趣,笑得更清凉。笑声止息,她说道:“妹妹,一晚一块晶石。你要住几晚?要几个房间?”

  同时应对两个问题,对夜魅来说有些难。她干脆选择沉默,求助似地望着宿无命。宿无命说道:“住一晚,两间上房。”

  “一间。”夜魅急了,纠正道。

  “两间。”宿无命坚持。

  夜魅牙齿咬得咯咯响,眸子燃烧致命的火焰。宿命赶紧改口道:“一间。”

  噗嗤,漂亮女子笑了,说道:“我们有大套房,不过价钱比较高。”

  “什么是套房?”夜魅弄熄眼里的烟火,歪着脸问道。

  “大间带两个小套间,每间一张大床,两卫两阳台,所谓套间。”女子不嫌麻烦,解释道。

  “不要。就一间。”夜魅毫不客气地否决。

  女子不解,直勾勾望着夜魅。

  宿无命掏出晶石,递给女子说道:“给,带我们去看看房间。”

  夜魅小脸烧得厉害,垂头不语。女子接过晶石甄别,确认是真货,便领着二人上楼。打开最里面的一间上房,将房卡递给宿无命便去了。房卡白玉材质,造型精美。

  客房面积很大,居中是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厚实的锦缎铺盖。内侧,居然隐藏着一个卫生间,与国朝的酒店并无多大的区别。宿无命见多识广,把手里的书放在茶几上,坐在木椅上休息。夜魅放下零食,做贼似地四处打量一番,然后爬打床上跳跃几下,四仰八叉地倒下,嘘唏道:“人类真会享受,睡在棉花堆了。”

  宿无命道:“活着,就是为了享受。想要享受,就得掠夺别人的资源。掠夺别人的资源,就的杀人打仗。”

  夜魅听了有些头疼,无法理解这句绕口令,干脆不想。她盘坐凌空伸手,食盒便飘到手里,打来依次品尝,小嘴变成月牙。

  活着,就是享受。对于她而言,最大的享受,就是吃。

  宿无命不吃,他啃书,一页一页快速地啃着。时而高兴,时而忧伤,时而嬉笑,时而困惑……。夜魅眨巴眼睛,觉得他与书馆里的老者很像,傻得就像一个白痴。她把一堆零食消灭干净,发现那本白得发黄的书,好奇打开,看见无数个小蝌蚪,在白纸上慢慢爬着。蝌蚪很黑,就跟她的肌肤一样,先是几十个,继而几百个,最后变成几千个。它们不是乱爬,而是有规律地爬,就像一群顽童在沙滩上画画。

  夜魅幸福起来,透亮的眸子更显通透,好比缥缈的星云酝酿着宇宙。小蝌蚪拖着黑色的墨线,组合成一幅光怪陆离的抽象图画。咦!她的眉毛跳得老高,望着图案冥思遐想,仿佛回到了梦境,看见那片熟悉的星空。蔚蓝的大陆,金色的宫殿,名叫娘的漂亮女人,被蝌蚪组合变化出来。

  “讨厌。我又不认识你们。再见!”夜魅惊呼道,拍的一声丢了书,小脸煞白煞白的。

  白书落在宿无命的脚边,他抬起脑袋,发觉夜魅正在生气。瞅瞅地上的书,猜到了始末。他捡起地上的书,翻开一看一个字都没有,很像传说中的无字天书,不禁愕然侧目。

  夜魅愤愤不已地道:“坏老头,想让我回家,做梦。”

  宿无命恍然,持书走到床边,不解地道:“你有家?”

  “没有,你就是我的家。”夜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用力撕扯。结果白书分毫为损,她却累得满头大汗,用力把书砸在地上。

  “嘶。”宿无命深深吸气,盯着地上的白书。夜魅的力量他心知肚明,甭说书,便算妖兽被她揉碎了。然而现在,书还是书,她满头大汗,气咻咻发飙。宿无命重新捡起白书,翻开检查,材料就是普通的纸,非金属制。他用力拉扯,书还是书的样子,自己却冒烟了。他放弃试验,问道:“这书是从哪里来的?”

  夜魅喷火道:“书馆里的臭老头给的。”

  “你看得懂。”宿无命问道。

  夜魅点头,继而摇头,咬着银牙不说话。宿无命知道她有所隐瞒,便坐下说道:“说好相依为命的,有事你可不能瞒着我,那会被雷劈的。”

  夜魅害怕地望望天花板,立即将自己梦见的,白书里看到的景象都说了。宿无命大惊,吞咽一下口水,说道:“难道,难道那不是梦?是真的。原来,你是个外星怪物。”

  “啪!”宿无命脸颊中招,登时一片血红。他捂着脸,颇为震惊地望着夜魅,嘀咕道:“我干吗打我。”

  夜魅噗嗤落泪,一头扑在宿无命的怀里,哽咽道:“哥,我害怕。我不要回家。我要与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宿无命抚摸着她的脊背,憋屈地道:“别哭,哥会保护你的。不管是谁,休想从我手里将你夺走,就算你老爹老娘亲自来了,那也是不行。”

  夜魅抹抹眼泪,说道:“说话算话,不许赖账。”

  “我何时赖账过了。”宿无命摸摸发红的脸,觉得这事太过无厘头。平白无故被甩了一把掌,施暴者大哭,被暴者还得做出承诺,还有没有天理。夜魅看见他的面颊出现一个手掌印,期期艾艾地道:“哥,我错了,不该打你。但你说我是外星怪物,那岂不跟铁血战士一个德行,我接受不了。”

  一路之上,宿无命大讲电影故事,从星球大战讲到未来战士,从异形讲到铁血战士,之后是超人、蜘蛛侠、钢铁侠……。听到夜魅那是一个目瞪口呆,惊悚无比,觉得哥哥原来的世界真是恐怖,竟然出现这么多通天的神灵。人类能够生存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宿无命在她心里的形象愈发高大,就跟未来战士中的t-似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哥哥说她是外星怪物,那就是变相打击人,她当然不乐意,直接动手。

  宿无命道:“算了,打是亲骂是爱嘛!不好,那老者也送了我一本书。”

  “黑书。”两人不约而同地道,跳将起来,翻找那本书。找到,宿无命触摸封面,没有任何的异象。

  夜魅问道:“哥,你要看?”

  “看,怎么不看,又不会死人。”宿无命咬牙切齿地道,然后打开了黑书。没有字迹,只有象形的符号,形状与古代玛雅人的字类似。符号骤然闪光,慢慢离开页面,在他的眼前转化变幻,组合成一件蓝光的铠甲,静静地伫立在虚空。周围,群星环绕,星云漫天。画面突然破碎,象形符号还在页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夜魅什么都看不见,见他醒了,问道:“怎么样?”

  宿无命道:“看见一件铠甲,散发着蓝色的气息。”

  “喔。”夜魅小嘴变成了圆圈,问道,“就铠甲,没其他的了。”

  宿无命颌首,盯着掌中的黑书,觉得这事太过诡异。两本书,装着两个不同的世界,映射了他和夜魅。可这又代表什么呢?他很想搞清楚,便对夜魅道:“你想不想搞清楚这事?”

  “想。”夜魅颌首道,“怎么搞呢?”

  “很简单,去找赠书之人。”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实在太笨了。”夜魅摇摇脑袋,把白书抱在怀里。说走就走,两人锁门出楼,向书馆所在的街道奔去。然而,他们找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那家书馆。宿无命询问路人,得到的答案令他崩溃,日落城从来没有过书馆。

  “见鬼了。”宿无命对夜魅道。

  夜魅指指手里的白书,说道:“书是真的,人是假的,你说怎么办?”

  宿无命狠辣地道:“事出有因必有妖,快把书丢了。”

  夜魅小鸡啄米似得地点头,率先把白书丢进阴沟里。宿无命掏出黑书,仍在黑书的旁边。他还不放心,抱了一个大石头压在书上,拍拍手说道:“搞定,赶紧闪人。”

  “好啊好啊!”夜魅本就不喜白书,煽风点火地道。

  两人好比穷凶极恶的罪犯,立即逃离抛尸现场,喜滋滋地踩着夕阳的余晖,哼着小曲打道回府。回到揽月楼,他们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喝了一点小酒,尽兴之后方才返回客房。

  “妈呀!真见鬼了。”宿无命高声惊呼,夜魅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柔软的床上,白书黑书静静地躺着,好像从来离开过房间似的。饶是二人久经杀戮,也被这诡异之事吓得张皇失措。

  夜魅探出脑袋望望白书,怯怯地道:“它们好像赖上我们了,甩都甩不掉。”

  宿无命被夜魅紧紧地抱着,肌肤相亲,灵魂燃烧,痛苦得要死。夜魅身材火辣,他生理正常,正所谓干柴烈火,一点就燃。只是,他觉得一燃就会灰飞烟灭,轻柔地推开她,说道:“它们不走,那就留着,我们不看便是。”

  “嗯嗯,”夜魅点头,笑嘻嘻地道,“哥哥,你很难受吧!”

  “你,你……。”宿无命指着夜魅,突然想起她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脸红得好似猴子的屁股,无地自容。

  夜魅捂嘴偷笑,眼珠轱辘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风从窗户吹来,两本书骤然闪亮,蝌蚪和符号悬浮在空中,组成六个字:“黑白书,同心锁。”继而,六个字飘散着星星点点的光斑,仿佛无数的萤火中在空中翩翩起舞,环绕着他们而转。两人的嘴巴皆成了圆圈,注视着突然发生的异象。

  “好美耶!”夜魅伸手去触摸光斑。光斑如同调皮的孩子,又如成群的鱼儿,同时躲开手掌,继而集中,悬浮不动。

  六个字似有所指,表面了两人的关系,同心同德,互相扶持。宿无命笑了,觉得书局的老人家恐怕是患上老年痴呆症,做局戏耍他们。他和夜魅早就同心同德,何须他提醒,这个该死的老骗子。

  “哥,老人家对我们没有歹意,你就别骂他了。”夜魅轻声提醒宿无命,继续与萤火虫躲猫猫。

  宿无命更是不堪,脸好像烧红的洛铁,冒着白色的蒸汽。光斑貌似听懂了夜魅的话,竟然组成一个谢字,然后化作两个耀眼的星光,钻进他们的眉心里。

  眼前一黑,宿无命置身于夜魅的神魂里,看见一片广袤无垠的星海。星海壮丽,群星璀璨,星辰仿佛梵高画的,硕大,炫丽,静静爬在蔚蓝的天幕,美丽得无与伦比。

  这就是夜魅的星海,气象恢宏,辽阔无垠。宿无命想着,在星云里漫步游走,东张西望,窥探秘密。结果,他看见了另一个宿无命,背着夜魅在荒蛮大山的密林里穿梭,手不停抹汗,目光倔强坚强,义无反顾地向远方前进。

  “这是我在她心里的形象,很高大嘛!一点都不猥琐。”宿无命笑了,转身去往别处,继续解读小丫头的记忆。眨眼睛,他出现在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迷幻森林。景物依旧,万年不变,诡异阴森,等同九幽地狱。不远的地方,传来低沉绝望的求救声,他立即赶了过去。

  怪石嶙峋的空地上,三个男孩真正撕咬一个小女孩,场面暴力血腥,恐怖凄惨。小女孩哭喊嚎叫,哀求不止。三个男孩桀桀怪笑,熟视无睹,啃食小女孩黑色的血肉。他冲上前阻止,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影子,从一侧冲到了另一侧,无法救人。

  宿无命瞬间明了,眼前的景象只是夜魅曾经的记忆。小女孩死了,被男孩们吃得连渣都不剩。三个男孩吃饱了,面部清晰起来,正是死去的阿大、阿二、阿三。他们冷冷地扫视一眼空地,化作三团雾飞走。世界安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许久之后,若有若无的哭飘荡在空地的上空。他四处搜寻,在一个狗洞大小的隐蔽洞里,看见蜷缩战栗的夜魅。她瘦弱得好似一只小猫,捂着嘴巴流泪,不敢大声哭出来,透明的眸子里全是绝望。他心酸悲哀,之后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杀尽天下可杀之人。

  许久之后,哭声终于停了,小夜魅爬出狗洞,惊恐地望望天空,迅速逃去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山洞里躲藏。她蜷缩在阴暗的地底,忍饥挨饿,再也不敢回到地面。就这样,十年过去,百年过去,一千年过去。宿无命躺在她的身边,落泪哭泣,悲伤得好似一个孩子。

  于此同时,宿无命的神魂里,夜魅伫立在壮阔的星海里,仰视头顶散发着蓝色星云的铠甲巨人。虽然只是一道背影,但那强悍的气息让她恐惧颤抖,神魂好似被揉搓成星屑,再也无法聚集。铠甲巨人面对星空,背上长出钢铁翅膀,整个人燃烧起来,对着远处的一团红色的魅影,释放出暴烈的蓝色光柱,轰击在魅影上。

  下一刻,光柱爆炸,魅影消散,星海恢复寂静。铠甲巨人化作流光,消失在星海的深处。夜魅拧拧自己的腮帮,好痛啊!这不是做梦,她还在宿无命的神魂里,看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哥哥是神的化身吗?她摇着脑袋,愣是不信。

  当夜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蓝色的星球悬浮在星海里,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环绕着它飞行。那些长着翅膀的怪鸟,肌肤上印有红色的旗帜,上面有五个星星。夜魅高兴起来,哥哥没有忽悠她,真有国朝这样的一个帝国。

  星球蔚蓝,薄雾缭绕,异常漂亮,有点像她梦到过的地方。怎么能叫地球呢?应该叫水球。夜魅神采发扬,一头冲下大气层,身体着火,向地面冲去。

  壮丽的云海,蔚蓝的海,绿色的大地等等美丽的风景尽收眼底。遽尔,她觉得自己成了超人,在地平线上快速飞行,一座又一座巨大的钢筋水泥建筑出现。蠕动的汽车,成片的人类,各色绚丽的灯光,依次展现,精彩纷呈。她落在一棵大树的头顶,俯瞰下面的世界,人们身着漂亮的衣服,悠闲地漫步,脸上闪烁着喜悦的光彩。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肃穆而立,凝目望着鲜红的旗帜冉冉升起,嘴里高唱着雄壮的歌曲。

  完了,成千上万的白鸟展翅高飞。那叫和平鸽,意味着没有战争,只有幸福美好的生活。宿无命说过,所以他知道。

  她飘落在大街上,跟随涌动的人潮漫游,看见稀奇古怪的事物。没人感知到她的存在,她好像就是空气,无形无色地存在着。水泥森林太大了,到处都是会动会说话的牌子,咆哮奔驰的汽车。空气污浊,喧嚣嘈杂。继而,她迷失了方向,面对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孤独寂寞,无所适从。她坐在街边垂泪,开始想念宿无命。世界虽美,但不是她的世界。

  宿无命,才是她的世界。

  她决定回去,突然找不到方向,便在地平线上乱飞,越过波浪滔天的大海,来到一片奇异的大陆。黑色的人,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就是没有她漂亮。大陆广袤干燥,没有梦中的故乡美丽,还破败荒凉,赤色一片。人们衣着褴褛,住在低矮的房子里,瘦弱穷苦,犹如奴隶一样活着。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伤心难过,远远逃了。

  来到干燥的沙漠里,钢铁怪鸟拖着长长的尾巴掠过天空,肚子下喷出白色的焰火,轰击在绿洲的森林里,粗壮的蘑菇云升腾而去。近处,喷着黑烟的钢铁怪物移动细长的脖子,喷出长长的焰火,高大的建筑物轰然倒塌。包着头巾的男女老少从废墟里逃了出来,女人和孩子站在死者的身前,悲伤无望地哭泣。

  城市的另一侧,两拨衣装不同的人类手持黑色的棍子,互相追逐射出。棍子不时喷射火焰,人群成片倒下死去,鲜血染红大地。天空银色的钢鸟一闪而过,地面就升腾起气柱,爆炸声不绝于耳,震得灵魂咯咯发抖。她捂住耳朵大叫,画面消失,人便站立在客房内,看见僵硬的宿无命。夜魅一头扑在他的身上,激动地哭着,然后倒在大床上。

  宿无命旋即醒来,紧紧抱住怀里的泪人,郑重其事地道:“我对天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我也是。”夜魅红着脸,娇羞地道,“你曾经的世界很美好,我的人生却很黯淡。”

  “都过去了。”宿无命抬起她的瘦削的下巴,又理理那乌黑的秀发,说道,“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创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啊呀!那,那很难的。”夜魅深有体会地道,“即便是再美的世界,战争与杀戮同样存在。哥哥,你说得不错,不是坏人多,而是人心邪恶。为了掠夺资源,什么都干得出来。”

  “因此,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努力修行,成为神一样的人物,毁灭邪恶的制度,创建真正的大同世界,你愿意与我一起干吗?”宿无命突发神经,激情洋溢说着。他人生的目光旋即转向,由自私的家仇国恨,转向于建立乌托邦的大同世界。他曾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还因坚持理想而废弃了人生。重生之后,他抛弃信念,放弃理想,只想在异世界生存下去。

  然而,当他解读了夜魅的记忆,明白她的希望所在。于是乎,为了这个备受苦难的小妹,黯淡的理想主义之剑光芒万丈,天地规则既是邪恶的,就将其彻底葬送之,制定更为合理的规则。

  理想崇高美好,过程孤独苦难,结局悲怆惨烈。他不畏惧,他不在乎,他想去试试,尝尝以头撞天的滋味。宿无命甚是得意地笑了。夜魅爬在他温暖的肚皮上,星眸闪闪发亮,同样幸福地笑了。

  通过,宿无命对乐天大陆有了整体性的了解。它面积辽阔,资源丰富,东西南北横跨亿万里之遥。三大帝国,六大宗门,乃是人族的中流砥柱,统治大陆四分之一的地域,且以强硬的姿态抗卫人类的尊严。妖族、魔族、精灵族统治余下的地域。

  据《江山天下志》这本古籍善本的记载,乐天大陆之外还有其他大陆存在。但是怎样的大陆,那就不得而知了,书中没有记载。大陆之上,人族最大的敌人为魔族,千年之前曾爆发过激烈的大战。战争的结果是人族险胜,魔族就此沉寂蛰伏。精灵族和妖族,旋即与人族签订协议,保持和平共处,互不干涉的姿态……。

  妖兽与妖族字义不同,概念也不同。妖兽只是妖族的最低级形态,而妖族则是天地间顶级的存在,王级强者与人类的大神类似,拥有翻天覆地的能量。

  魔族嗜血,字典里没有正义公平,为杀戮而生的种族。

  精灵族来自远古,非常神秘,记载不多。

  宿无命低头注视沉睡的夜魅,暗道圣兽又是怎样的存在呢?书中没有记录,但通过丫头的记忆,圣兽应该超越这片天地,来自于那缥缈的星空。

  “来自星星的你。”

  宿无命哑然失笑,轻轻刮下夜魅精致的鼻翼,小心挪开柔软的身子,溜下床伫立在窗口,眺望璀璨的夜幕。星海之下是苍穹,苍穹之下是天下,天下之下还有天下。不管是蝼蚁还是传说中的大神,实则皆是星空诞下的星光,卑微可怜,微不足道,比蝼蚁还有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