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同 第26章 保护费,我来收
作者:任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狩猎和杀人最大的区别是,前者为了满足最原始的口福之欲,目的天真无邪,纯粹干净,值得原谅。后者却是为了满足某种心理希求,也有目的,但目的非常之杂博,与前者相比稍显污浊。然则,两者本质相同,以剥夺他人的生命权进而满足自己的贪婪地私欲。宿无命也有私欲,除了生存还有复仇,要实现目的,不妨杀人。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泛起阴狠的意味。

  “打折是什么意思?”田步辉对于这名词甚是不解,不耻下问。

  “就是减价的意思。”夜魅耳濡目染,掌握了地球人常用的大量词汇。她见宿无命犯傻,急忙为其解释。

  “原来是减价。好笑,真好笑。住宿费打折,除非天上只剩下一个月亮。”田步辉笑着挖苦道,宗门唯利是图,比奸商还奸商。别说弟子,他都有些少不了。但这事好比水中之月,看得见摸不着,说来又有何有?他揉揉受损的老腰,心想任务完成,那就下班修炼,便指着远方的一座宫殿,对众弟子道,“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搞定,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卯时三刻前来碎神殿报到。”

  “诺。”

  众人答道,田步辉满意颌首,腾空向西方掠去,成了一抹淡淡的影子。他一走,众弟子小声议论,商量入住的居所。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那群老生优哉游哉踱步而来,目光锁定了他们,亦如大灰狼望着一群唾手可得的绵羊。

  依据惯例,他们全来收起入门费,此为玄天宗固有的潜规则,自诞生之日起就存在了,任谁都逃不了,除非你不想在这里混了。这几个老生来自于战盟,负责收起此区域的保护费,顺便接受加入本盟的新弟子。

  读者或许会心生疑虑,战盟不是寒玉浪创建的吗?难道有人在盗版。其实,此战盟与彼战盟均为一家人,正是寒玉浪的表哥江南海所创。寒玉浪熟知玄天宗内部的情况,在考核之前就广结善缘,拉拢考生,以为表哥的势力输送新鲜的血液。

  玄天宗存在着五大弟子势力,分别为破天盟、狂盟、撼缔盟、战盟、鬼杀盟,其中又以破天盟势力最强,鬼杀盟的势力最弱。五大联盟暗中统治者数以万计的弟子,为了争夺修炼资源,各盟之间暗斗不休,宗门高层知晓却放之任之。毕竟嘛!竞争越残酷,培养出的人才越优秀,这结果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狂盟的创始人为张子善,也就是死在毕玉玺手上张帆的亲表哥。他为表哥招兵买马,却被宿无命一干人杀得灰飞烟灭,自己也人死道消,埋尸秘境。此仇结得太大,为毕玉玺以后的生活带来无尽的劫难,只是她现在尚且不知罢了。

  老生们走到宿无命等人面前,为首之人身体强壮,气宇轩昂,目光冷酷阴毒。他名叫张凯,慎独聚境的修为,战盟的一个小队长,个子比宿无命高出一大截。

  宿无命古井无波地望着他,以及他手下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也是个小孩子,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新晋弟子望着来者不善的老生,心拽拽不安,不自然地退后了几步。

  张凯冷漠地道:“加入战盟的人站在左边,其他人原地不动。”

  话音一落,数十人走出队伍居左而立,一脸火热地望着张凯等人。他们早收到消息,进宗门就有人前来接应,张凯等人便是接应之人,焉能不高兴。非战盟之人更是不安,手心微微发汗。

  张凯正要说话,却被远处的脚步声生生阻断,脸上乌云密布,似好下雨。街道的拐角之处,同时涌来两拨人马,服饰皆为玄天宗的统一制服,手臂上的纹饰大不相同。一拨的臂上别着‘地’字徽章,一拨臂上别着‘狂’字徽章。很明显,来者为撼缔盟和狂盟的人马,他们也是来接人并收取保护费的。

  此刻,假如你从天空鸟瞰街道,三堆人将新晋弟子们包裹得密不透风,宛若大个的千层包。撼缔盟的小队长名叫朱峰,身背长剑,相貌猥琐。狂盟的小队长名叫罗宝,赤手空拳,高昂头颅,就跟他所在的势力一个德行,狂妄的不找边际。

  三人熟悉彼此,有是竞争对手,故而不说话,召集加入本方的新晋弟子归队。人群缓缓流动,顷刻间圆圈里就剩下了四人,宿无命、夜魅,以及景明和那个圆脸少女,看起来无比渺小,也无比的突兀。

  “听说你们是这届新生的冠亚军,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战盟?”张凯望着宿无命和夜魅,虽是以邀请的口吻说话,语气却淡漠之极。在他眼中,新生的冠亚军就是蝼蚁,他爱怎么碾压就怎么碾压,然职责所在,故而有此一问。

  朱峰和罗宝也是为此事而来,眼见张凯先行出手,不甘落后地问了同样的问题。宿无命笑笑,故作白痴地问道:“加入有何好处?不加入又有何坏处?能解释一下吗?”

  三人面面相觑,真把他当成白痴看待。朱峰和罗宝很是失望,面露不屑之色,失去招揽的兴趣。张凯笑笑,耐着性子解释道:“身为宗门弟子,你不加入任何势力,修行之路可谓荆棘丛生,崎岖不平。就拿现在来说,其他人只需向所在的势力缴纳五百点积分,便不会被其他势力的骚扰。你无门无派,必须向所有的势力分别缴纳五百点积分,合计为二千五百点。不缴纳的话,不仅寸步难行,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夜魅烂心肝肺腑地笑着,迎来无数道犀利目光的注视。少年们望着这个面若黑炭,面容秀丽,身材火辣的少女,稍微震撼那么一秒。继而,皆认为此女不是傻子,就是白痴,不值得勾搭。

  夜魅无视诸多犀利的目光,掐指计算片刻,对宿无命认真地道:“哥,原来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经过我的计算,每人收取五百点,合计五十一人,共计两万五千五百点。由此看来,这买卖很是划算,咱们想要享受人生,不如现炒现卖,也收保护费如何?”

  此言一出,好似在平静的海里丢下颗深水炸弹,人群顿时喧闹不已,叫骂嬉笑声连绵不绝。判断成真,此女当真是白痴中的二百五,可爱得令人喷血。宿无命摸摸下巴,考虑着做不做这笔生意?

  “蠢女,”向来高傲高调惯了的罗宝,笑望夜魅点评道。

  “你找死。”

  清脆的娇喝声遽然响起,夜魅瞬移至罗宝的身前,伸臂抓小鸡似地捏住他脖颈,轻轻向上提起。罗宝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就被钢铁般的手掌捏住,暗道不妙竭力反抗。下一息,他惊恐地发现,丹海里的元力被禁锢了,根本无法为己所用。脚掌脱离坚硬的大地,他愣愣望着眼前那张秀美的黑脸蛋,恐怖爬上脑门,心想以自己的实力,一招就被此女制服,绝望得无以加复。

  夜魅动手,宿无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也不阻止,放任自流。

  现在的气氛异常诡异,一个窈窕的女孩伸手提着一个高大的男孩,笑盈盈地凝视着。男孩双腿奋力地蹬着,扬起地上细微的灰尘。除了宿无命,所有人皆毛骨悚然,面露惊恐,仿佛看见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妖怪。

  夜魅的贝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淡漠地道:“敢骂我白痴,你作死呀!”

  宿无命提醒道:“别伤人性命,不然后患无穷。”

  “哼。”夜魅冷哼,淡若清风地伸臂一甩,罗宝疾飞而出,重重撞在围墙之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引发滔天巨浪,冲击着神经。张凯和朱峰神色凝固,石化僵硬,心脏暴跳如雷。他们清楚罗宝的势力,现今却被女孩碾压得体无完肤,想要恢复如初,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狂盟之人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皆揉揉眼睛再看确认,结果是真的,小队长被人给打了,趴在墙角伤心地呻吟着。他们抬步去救援,冰冷的声音想起:“给我站好别动,不然后果自负。”

  他们不敢动,直挺挺地站着,宛如一群干尸。

  宿无命走到夜魅的身旁,抱怨道:“女孩子家,能不能温柔一些。”

  夜魅噘嘴啐道:“除了你,谁也不能骂我白痴,就算老天也不行。它真骂了,我就一飞冲天,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宿无命怔了怔,心想自己的教育真出了问题。夜魅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他?不行,得修正,不然受罪的人还是自己。一声叹息之后,他以老学究猥琐的口气训斥道:“低调,你不懂吗?”

  “大白痴。”夜魅奉上经典语录,扭头抱臂懒得鸟他。

  宿无命再次叹息,其声很轻,然四周寂静,听来特别的清晰。几十号人马屏息凝气,傻傻望着伫立在风中的黑影,生恐呼吸声稍重,惹恼那个暴力的少女,把自己像罗宝似的扔了。宿无命伸指戳戳夜魅的后脑勺,大声说道:“人都被你扔了,站着干吗?把事情做绝了。”

  夜魅颤抖一下,想起正事立即收敛小性子,犀利的目光扫视周围之人,凶巴巴地道:“每人缴纳五百点积分,然后给我滚蛋。不缴纳者,那条不长眼的狗就是你们的下场。”她左手叉腰,右手指着罗丹,喝道,“愣着作甚,排队过来缴纳,动作快些,姑奶奶时间有限。”

  她身上凛冽的杀气可不是虚的,能将人直接冻死。新老弟子皆动了,乖乖排成一列纵队,依次上前缴纳积分,秩序井然,安静得犹如平湖秋月。不远处的看客们瞪大眼睛,见证奇迹的诞生,一名刚入门的新晋弟子,以无以伦比的气势横扫三方势力,在光天化日之下收取保护费。

  牛,实在太牛了,这是他们的心声。

  他们捂着嘴巴,唯恐一不留神发出声响,被阳光下的那道黑影发现,自己本就稀少的积分瞬间清零,活活饿死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张凯和朱峰憋屈无比,他们可是这片区域的主宰,兴高采烈地跑来收割成熟的庄稼。但剧情突然变了,他们成了庄稼,被人家无情地大肆收割。

  如今的近况,正巧验证了那句俗套地掉牙的名言,“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不行,此乃奇耻大辱,脱身之后立即上报总部,派人来一雪前耻。两人内心怒不可遏,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乖巧温顺地缴纳了积分,继而带领手下人迅速撤走。逃离苦海之后,方才长吐胸中的郁闷之气,骂骂咧咧返回舵口,找上司汇报情况。

  轮到景明和圆脸少女的时候,夜魅挥挥手让他们走开。圆脸少女名叫向黎,来自天晴府秋月城,一座位于帝国西南的边陲小城市。在秘境考核里,两人结伴潜行,昼伏夜出,以躲避其他考生地追杀。餐风露宿,饮血茹毛,好歹挨过残酷的考核,成为玄天宗的弟子。他们获得的积分少得可怜,加起来不到六千点。

  夜魅不要二人的积分,在向黎心中的形象立马高大起来。她无比敬佩,无比崇拜地道:“我叫向黎,来自秋月城向家,今年十三岁。姐姐,你就是我的偶像,我想与你做朋友。”叫姐姐很对,夜魅的样貌就是个小姑娘,但她已经活了一千岁,以人类的视角来看老得掉渣,但以圣兽的生命历程而言,她就是个小姑娘。

  听了向黎的话,夜魅酿着鼻子说道:“并非我心好,而是你太穷了。我哥说要杀富济贫,不能杀贫济富,因此放过你们。”

  “秘境考核的时候,我打不过其他的考生,天天躲在山洞里度日。我要有积分,肯定会给你。”向黎来自偏远之地,经过玄天宗残酷的考核迅速成长起来,但骨子里的天真烂漫依旧无法抹除。夜魅笑她穷困潦倒,她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魅盯着她那圆圆的脸庞,褴褛的衣服,破损的靴子,旋即想起自个曾经的苦难生活,心遽尔沉重,目光转向宿无命,向他征询意见。宿无命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颌首,表示同意。夜魅对向黎笑道:“我答应你的请求。今后,咱们就是闺蜜。”

  “什么是闺蜜?”向黎不解,眨巴眼睛问道。

  宿无命一惊,心想丫头是从哪里知道这词的?答案是在他的记忆里,夜魅看见一部电视剧的名字,现在用来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意思却是对的。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夜魅解释道,然后伸伸懒腰问道,“你们打算入住何处?”

  向黎瞅眼景明,面颊红润,羞涩地道:“我们很穷,只能住最低档的房子。”

  夜魅的目光又转向宿无命,目的不言自明,她想发言雷锋精神,收留这对可怜的人。

  宿无命大摇脑袋,无情否决她的建议。

  景明外表粗犷,心思却很细腻。他出生于秋月城一个不大的家族,还是外门之人,凭借自身的努力方走到这一步。他很穷,但又傲骨,当即对宿无命鞠躬行礼,抱拳说道:“大哥,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告辞。”

  他向夜魅行礼,拉起低头揉着衣角的向黎,向住宅区大门旁的服务区走去。

  宿无命望着他倔强的背影,暗道此人很有骨气,先看看表现再说,可以的话直接收入账下。向黎的衣角破损,布条迎风招展,让人看了觉得心酸。

  夜魅碎碎念叨:“他们就像曾经的我们,你也不帮帮人家。”

  宿无命笑道:“这叫欲擒故纵,你肯定不懂。此刻,尚不是他们最为困难的时候,帮了也是白帮。我的想法是等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再给予帮助,他们便心甘情愿为我所有。”

  “真够卑鄙的。”夜魅点评一句,跺脚向服务区走去。

  宿无命追上她,解释道:“这叫谋略,不懂就别乱发脾气。”

  “哼!”夜魅不搭理他,快步向人头攒动的服务区走去。排队的新生见了二人噤若寒蝉,赶紧让开道路,让他们先行办理入住手续。夜魅也不客气,掏出积分牌办理了手续,领取两套衣服寻着门牌号找住所。

  说句实在话,宿无命非常讨厌玄天宗的制服,若不是为了找到獁绒,他绝不会加入玄天宗。此时此刻,他瞪着手里的制服,心有无数根刺,沉默着进入别致的小院。

  小院十丈见方,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屋前屋后,遍植奇花异草,环境清幽安静。木质的两层居室布局合理,一楼为正厅、茶室、书房,以及侍女的卧室,二楼有四间卧室和一个巨大的练功房,装饰奢华而又低调,简洁中又见雅致,很对宿无命的脾胃。

  正厅两侧站着四个同龄少女,以梅兰竹菊为名号,均是服务区派来的侍女。只要他们入住下去,四人便服务到底,突然多了几个同龄的玩伴,夜魅高兴得不得了,互相介绍之后,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休。侍女们均为门外弟子,不甘心失败就选择留在宗门里,操伺候人的行当赚取资源谋生。

  她们绰号分别是梅落、兰语、竹鸣、菊香、来自不同的城市,因各种意外,在第二关就被淘汰了。宿无命无声无息地查探她们的修为,两人为慎独初始,两人为慎独聚境,不高也不低,勉强够用。四人早几日来到玄天宗,便把宗门内部情况如实告诉了宿无命。

  玄天宗,外门弟子有地雄榜,内门弟子有天英榜,简称地榜天榜,排名时时刷新,上位者获得相应的积分,失败者扣除相等的积分。宗门鼓励弟子擂台比试,每时每刻都有人挑战,因此排名每半个时辰刷新一次。荣登地雄榜前一百名的弟子,若能保持所获名次一年不变,通过内部考核逐成为内门,然后争夺天英榜的名次。

  位列天英榜前三十名的弟子,即为本宗的天才弟子,享受宗门最优厚的待遇,可组建联盟,可开铺经商,还可风景绝佳出作为居所,每人每月领取一万点积分,二千块极品金晶石,一千颗灵丹圣药,一把玄级上品灵器,三件玄级中品灵器。他们坐拥如此庞大的资源,自然成为偶像派人物,手下有门客无数,侍女无数,过着王侯将相般奢侈的生活。当然,地榜弟子也有供奉,比起天榜弟子却少了三分之一。

  夜魅诧异,询问她们养那么多的侍女作甚?

  梅落叹息道:“手里有资源,还愁没有人来吗?”

  菊香年岁最小,俏皮地道:“我听其他侍女说,有的人为了获得资源,咬牙做了天才弟子的侍寝侍女。我不懂,便问她们侍寝是何意?可她们一味笑话我,就是不肯说。大姐,侍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落浅浅笑了,面带梅花的圣洁之意,清浅地道:“以后,你就知道侍寝是什么意思了。”

  竹鸣高挑如竹,其性耿直,愤然啐道:“侍寝,便是陪男人睡觉,你愿是不愿意?”

  “我,”菊香指指自己干瘪的胸口,摇手说道,“我还没发育呢?如何陪人睡觉。”

  众女皆笑,唯清丽无端的兰语面露苦涩,悠悠说道:“我们到此为的是学习修行,怎能为了修炼资源而放弃自己的武道之心,堕落为男人的玩物。我便是死了,也不做那龌龊卑贱的事。”

  宿无命颌首而笑,觉得此女有君子的风范。夜魅清澈的目光转向他,从头到脚审视一遍,眼眸中的温柔消失,目光冰冷得好似雪刀。

  “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宿无命清楚她的想法,赶紧解释道。

  夜魅阴毒地道:“你敢!我就跟你拼命,不求同生,但求同穴。”

  众女盯着宿无命偷笑,他无奈地道:“说得这么狠,不怕被雷劈吗?”

  “我会劈了雷。”夜魅咬牙切齿地道。

  宿无命不想与她争执,无限感慨地道:“丫头,你同时得罪了三大势力,估计咱们的日子会很充实,目不暇接,疲于应付。”

  夜魅人畜无害地笑,稍后淡然地道:“来一个灭一个,来一队灭一队。”

  宿无命端起茶杯,拿杯盖赶走漂浮的灵茶,浅浅地啜口润嗓。茶水入口,但觉馥郁芬芳,神清气爽。他放下茶杯,古井无波地道:“反正是闲着,打架斗殴打发时间很是不错,杀人还有大把的奖励,我越来越喜欢玄天宗了。”

  梅兰竹菊齐齐相望,觉得他说话忒过托大,打败一般弟子很难,打败地榜弟子难上加难,打败天榜弟子便是痴心妄想,杀人直接就是白日做梦。宿无命懒得理会小丫头片子们怀疑的目光,自顾自地品茶。忽然,他的耳膜颤动,听到一串清晰的脚步声,目光便飘向远方。尘土飞扬处,三股人流从不同的方向往小院急速掠来。他无奈一笑,把看见的情况传音告诉夜魅。

  夜魅嫣然而笑,兴奋地道:“他们主动上门缴纳保护费,省的我挨家挨户地收取,实在是善解人意。”

  “这样闹很麻烦的,不如依照宗规办事,与他们约时间擂台上见真章。赌注不妨下重些,赢起来也过瘾,如何?”宿无命提议道。

  “不错,就按你说得办?”

  四女有些凌乱,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满头雾水地望着。夜魅嘴角浮起浓烈的杀意,轻声交代她们交代一番。四女领命鱼贯而出,打开远门亭亭玉立,眺望着远方耐心等待。

  宿无命和夜魅来到屋外的凉亭,他取下赤铜白钢弓,慢腾腾地搭箭,却不拉开。

  夜魅疑惑,问道:“你要干吗?”

  宿无命笑道:“空中打击。”

  夜魅道:“我在,用得着这样麻烦吗?”

  “你抛头露面了,我也该展示一番,不然的话,人家还以为我是吃软饭的主呢?”宿无命笑着,搂住夜魅的肩,闻到沁人心扉的幽香,飘飘欲仙,不知所以。只要有东西吃,夜魅就像施了化肥的庄稼,蹭蹭向上生长,一天一个样。

  “软饭好吃着呢!又不会咯牙齿。”夜魅仰头在宿无命的老脸上咬了一口,笑得愈发甜蜜。

  宿无命抹抹面颊上的口水,放手说道:“大敌当前,莫要闹。”

  夜魅扑上抱住他,胸口的突出部顶得他浑身酥麻,心里的火焰熊熊燃烧。为了避免擦枪走火的可能,他赶紧拉开她的柔荑,轻点其鼻翼,告诫道:“你长大了,搂搂抱抱会被人说闲话的。”

  “谁说就拔了他的舌头,哼……。”声音拖的老长,说明她心情非常得爽。

  “来了!”宿无命望着外面,说道:“不下六十人,带头之人皆为慎独自在境。”

  “讨厌,早不来晚不了,偏偏此刻来打搅我们。”夜魅放手,目光晶亮,面露杀伐之色。

  宿无命啐道:“你收了他们的保护费,他们岂会善罢甘休,自然要找我们算账。忍了,还有脸在玄天宗混吗?”

  夜魅揉揉鼻子,欲要出去打发敌人,却被宿无命拽住,按坐在长椅上。他指着池塘里艳丽的魔幻鱼,轻柔地道,“观鱼赏花,听风看云,才是女孩子该做之事。打打杀杀,终究不美。”

  夜魅听了傻傻地看着魔幻鱼,舔舔嘴唇说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逮几尾上来烤烤吃。”

  “你……。”宿无命想跳楼。

  夜魅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仰头魅惑地道:“哥哥,人家饿吗?”

  “吃,吃晶石。”宿无命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冷冷地道。

  “里面的狗男女,给我滚出来受死。”突兀地吼叫声好比闷雷,回荡在天地之间,瞬间打破当下的美好。

  梅落清澈的声音想起,“各位,我家主人说了,恳请各位遵守宗门的规矩,下战书前去擂台比试。打架斗殴,谩骂攻击,我……。”

  “啪”的一声,梅落被狂盟的带头大哥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白皙的面颊登时出现一个掌印,捂脸抽泣起来。打人者得意地笑着,傲慢无礼地道:“我是什么身份?地榜弟子是也。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有资格跟我说话吗?犯贱就是这样的下场。”

  少年姓白名彦栏,地榜排名八十五,挂职中队长。他为人飞扬跋扈,残暴无情,被手下冠以白眼狼的绰号,听到自己的手下被人修理,还被收了保护费,立即火冒三丈,前来砸场子拿人。到了小院,却被四个侍女堵住去路,更是怒不可遏,淫威大作便出手伤人。

  兰语、竹鸣、菊香扶着梅落,目光血红,义愤填膺,咬牙硬是没有骂出声来。培训的时候,执事反复告诫她们记住身份,万事忍字当头,不小心惹怒天才弟子,被杀也无法伸冤。四女悲愤欲绝,透亮的眼睛被水给浸透。

  撼缔盟和战盟的目的相同,也是前来拿人的。只不过,两位中队长听了手下的汇报,顿觉少女很不好惹,行事小心谨慎,不像白彦栏这般的孟浪,三句话不到就出手伤人。

  白彦栏正打算指挥手下冲入院中,将躲藏在里面的人给揪出来。这时,破空声响起,一道白芒电闪而至,噗的一下穿透他的手掌,深深没入坚硬的地里。白芒是一支箭,箭头箭身深入地下,唯有箭羽露在外面嗡嗡叫嚷。他打人的手心出现一个大洞,鲜血散落于地,好比数朵盛开的腊梅。

  众人惊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

  白彦栏忍痛后退几步,定睛望着百花盛开的小院,从储物镯内取出一把黑色的玄铁抢,准备与未知的对手搏命。

  “跪下道歉,否则死。”

  院中飘来狠毒的声音,仿佛无数的冰雨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梅落停止哭泣,呆呆望着面部狰狞的白彦栏,有些搞不清状况。

  “剁你姥姥,”白彦栏叫嚣一句,单手持枪向小院掠去。刚刚跃至空中,哎呦叫唤一声,突然直线向下落在地上,五官扭曲成麻花,不停地颤抖。其他人凝眸相看,见他的大腿插着一支白铁箭,暗红的血液沿着箭体缓慢地流淌。

  “我不想再说废话,下一箭射你的眼睛。”

  白彦栏甚是硬朗,仰天大笑,而后咬牙道:“你若杀我就违反宗规,会比我死得还惨。狂盟的人给我听好了,大家……。”

  嗖,他的命令下达了半截,生生被堵在喉咙里,另一条大腿又被箭给穿透。三息时间,三个重要部位受伤,白彦栏再横也横不下去了。假如不是在宗门,对方眨眼间便能秒杀他。

  “诚然,我不敢杀你,但可废了你的丹海,再让你失去做男人的资格。我这人耐心有限,你不妨挑战一下。”

  阴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没人认为这是玩笑话。撼缔盟和战盟的中队长暗自庆幸,他们没有唐突发动攻击,不然受辱之人就是自己。稍后,他们的心沉入了深渊,依据此前的情报,打人者是个少女,现在却变成少年,可修为同样的恐怖。由此看来,他们真提到铁板了,不,是钢板。

  啊!跄踉,两声声音同时响起,白彦栏手中的枪坠落在地,尚好的手臂也被箭给射穿了。他终于害怕了,对方残酷无情,毒辣暴虐,比他还要流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不怕死,却怕变成无法修行的废人,活着有何乐趣可言。

  想透彻了,白彦栏忍着剧痛扑通跪下,面对发呆的梅落说道:“姑,姑娘,我错了,请你原谅。”

  梅落内心被暖流包裹,抹去眼角的泪,淡然地道:“起来吧!我想恨你,却没恨你的资格。”

  这话直接,众人心尖微颤,同情心一闪而过。这世界便会如此,强者为尊,弱者被食,好心不能当饭吃。想要好好活着,就要不择手段地提升实力。白彦栏忍痛站起,目光阴冷,寂寞无言。

  宿无命道:“我的侍女已经说过,你们不服可以下战书,我们随时奉陪到底。立场已经表明,谁还要留下闹事,杀无赦。”

  此调深得黑暗骑士的真传,威严中霸气尽显,充斥着军队固有的杀伐之意。人群骚乱,议论纷纷。战盟的中队长黄凡的信息牌闪亮起来,显现出一条奇怪的命令:“保护好院内之人,阻止其他势力的骚扰,不得有误,违令者严惩不贷。”

  黄凡望着命令旋即明白,小院里的人身份尊贵,非自个可以触碰的存在,幸亏他遇事冷静,没有贸然行事,否则后果难于想象。他对朱峰耳语几句,留下一部分人盯守,自己则带上大队人马离开住宅区。

  朱峰额头冒汗,安排人员守候在小院四周,旦有情况立即向自己汇报。

  撼缔盟的中队长卫有忌收到类似的信息,做出与黄凡相似的决定,向小院认真行礼之后,领着手下默默离去。黑压压的人群瞬间走了三分之二,唯狂盟保持固有的阵型,伫立在小院的前方。

  一个不长眼的少年上前对白彦栏说道:“老大,攻还是不攻?”

  听闻此言,白彦栏悲愤交加,怒不可遏,抬手欲打却是不能。他身旁的另一名小队长理会其意,抬脚踹得那少年倒地连翻几个跟头,爬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小队长啐吐沫,骂道:“不长眼的家伙,死了活该。你们愣着干吗?还嫌不够丢人,扶上老大赶紧给我走。”

  众人幡然醒悟,上前架起白彦栏一溜烟跑了。一场危机化为无形,隐藏于暗处的看客们缩回脑袋,住宅区复归原有的冷清安静。数条背影倔强的潜伏在暗中,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小院,想看看放箭之人的庐山真面目,努力半天一无所获。小院悄无声息,安静得让人窒息。

  梅落、兰语、竹鸣、菊香眺望空旷的街道,刚才经历好比做个一场梦。梦醒之后,她们迷失了自己,同为少年人,人家境界如此高深,四箭退走群雄,何等得经天纬地,自己与之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四人对视,眼露泄气之味,均想自己的选择是否错了。她们就不该留着这里,被人家鄙视遗忘,或许返回故里过普通人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菊香天真无邪,想了许久心有不甘,骨子里的好胜之心陡然暴涨,白皙脸蛋通红如焰火,握拳发誓道:“我一定要努力,争取达到主人的水平,不然誓不为人。”

  “这就对了,欲要摆脱被侮辱、被损坏的命运,唯坚持道心,奋力前行。”清亮的声音传来,重击在四人的心扉,点燃即将熄灭的火焰。既已选择,那就不要后悔,继续发扬二愣子的精神,一条道走到底。

  她们面带微笑地望着蓝天,转身开门进了小院。

  远方的虚空上出现黑白两道人影,正是刘畅奉和江山壶二位长老。两人在暗处观察许久,起初颇为紧张,兄妹树敌太多,恐难对付三方势力的人马。小院一旦被攻破,他们只能冒着被弹劾的危险,违纪违规下去救人。事情的发展却出人预料,宿无命四支惊魂箭,震碎千万心,肇事者黯然退走,二老高枕无忧,坐看热闹。

  江山壶拍掌啐道:“老刘,跟你说那两个小兔崽子凶横着呢!根本不会吃亏,你偏偏不听,非要为人家护法。结果人家没事,我们却在这里喝西北风。”

  刘畅奉老眼睁得的圆滚,恨声说道:“是你叫我盯紧点的,现在反来抱怨我,人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我说过吗?”江山壶笑笑,见刘畅奉神色肃穆,惫懒地承认道,“好像是我说的,不好意思忘记了。老刘,你也莫发飙,老夫给你赔罪便了。”说罢,他煞有其事地鞠躬行礼,完了,突然骂道,“这两个小混蛋太过高调,进门几个时辰就闹得鸡飞狗跳,实在不像话,要不咱们下去点化一下,不然以后麻烦不断,令人心烦。”

  “不必,”刘畅奉知道他的秉性,也不与之计较,轻抚飞扬的黑须,无比凝重地说道,“宗门经千年发展终成一方巨擘,虽达不到号令天下的地步,但也离之不远了。然则,自宗主闭关以后,你有没有发现宗门风气大变,世风日下,阿谀奉承之辈高居大位,才德之辈却被排挤出位。这也就算了,权利斗争概莫如此,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抱怨亦是无用。”

  “最令人痛心的是此风气已弥漫到弟子们的身上,便拿此处招生来说,通过考核进入宗门的弟子仅为总人数的一半,剩下的皆为各长老暗度陈仓,举荐而入门的,且多数为朝廷的纨绔弟子,成大气者则凤毛麟角,登徒子多如牛毛。长此以往,宗门的千年荣耀旦夕毁灭,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后面,刘畅奉深深叹息。江山壶慎重地瞅瞅虚空,低语道:“刘兄,注意音调,小心隔墙有耳。”

  “我说得句句属实,就算有人告发我也不怕。”刘畅奉昂首屹立,愤然说道。

  江山壶感慨道:“你说得句句是真话,大家心知肚明,却缄默不语,这是为何呢?没人愿意做那出头鸟,遭来副门主无情地打击报复。老兄弟,好生忍着吧,门主出关之后,我相信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是吗?”刘畅奉明知故问。

  江山壶神情黯淡,望着远方的山水闭口不言。

  刘畅奉笑道:“门主太过年轻,醉心于武道之上,懒得打理宗门的琐事。等待她幡然醒悟之时,也许天都变了,又有何用?你知道我的脾气,是不会放任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打算在这个貌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湖面上丢两块巨石,打破这该死的寂静,点破那些还在做梦的长老。”

  刘畅奉的目光转向远处的小院,江山壶立即会意,愤愤不已地道:“你把两个孩子当枪使,就不觉得无耻下作吗?”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但愿他们平安无恙。”刘畅奉眉毛挑了挑,目光流露出狠辣之色。

  “我反对。”

  “反对无效。”刘畅奉说道,“他们并非池中之物,压是压不住的。因而,我们的责任便是暗自保护,你就不明白现在的形势吗?”

  “这……。”

  “别这了那了,有些事注定要发生,谁也无法改变,关键是我们要有所准备,拉拢志同道合之人。事情一旦爆发,也有应变之能。走吧!老江,去我哪里好好谋划一番。”

  “好,好吧!山雨欲来风满楼啰,这天要乱了。”

  最后几段话二人用神魂之能交流,以防别人偷听,横生波澜。他们的防备取得了效果,身为偷听者之一的宿无命就没听到关键的话。不过,他隐隐嗅到了陷阱的味道,眉头微皱,思索良策。

  夜魅叫道:“哥,你把肉烤糊了。”

  “啊!”宿无命怪叫,立马翻滚架子上的烤肉。五女捂嘴浅笑,春花秋月雨露各领风骚,他却无心欣赏,大脑急速运转,分析两位长老晦涩的话语。少顷便有决断,那就是将计就计,彻底搅乱玄天宗,然后浑水摸鱼,找到獁绒后远走高飞。计策一定颇为得意,很是自恋地笑着。

  “白痴。”夜魅点评一句,望着焦黄的烤肉习惯性地舔嘴唇。梅兰竹菊忍不住舔嘴唇,美眸定格在虎肉上,哪有什么淑女的风范,就是一群吃货。月光如水,水映月光,天地山川一片银亮。远处的屋舍里有人欢笑,有人哭泣,还有人神伤……。人生便是如此,有悲有喜,有苦有乐,自己独自承受,却难于与人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