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离殇 第5章 约会
作者:关河无名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以前,黎安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网.136zw.>不管是忙忙碌碌的工作时间,还是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多时候,他甚至都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但自从同茉莉约好星期天下午3点钟在桃山公园见面之后,黎安一下子就体会到了那种被人们称作“度日如年”的感觉。从周一晚上打完电话以后,一直到周日中午准备去赴约之前,黎安几乎是扳着手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数着度过的。

  有一部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盟军在法国诺曼底海滩实施登陆作战的电影,片名叫做《最长的一天》。但是在黎安看来,他等着同茉莉约会的这150多个钟头,每个钟头都要比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的那一天更加漫长。

  好在,等待中的时间虽然流逝的格外粘稠、迟缓,但毕竟还是在一刻不停地前进着。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星期天。这天,黎安一早就提前跟戴晓容请好了假。先是到堂姐黎萌家蹭了一餐午饭,又给自己冲了个凉,换了一套干净的新衣服,最后又到楼下的一间小超市买了两桶瓶装的茉莉花茶和绿茶,又买了几样一般女孩子们比较喜欢吃的零食,便出发去了桃山公园。

  桃山公园是平阳市最早也是最大的公园之一,占地约226公顷,与平阳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仅一河之隔。整座公园依桃山而建,背临桃河,各种自然景观和人文景点错落分布,尤其以满山桃树闻名。公园最高处为桃山主峰山顶,海拔624.9米。山顶建有仿古的7层塔楼一座,名为桃花塔,是平阳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在公元2000年之前,桃山公园除了每天清晨5点半(冬季6点)至8点半(冬季9点)之间向晨练的人群免费开放之外,其他时间段都是要对游客收费的。直到2000年7月,才开始全天候免费向市民开放。当然,像动物园之类的景点和场所还是要收费的。

  回风舞柳阁占地约1.2公顷,位于桃山南坡一块接近山顶的平地上。主体建筑由一片山泉汇集形成的小湖、五座围绕小湖修建的亭榭和两座建在湖心小屿上的楼阁共同组成。亭台楼阁间以拱桥、回廊巧妙相连。其中湖心小屿上所建的两座阁楼中各有一块石碑,分别刻着“回风”、“舞柳”两字。整片建筑群便是因此得名。山泉汇集而成的小湖湖名“翠心”,七分天然,三分人工,整体上呈不规则的葫芦形。湖中碧波凝翠,低头可见锦鲤游戏,闭目可嗅莲荷飘香;湖岸遍植垂柳,或绿草如茵,或暗通回廊,是平阳人夏日消暑、假日休闲的极好去处。

  黎安赶到桃山公园门口的时候,时间还要再过几分钟才到2点半。他走到公交站台下,仔细看了一会儿2路公交车的时刻表,估摸着茉莉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到,便随手打开一瓶带来的绿茶喝了几口,在公园门口垂柳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中第一次有着特殊意义的等待。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也许是因为已经事到临头,马上就可以见到茉莉了。也许是因为身处的环境比较开放,更容易使心情放松的关系,黎安那颗6天来一直被激动、紧张、忐忑、期待等等诸多复杂情绪填的满满的心,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觉得,坐在树荫下,连不时掠过的风也比之前凉爽了许多。

  茉莉并没有让黎安等太久。

  一瓶绿茶刚喝了一半还不到,黎安就看到茉莉从公园车站边停靠的一辆2路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同一周前相遇时一样,茉莉依然梳着清爽的马尾发。一件印着几行淡蓝色英文字母的白色圆领短袖t恤和一条裤长刚刚及膝的浅蓝色牛仔裤,完美地勾勒出了少女特有的青春曲线。裤脚下,一双笔直颀长的小腿在午后的阳光中洁白耀眼,与踩着乳白色平跟凉鞋的一对秀气玉足相映成辉。

  看到黎安从树荫下的长椅上站起来,茉莉很自然的笑着向他招招手,走了过来。茉莉走近后,黎安才发现她还背着一个小巧的浅绿色双肩包。恰到好处的点缀,让茉莉浑身洋溢着一缕清新、灵动的气息。尽管早有准备,可时隔一周后又一次在近若咫尺的距离之内见到茉莉如此明媚动人的笑容,还是让黎安感觉惊艳莫名,连心跳也跟着快了几拍。

  “等很久了吗?”茉莉一边同黎安打招呼,一边抬起左臂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白色表带的手表,见时间还不到2点50,才笑着解释说:“路上遇了好几个很长的红灯,我还以为是我迟到了呢。”

  黎安连忙摇头说:“没有,我也是刚到一会儿……是我来早了。”

  可能是因为公交车车厢内温度比较高的缘故,刚刚下车的茉莉脸颊还有些许淡淡的红晕,仿佛一朵刚刚在明媚的阳光下绽放的花儿,让她有一种不同于平日的娇艳之美。

  “车上很热吧?”黎安有点不太自然地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茉莉身上转移到公园的方向,回了回神才转过头问茉莉。

  “有一点,不过下车之后就感觉好多了。嗯,真舒服,这阵风来的正是时候。”茉莉随着黎安的目光看了看公园门口随风起舞的柳枝,又抬头眺了一眼半山腰上的回风舞柳阁,转头看着黎安说:“我们上去吧?上边的风更大,应该会更凉爽一点。”

  黎安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儿事先准备好的棉质手帕递给茉莉,说:“别着急,先擦擦汗。上面风大,容易着凉。”

  茉莉的目光在黎安脸上停留了两三秒钟,才伸手接过手帕,轻轻擦了擦额头、下颌、发线周围比较容易出汗的部位。擦完之后,却没有把手帕还给黎安,而是顺手系在了自己左手手腕上紧贴着手表表带的部位,然后才看着黎安笑问:“现在可以了吗?”

  黎安没有想到茉莉擦完汗后会把自己递给她的手帕系到手腕上。网.136zw.>见茉莉问起,只好把已经抬起了少许,准备接回手帕的右手重新放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茉莉花茶递给茉莉,笑道:“再喝点饮料吧,补充点水分。”

  茉莉笑着接到手里,拧开瓶盖,轻轻喝了几口,重新拧好了盖子,把饮料瓶握在手里朝黎安晃了晃,调皮的笑着问:“现在总可以了吧?”

  黎安看着茉莉调皮的笑容不禁莞尔:“当然,我们走吧。女士优先。”说完,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茉莉微微一笑,转身向公园大门走去。黎安紧追两步,迅速跟上去,和茉莉一起走进了公园。

  桃山公园依山而建,公园大门就在桃山脚下。大门后,是山前的一小块平地,修建成了一块不大的广场。广场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道路通向山顶及公园内的各处景点。

  广场右边的一条,是水泥混凝土铺装的路面,盘山而上,宽度可容两辆轿车并行,可直达桃山峰顶的主广场,是上山的主要通道。当然,在公园内是不允许外部机动车通行的,偶尔会有公园管理部门的电瓶车驶过。至于那些清运垃圾的小型卡车,只有在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才会行动。

  广场左边的一条,则是由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和人行道砖铺就的小路,宽度仅容三五人并行。小路在公园内的各处景点见穿梭,终点同样也是峰顶的主广场,只是线路更加迂回曲折而已。

  走过山脚前的小广场后,黎安和茉莉不约而同地一起左转,踏上了用鹅卵石和水泥砖铺就的入山小径。

  可能是因为刚过正午,阳光还比较强烈,公园里的行人很少。两人沿着小径边的树荫并肩前行,不时有微风吹过,倒也没有感觉有多少热意。茉莉神情恬静,却一路保持着沉默。黎安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同茉莉并肩走过一小段路之后,黎安渐渐感觉到周围沉默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似乎一开口就会破坏掉这种气氛,于是索性打消了说话的念头。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有点奇怪的沉默,默默同行,一路走向邻近峰顶处的目的地。

  尽管两人走的都很慢,小路也相对要曲折一些,但从山脚到回风舞柳阁也不过30分钟左右的路程。半小时后,两人来到了回风舞柳阁外。茉莉赶前两步,在翠心湖岸边垂柳下的一处长椅上默默坐下来。黎安赶紧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坐到了茉莉身边。

  一阵清风掠过。茉莉柔顺的发丝随风飘起。黎安正好在下风口,一瞬间曾经熟悉的,属于茉莉的独特气息随风扑面而来,让他感觉时间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夜。身边还是那个心仪已久的女孩,周围还是那些随风轻舞的柳梢;只是一弯新月和漫天繁星化作了碧空如洗和云白风清。周围不远处也没有了三三两两扎堆聊着“离愁别绪”的初中同学。

  “上上个月,我偶然听说咱们原来的学校要扩建,也不知道操场边的那些柳树现在怎么样了。”黎安在风中半眯着眼睛,嗅着熟悉的香味儿,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茉莉静静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抬起左手,用手腕上系着的棉帕擦了擦额前的汗渍,又拧开瓶盖,抿了几口一直握在手中的茉莉花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冲黎安一笑,说:“咱们学校操场边的柳树,好像没有这里的高大,也没有这么枝繁叶茂。”

  黎安看着茉莉脸颊上还没有散去的红晕,一时竟有些目眩神迷。听到茉莉说的话,便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次我一定要再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毕业以后,除了去拿过一次入学通知书,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咱们学校。你回去过吗?”茉莉又把头转向了湖面,轻声问黎安。

  “我也没有。”黎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被微风吹皱的湖面说:“那段时间,我比较混乱。家里想让我继续上学,还专门找人把我送去了平阳一中。可我发现学校里尽是一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一天到晚除了背书、做题就是测验、考试……”说到这黎安微微顿了一下,转过头见茉莉似乎正看着湖面出神,只好把目光再次转移到湖面上,接着说:“……连一个一起在作业本背面玩五子棋的人都找不到……”

  茉莉的嘴角不由向上微微翘了一下。

  黎安也无声的笑了笑,接着说:“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耽误了很多课程。病好之后,我回到学校,却发现已经很难再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了。反正我对继续上学也没什么兴趣,索性就缠着家里退学了。再后来,我跟着我爸跑了一阵子长途运输。之后又跟着堂姐在服装店卖了一阵子衣服。三个多月前,我偶然看到了阳和饭店招聘告示,就进去想试试看,没想到正好遇到堂姐的同学在那里做大堂经理,于是就稀里糊涂地开始在那里工作了……”

  茉莉转过头看了一眼黎安的侧脸,但很快便垂下了眼睑,出神地望着前方湖面上随风轻轻摆动的柳梢,轻声的问道:“在酒店里工作很辛苦吧?工作还顺利吗?”

  “刚开始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客人多、忙的时候经常手忙脚乱的,也难免会出错。不过堂姐的同学很照顾我,所以还好吧。到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黎安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笑着反问:“你呢?初三时虽然也住过大半个学期的集体宿舍,可毕竟时间不长,而且跟现在学校的寝室也肯定不太一样的,还能习惯吗?”

  茉莉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湖面上,声音听起来一如以往的恬淡:“我也是一样啊,刚开始确实不怎么习惯,晚上睡不着,老是想家。因为毕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嘛!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其实晚上熄灯后,躺在床上和寝室里的同学们天南地北的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黎安看着湖中亭亭玉立的睡莲,嗅着鼻间随风飘荡的莲香,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一刻,翠心湖边、云水之间一片安宁。黎安和茉莉周围除了彼此的呼吸外,只有小鸟和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歌着唱。

  最后,还是黎安的首先打破了沉默:“茉莉,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尽管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尽管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话到嘴边的时候,黎安还是觉得自己心跳凭空加快了好几倍,声线抖的就像刚刚被拨动过的琴弦。他停了一下,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接着说:“其实,其实,一年前,在我们毕业离校前的那个晚上,我就想对你说了。只是,只是当时,话都到嘴边了,我却忽然失去了说出来的勇气。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

  茉莉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目光像是落在了小湖岸边的草地上,却又似乎有些飘忽不定。左手握着喝了一多半的茉莉蜜茶,右手不经意间背到了身后,在黎安看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纤细的手指有些发白。

  黎安低着头,一鼓作气自顾自的继续:“那天,在街上遇见你,我……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相信,这一定是天意!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它,不让它在从我手中溜走。这几天,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我一直在给自己鼓劲。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像一年前一样,事到临头又打退堂鼓。所以,今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要对你说——茉莉,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这番话似乎用尽了黎安全身的力气。说完后,他转过身,看着茉莉,忐忑不安地等着茉莉给出一个答案,身侧的手撑在长椅上,微微有些颤抖。

  茉莉对黎安的表白似乎没什么反应。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湖畔长椅前绿意盈盈的草地上。周围安静的有些压抑。黎安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嘴里苦苦的,还有点发干。他没有看到,茉莉身后一直紧握着的右手已经缓缓松开了。正当黎安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沮丧和失望,准备开口说几句“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之类的话,化解彼此的尴尬时,一直沉默的茉莉忽然抬起了头。

  茉莉用刚刚松开不久的右手理了理鬓侧被风吹乱的长发,对黎安嫣然一笑,才转过头望着被微风吹起层层涟漪的湖面,轻声说道:“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以后有时间我们还一起来,好吗?”

  黎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从失望到狂喜,剧烈的情绪波动让他一时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跟着茉莉的目光有些木然地转过头,看着随风微澜的湖面和周围环绕的亭榭、回廊、睡荷、垂柳;再回头看看茉莉近在咫尺的动人笑靥,忽然发现身边的一切,真的就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