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逗你玩 第13章 13、舞厅像一个不确定的许诺
作者:西园夜饮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关于妖精的借题发挥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136zw.>最新最快更新

  网吧的大力发展,特别是校园周边成势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但是,舞厅依然是校园里最有色彩的一道风景。对于女大学生,舞厅是许多故事的发源地,是无数喜剧和悲剧开幕的场所,但从来不是闭幕之处。

  从某个角度说,大学生的生活很单调,因为口袋里的钱不丰富,想使自己的生活丰富,也丰富不起来。对车曙这样的女孩来说,那种单调就更单调了。在这单调之中,舞厅就算是一个有点神秘性丰富性的地方。舞厅像一个不确定的许诺,暗含了许多可能性,展开了种种想象的空间,因此有了诱惑的魅力。

  舞厅的灯光是昏暗的,这昏暗就是它的情调,这情调有点暧昧,来舞厅里的男生女生,就是冲着暧昧来的。一个班上的男生女生,同学之情捂了几年也捂不出那种热情,就因为少了这点暧昧。舞厅的音乐是悠扬的,急促的,狂热的,需抒情的,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节奏。舞厅实现了一些平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你可以在音乐响起的那个瞬间,直奔早就瞄好的女孩而去,以优雅而矫情的绅士风度请她伴你共舞。这些女神的手心和腰身是你平时只能远远观赏的,现在却被你搂着了。

  这就是文章的引言了,如果运气好,这引言可衍生成一部大书;运气不好呢,哪怕只有一段引言,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至少有了一个令人回味的周末。

  每逢周末,舞厅就在向男生女生们发出神秘的信息。有恋人的要去舞厅,没有恋人的更要去舞厅。有恋人的去舞厅是为了追求情调,小恋人们去不起豪华的地方,在舞厅的灯光下坐坐,在音乐中走走,把手臂紧着点搂搂,别人不注意时身体碰碰,情调就有了,满足也有了。这情调和满足来得实在又实惠。如果口袋里还剩几块钱,舞会散了去饭堂边的小食店吃碗米粉、馄饨,意犹未尽就再找个黑暗的角落,树下或者墙角,女孩想碰又怕碰的是男孩那个一碰就硬的地方,男孩一只手拼命地往女孩衣服里钻,在紧张与急切,在渴望与半推半就中,这个夜晚就什么都有了。

  没有恋人的呢?也想去舞厅碰碰运气,别人的故事告诉了他或者她,说是这可比买彩票中奖率高得多,也就是说,在舞厅,运气是碰得到的,是看得见的。校园的舞厅不但是娱乐场所,更是故事的发源地。舞厅承载着这种双重功能,他或她想象着自己也许就会成为故事中的白雪公主或白马王子,没有谁能够抵挡成为故事主角的诱惑。进入了跳舞状态就是进入一种默契,这是身体和情感的双重默契。平时绕了多少弯都拉不拢的距离,在这种状态下马上就拉近了;不敢说的话,不敢问的问题,现在尽管放胆说放胆问就是。大不了对方不回答,也绝不会那么反感,更不会怒目相视。舞厅张开一个想象的空间,是大学生们的社交圣地。

  出身小城市的车曙对舞厅倒没有那么多期待和想象。蓝冰之邀她一起去跳舞,她就去了,跳了几次,也算过了舞盲扫盲班,这是她自己的评价。其实,她那个身材,往舞厅一站,仿佛就是鹤立鸡群,那些自称舞林高手的男孩,无不趋之若鹜。

  这样的身材,按照蓝冰之的说法,说沫儿,腰子是腰子,屁股是屁股,腰子细到恰到好处,屁股又圆又紧再大一点嫌大,小一点嫌小。冰之自己本来就是男人眼里的妖精,身材相貌气质风度自然了得,这丫还这样羡慕车曙。所以说,要开始一个故事,对车曙来说真的太容易了。去舞厅,一次两次,最多三五次,把那些男孩子的询问回答下去,就接上头了。那样的询问她不知听多少次了:“哪个系的,几年级啦?”她总是笑着说:“可不可可以不会答?”他们就不问了。她压根就不想去舞厅寻找爱情,迷离的灯光下,隐隐绰绰地脸都没有看清,就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自己没那么贱。她怀疑那些男孩在这天晚上就问过若干个女孩了,他们的热情不值钱,也曾有几个大胆的男生,开始说她舞跳的好,又夸她身材好,甚至把“你好有魅力”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她知道这是他们进攻的一种方式,为他们的大胆感到吃惊,但还是默认了这些赞美。不管怎样,这话听听还是很舒服的。她心中有条界限,舒服归舒服,但不能因为陶醉就咬了他们下的钩子,如果那样,将来真的成就了好事,对方恐怕也不会有太好的感觉。从舞厅发源的爱情有种萍水相逢的意味,神圣不起来,碰着谁不是碰啊?

  这样的想法难免不在日常的行为中表现出来,所以蓝冰之说车曙对舞厅有偏见,她是有偏见。去年夏天她去跳舞,有个男生搂着她,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话,一边指头在她腰上轻轻地上下滑动。她开始以为自己太敏感了,没说什么,那男生以为她默认了,摸索的幅度更大,手指几次到了她的臀部上。这太明显了,她马上甩开他的手,也不解释,转身就走。因为这件事她好几个周末都没有去跳舞,后来还是蓝冰之强拉硬拽,周末也实在无处可去,才又去了舞厅。.136zw.>最新最快更新反正那是个自由世界,谁也不能强迫你。有了这点把握,车曙就坦然了。

  车曙自小受过严格的家庭教育,父亲是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的,母亲一直随军,先是在新疆,后来遇上裁军,她就随父母到了湖南,一直在部队长大,耳濡目染,都是革命大熔炉健康向上的氛围中熏陶出来的。所以,自懂事特别是对爱情似懂非懂开始,她就把爱情看作是很神圣的事,这也就让她放弃了很多可能的机会。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反反复复想过了。一个女孩,由于有了太多的期待。太多的寄托,她就不能反反复复地想。她看清楚了自己,没法去做一个什么大人物,也就不再想去做个大人物,有个安宁的前景就满足了,(这让她想起高三的班主任唐老先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老人家)而这前景取决于爱情的成败。车曙觉得爱情对于女人和男人来说,其意义是不一样的,毕竟女人和男人,不是一样的人啊,何况一个平凡的女人。

  一个还没有成为完全意义上的女人的女孩,有这样的思想认识,或者说高度,至少可以说对自己的未来是准备负起责任的。

  后来发生在她身边的女友身上的事,让她对发源于舞厅的故事有了更高的警觉。

  张慧的男友姓潘,她自己开始把他叫做绿头苍蝇,宿舍的人也跟着叫。后来她跟他认真了,别人再这么叫她就不高兴,大家就不当面叫了,可叫惯了,背地里还那么叫着,简称“绿头”。他俩就是上学期末在舞厅认识的。本来张慧不想认真,只是跳舞时多说了几句话,也是想享受一下异性的热情,那绿头就盯上来了。绿头在她们宿舍一座就是一个多小时,滔滔不绝,张慧不冷不热他也不在乎。车曙就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贱,就没了好印象。看着大家都不自在,张慧只好带他出去,回来还是称他“绿头”。当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称号,张慧却又跟他认了真。这使车曙大为惊异,这也叫恋爱?游戏似的就当了真?蓝冰之交际广,到金融系打听来消息,那是一个见谁盯谁的角色,已经出了名的,就告诉了张慧。张慧当即表示要跟他一刀两断,可还是经不住他锲而不舍地盯,屈服了说:“只要他以后不盯别人就行了。”车曙想不通,张慧也算个心气高的,怎么会接受他?她把这意思含蓄地表示了,张慧说:“以后有个男人一天到晚在你耳边上吹你捧你,你飘飘的有什么办法?”车曙更想不通,这“飘飘飘”也可以是爱情的理由?

  这段时间,车曙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思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这上面跑。

  有一天傍晚,车曙去逸夫图书馆旁边的林荫小道上散步,曲径通幽,沿着小路走进深处,忽然抬头,看见张慧就在前面,看清了她坐在绿头苍蝇的腿上,而他的双手从后面搂过来,揽在她的腰上。车曙很不好意思,觉得退回去反而难堪,就低了头往前走。想着张慧已经看见了她,会站起来,笑笑就过去了。走过时张慧主动招呼她,却仍坐在那里不动,绿头也望着她笑。车曙也挤过一个笑脸,走了过去。她想不到张慧会如此大方。这小小一个插曲使她感到这世界真的在悄悄变化,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那些不言而喻的理由都在遭遇挑战。

  第二天傍晚,绿头又到宿舍来了,张慧淡淡地爱理不理。他不断使眼色要张慧出去说话,张慧装着没有看见。车曙觉着自己是多余的人,就说:“我自习去,冰之还在等我呢。”提了书包就走。张慧说:“车曙,我话还没有跟你说完呢。”车曙站住了,不知有啥没有说完,看看她的脸色,明白了,又坐下来。绿头韧性极好,不急不燥,说些不想干的话,大有奉陪到底的气度。张慧不看他,他就跟车曙说话,从上哪几门课问起,说道她的发型,又问她用什么牌子的护肤霜,再说她的皮肤适合哪种,竟都很内行。张慧说:“车曙,我去下五号,就来。”扯了卫生纸出去,一去竟不回头。绿头不急不燥,跟车曙说话。车曙先是应付着,不停地望着门口,盼着张慧回来,说着说着,竟说上了路,觉得他并不那么讨厌。车曙有点口渴了,舌尖舔舔嘴唇,他马上说:“你喝水吗?”起身去倒水,竟知道车曙的茶杯是哪一只。车曙感到惊讶:“这家伙心真细啊。”说了不知多久,蓝冰之进来了说:“你今天没去自习?”车曙才知道已经下自习了,又记起张慧一去不回。绿头客气地告辞出去了。蓝冰之说:“张慧呢?他又想来盯你了吧!”车曙说:“他没盯我,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张慧一去不回,害得我赔进去一个晚上。”蓝冰之说:“像蚊子叮得出血苍蝇叮得生蛆才算叮?张慧已经不理他了。”车曙有些心慌,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说:“我没有跟他说什么别的,他也没有跟我说什么别的。其实他也不像苍蝇蚊子,他没有说什么别的。”蓝冰之说:“那是人家的本事,潜移默化。凭他把你这样的人搞定,那是小菜一碟。他最多只有一米六多吧,算半个残废,他在外面吹牛,再高五公分,打遍中大无敌手。”又说:“他叮了张慧,又到别的学校去叮,被张慧发现了,吹灯拔腊了。”车曙说:“不早告诉我,害得我替她陪这么久,要她陪我时间。”正说着,周宇红回来了,她们便住了口。

  张慧若无其事地回到寝室,车曙有意观察她,她还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车曙觉得她这神态有点表演的意味,在掩饰着自己心中的痛苦,心想:“她真的好坚强啊!”觉得作为朋友,自己还是应该给她一点安慰。大家都上床了,张慧端了盆到水房洗衣服,车曙想,她从来没这么晚洗过衣服,这个反常的举动是她伤心的表现,她不想跟别人说话。车曙丢下书,溜下床找几件衣服甩到盆子里,也到水房去了。她站在张慧身边,揉着衣服说:“你把我丢在水里,自己跑到干岸上去了。”张慧说:“你不理他,他就走了。你发现我不理他,你还理他干什么?”车曙心中有愧似的说:“那怎么好,那怎么好?”张慧说:“你说不好,那我就没办法了。”车曙这个时候才醒悟,觉得今天陪绿头那么久,真的是自己做的不对了。

  内心虽然有反省,但是车曙还是有点生张慧的气,她那么走了,总应该跟自己解释几句。又想着她心情不好,不要计较,就说:“我好佩服你呢,碰到这样的事你也这么挺着。”不料张慧说:“什么事?”车曙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反问自己,只好说:“蓝冰之告诉我了,你跟他······吵架了吧。他既然对不起你,你也要想得通。”张慧轻轻笑了笑说:“我还会去为他伤心?本来就没想跟他认真,献殷勤献得我都烦了,敷衍他一下。”车曙见她这么豁达,心里有点想不通,男人献殷勤献烦了,也可以是恋恋爱的理由,都那么亲密了,分手了也没什么。车曙说:“你好潇洒啊。”张慧说:“有些事你只好抱一个平常心,以游戏的心情对待,不然你难免伤心。世界变来变去,是吧?他们要变你也没有办法,是吧?没办法你只好跟着变,是吧?你不变你要伤心,是吧?那还有个完?车曙听了这话非常惊讶,如果对这件事也抱平常心,那什么事还值得专注执着呢?可她又很难反驳张慧的话。嘴里说:“那是啊,那是。”觉得自己言不由衷。

  当晚,车曙怎么也难以入睡。头脑里被千军万马踩过似的乱七八糟。她轻轻爬起来,裹着被子坐着。窗外是一条小路,偶尔还有学生成双成对地从路上经过,手牵着手的,搂着腰的,攀着肩的,一个比一个亲昵比一个放肆。少顷,起风了,春天的气息渗了进来。窗帘在风中微微荡漾,这窗帘是用来遮挡对面男生宿舍的视线的,晚上就拉开了。风把桌上一本书吹得沙沙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