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车曙仿佛变了个人。网.136zw.>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因了她的郁闷似乎更加单调。她本来就是国贸系的大美女,是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只要在校园,无论她出现在哪里,背后总有无数的目光在窥视。这段时间,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如花的笑靥,窈窕的身材似乎也更加单薄,更加楚楚可怜。很多男生转了七八道弯,打听,国贸系的大美女车曙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他们一直不相信车曙没有在恋爱中)自己是不是机会来了!
蓝冰之虽然也发现了车曙的变化,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好几次,但车曙牙根紧,没有透露一点风声。
而对何总的提议,车曙在心里憋了一个星期,结论是不能接受。得出这个结论她有点恨自己,觉得自己变坏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竟把自己折磨得如此痛苦。决定之后有有点遗憾,那是一个机会,一种梦幻的生活,正发出灿烂的光辉,在眼前闪闪地召唤自己。靠近它只要一个念头,梦想的一切就会全部实现,却被自己拒绝了。
有了这个痛苦的结论,车曙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好女孩,不是坏女孩。一个女孩,她要坏,又能怎么坏呢?她不能去偷去抢,她也只能有那么点坏。
车曙的痛苦,是想向自己证明何总的话都是不能成立的。
她把那些话放在心中反复地想,想一句句驳倒,却很困难。这种无力感使他失望,几度怀疑自己的选择是没有充分理由的。她痛恨自己这种骑墙的姿态,可越是恨越是想要证明那些话不对,越是想证明就越是难以证明,好像那些话是不到翁,踢都踢不倒。
以前她不理解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女孩年轻漂亮却要去做二奶小三,不能正正经经去找个男人吗?可现在自己与二奶小三也只有一步之遥,不理解的都理解了,想不通的也想通了。何总并不是那么难接受,尽管他有家,也许还有其他女人,这让她想起来就咽不下去,可他整个人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啊!车曙在心中反复地权衡,头想痛了干脆就不再去想,拒绝无需那么多理由,唯一的理由,是自己对他并没有发自内心的热情。
她没有别的信仰,爱情是她唯一的信仰。没有这点信仰,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那太可怕了。以信仰的名义,这就是理由了。哪怕在这个市场时代,这笔帐也该这样来算。车曙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说法。
车曙找机会给何总打了电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说:“我怕我家里骂我。”
何总嗯嗯了几声,车曙抓住这沉默的瞬间放下电话,何总说:“车曙,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美好?再说,女孩的青春是有价的,她到哪里去把这价值体现出来?”
车曙嗯了一声,何总说:“这么美好,一辈子只有一个人欣赏,对得起这份美好吗?不委屈吗?多一个人欣赏不行吗?”
车曙几乎被他说动了,慌乱中说:“我怕爸爸妈妈。网.136zw.>”说完马上就把电话挂了。那边马上又打过来,车曙站着,一只手按在红色电话机上,铃声叮叮地响,她喘息着,那只手轻轻颤抖,额上的汗也渗了出来。铃声停下来,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车曙终究没有告诉蓝冰之,谁也没说。自己去了第一次,又去了第二次,犹豫了,动摇了,很不光彩。到周末张慧说:“欧莱雅公司的李姐打电话来了,叫我们明天去,都去,说了都去。”车曙说:“我可能不去了。”张慧说:“还特别点了你的名呢!”车曙心里想,那更不能去了,说:“我明天有事,有事。”想编个故事,又不愿意撒谎,“有事,真的有事。”第二天晚上她们从商场回来,车曙问:“推出去几套没有?钱发了没有?有谁来看你们请你们客没有?”蓝冰之说:“何总经理来了,几分钟就走了。”车曙怕她察觉什么,就没再问,想着自己今天没去,何总应该明白了。何总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这一点方沫还是很有把握的。
事件就这么过去了,车曙心里平静下来。这种平静使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何总有些话还是沉入了她的心底,女人的美好是要男人来品味的,青春有价确实无法存入银行的,这都是真的。她越来越明确地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激情,她不想再对自己遮遮掩掩。
五一节前两天,石勇从武汉来看蓝冰之,蓝冰之在宿舍里“石勇石勇”地叫着。车曙说:“石勇你看,你来了冰之的舌头都大了。”他们去外面了,陈小艺嘟嚷说:“猫叫春。”车曙装着没有听见。晚上蓝冰之叫车曙一起去吃饭,她一手挽着石勇,一手拉着车曙的手,吃了饭又去舞厅跳舞,跳了舞出来蓝冰之说:“这两天上课点名你就帮我应一声,别人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到姨妈家去了。”车曙捏一捏她的手说:“你小心啊。”车曙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她床单上的那块湿印。
晚上快熄灯的时候张慧问:“蓝冰之怎么还不回来?”一边挤眉弄眼地诡笑。周宇红说:“这正常得很。”车曙说:“蓝冰之说她到她姨妈家去了。看最新章节就上网【】”陈小艺撅着嘴,做出不相信的神态。这时学生干事带着两个班干部来查房,车曙说:“蓝冰之说她到她姨妈家去了。”干事还是把蓝冰之的名字记下来,走了。过了五一,系里贴出了通报,蓝冰之和另外三个女同学没有归寝,受了批评。看通报时车曙前面有两个高年级的男生议论,一个说:“现在晚上跑出去的都是女生,干什么去了系里也不问,睁只眼闭只眼。”另一个说:“只要没有违反计划生育就可以了。”一个说:“稍微有点水平的女生眼睛都望着外面,看不起我们。那些老板是什么东西,她们真不嫌脏。”另一个说:“有了钱脏也是干净,丑也是美,老头还是英俊少年。再说,你以为她们自己有多干净,她看不起我,我还嫌她脏呢。”他们转过身来,看见了车曙,微微吃了一惊,尴尬地相视一笑走开了。
蓝冰之说:“车曙你看我命苦不,第一次外出就被逮着了。我想是陈小艺汇报去了吧,有这么巧?自己没人睬,嫉妒我干什么?早晚是个老处女。你看我下次不噎死她。”车曙说:“她又不知道你不回,她汇报去?”蓝冰之说:“那我就只好咽下这口恶气?到哪里去放把大火,烧掉它几幢楼,我心里就平衡了。”又轻轻一笑,“啊呀,管那些男生怎么想我,反正我也不会去理他们。”洒脱地一甩头发,又笑了。车曙想,这件事如果摊到自己身上,会羞愧得要命,看人家蓝冰之,头发一甩就完事了,活得真潇洒啊。
连续几个周末,蓝冰之都说到老乡那里去玩,回来特别晚,回来后却什么也不说。车曙觉得奇怪,平时她回来总有一大堆话要说的,再说她也没有连续几周去老乡那儿玩过。又想到她最近接电话,支支吾吾听不出对方是什么人,又在说什么事情,就更怪了。她既然不说,车曙也不问。本能地感到蓝冰之又有了新的情况。难道她有了新的男朋友?那不会吧,她跟石勇都发展了。
一天在图书馆七楼,蓝冰之和车曙靠着玻璃窗说话。蓝冰之说:“你说学体育的,将来怕没有什么发展吧?”车曙说:“你还想把石勇休了呀?你们都那么好了。”蓝冰之说:“我没觉得我们有那么好。”车曙吃惊地说:“不那么好,那你,那你······那你跟他,不都发展了吗?”蓝冰之说:“我最近在想,石勇又当不了体育明星,我一辈子跟了他,他怎么会有出席?那我不是一朵鲜花,好鲜好鲜的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车曙拧她的脸说:“看看这朵好鲜好鲜的花到底有多鲜。”松了手说:“是有那么鲜呢。”蓝冰之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车曙的脸说:“你不觉得自己特别美好吗?”车曙嘻嘻笑说:“癞痢壳都觉得自己特别美好。”蓝冰之说:“有时候我觉得,这么美好的青春,只有一个人来欣赏,那太可惜了。我为自己感到委屈呢。”车曙觉得这话耳熟,说:“你来气我吧,你还有个人欣赏,我呢?”蓝冰之说:“那么多人抢着欣赏你,是你自己不要别人欣赏呢。”车曙说:“那难道你还想要两个人来······来欣赏你?”蓝冰之哧哧笑说:“你总喜欢把话说穿,跟了石勇,我真的有点儿不甘心,除了个头高点,神马都没有,将来恐怕就是个体育老师,我怎么跟他?我头脑发热了,要冷静想想。人活着要对得起自己,跟了什么都没有的人,怎么对得起自己?说到底我们是女孩,女孩就这几年,三十岁还有人说你女孩?”
车曙说:“你别吓我,我没想过那么恐怖的问题。”蓝冰之说:“上帝对女人太残忍了,我们还这样年轻就感到了时间的压力,太不公平了。要对得起自己,实现青春的价值,总不能到那些男生那里去实现吧,发展中的国家,一穷二白。青春这么美好,可又不能存到银行里去保值,青春是有价的,我不想把这优质资源浪费了。我们学贸易的应该算算这笔帐,这可是一笔大账啊!”
车曙心里一跳,这不是上个月何总对自己说过的吗?她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知道这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他们之间有了特殊的关系?话都滚到舌头上了,又被咽了回去。如果真是那么回事,自己拒绝了他,而她又接受了他,这个事实她能接受吗?虽是好朋友,捅穿了这层纸,也是难堪啊,太难堪了。车曙喉咙伸缩了几下,发出一种奇怪的响声,忍住了。她说:“冰之你最近听别人说起我没有?”蓝冰之说:“没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车曙看她那神态,知道她即使跟何总有了来往,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事情。她说:“我没你那么大胆,你胆子太大了,你敢想要几个人来欣赏你。”蓝冰之说:“我在家里把门关了,什么也不穿,对着穿衣镜看自己,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甘心,怎么能只有一个人来欣赏?将来回忆都很单调。这样想我心里就飘飘地飘起来了。”车曙说:“你飘你不怕石勇杀掉你?你到底喜欢他吗?你没有看到最近网上的消息,广西南宁一个艺校的女生拒绝男生的求爱被人泼了硫酸毁容了。”蓝冰之把头上下左右旋着:“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总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吧。”车曙说:“你要小心啊,有些人没安好心。”蓝冰之说:“我知道。可是你要男人安那么好的心,那也不可能吧,他是男人啊,男人一天到晚想什么?总不是什么很高尚的情调吧。你又不能不跟他们打交道。说起来我又觉得自己很可怜。在他们的想象中,我是个啥?”车曙说:“你自己穿着那么超前,肚脐眼儿一闪一闪的,野得很,又想不可怜,要别人用那么文雅的眼光欣赏你,那怎么可能?上次你带我买的裤子,我都不敢穿,我不想让别人那么欣赏我。”又指点着蓝冰之的鼻子说:“你就是想要别人欣赏你的野性,野——性。”她突然意识到应该给她一个朋友的忠告,“太危险了,特别是那些有钱的男人,成功人士,他们整天就想着活着要对得起自己,对不对得起你,他是不想的,太危险了。”蓝冰之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马上又消失了,说:“说真的,对女人不公平呢,只能精彩这几年,骄傲这么几年,那也只好抓紧精彩精彩,骄傲骄傲,不然就更没想的了。车曙你最近是不是碰到过那些······那些危险的人?”车曙笑着掩饰说:“我没野性,没人欣赏,下次我是不是也把那条低腰牛仔裤秀出来,总不能让秀的机会被你一个人垄断吧?”
车曙很安心,觉得自己对朋友该说的都说了,有用没用那是她的事。几天后的一个黄昏,车曙去图书馆,问蓝冰之去不去,蓝冰之说不去。车曙拐到一家小店买发卡,挑了好一会儿选了一个中意的,出来看见前面几十米处是蓝冰之。她想跑过去吓她一跳,跑近了看见后面一辆车跟了上来,在蓝冰之前面停了。蓝冰之还悠闲地走着,突然车的前门打开,蓝冰之一扭身就闪了进去。车曙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又启动了。她这才注意到这正是何总的那辆奔驰车,心里一沉。她茫茫然进了图书馆,坐在那里想,何总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又全都跟蓝冰之说了,也许就在白云渔火那间屋子里,还不知他跟多少女人说过。他要的只不过是个女孩哦,是谁都行,年轻漂亮就行,谈什么眼缘,可笑可笑。这些人玩感情游戏都没耐心认真来玩,那么多温文尔雅的话都是烟幕,内心的焦点就是床,床,床。可怕,可怕。车曙这么想着,用脚在地上狠狠跺了几下,旁边看书的女孩惊讶地望着她。她避开那目光,把头埋在臂弯里,心里跳出一个词:脚猪。她记起小时候有一次看到有人赶着种猪去配种,几个小孩跟在后面喊着“脚猪,脚猪”,现在她想起何总,不知怎么就记起来了。那猪身上某个引人注目的器官在左右晃荡。她厌恶地皱皱眉,摇摇头,想甩开这个恶心的记忆。
这天晚上蓝冰之自然没有归寝。熄了灯,张慧说:“可能石勇又来了。”大家都没有答话,车曙知道,一定是去体验五星级套间房去了,眼前又浮现蓝冰之床单上的那块湿印。
这一夜,车曙翻来覆去,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