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愣了愣，没有再说什么。
“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老宋说过，总公司分成新旧两派，但没说自己属于哪一派，作为管氏的管家，他一定是跟随着大小姐。
说句实话，黄亮不想得罪他，也得罪不起。
没有老宋的帮助，他真的无法应付十楼以上的那些董事。
“老宋，你知不知道欧董叫我上去是为什么事？”
老宋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不是因为客户流失的事？”
黄亮不由皱眉，这个月五个老客户都抽资转投怀抱，曹爽那一组的业绩一落千丈。
无论是哪里出了错，作为总经理必须要为这个结果承担责任。
“您不用太担心，”老宋安慰道，“据我了解，董事们不太关心公司的事，他们只关心钱。”
黄亮乘电梯来到十二楼，欧董坐在豪华的皮垫子沙发上，因为腿短，看上去像在蹲坑。
“最近手头有点紧，给我提点钱出来。”
“您要多少？”
“一百万。”
比他想象得要多，但勉强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好。”黄亮咬咬牙。
“以后每个月都给我提一百万出来。”
“什么？”
黄亮骇然地瞪大眼睛。
“没听清吗？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我听到了，可是从公司账上挪钱，哪有这么容易？”
“石磊和辛丰比你能办事。”
黄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幸好老宋上前帮衬。
“总经理是第一次办事，难免措手不及，请欧董给他一些时间。”
“这个月月底，这笔钱一定要到我账上。”
黄亮愣在原地，直到老宋被老宋推了一把才回过神。
“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回到十楼的会后脑子一片空白。
“这事大小姐知道吗？”
老宋点点头，正要解释，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
“总经理，是我。”
孙浩！黄亮不由看向老宋。
老宋点点头，很自觉地退到了角落里。
“进来。”
孙浩低头进来，朝角落里瞥了一眼。
“孙秘书，你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客户出走的事……”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老宋。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说。”
“曹爽已经打了报告上来，”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把件奉上，“我看过，这些客户都表示对新的总经理……不，是对公司失去了信心。”
“那么你觉得应该应对？”
“其实这几个客户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就是怕他们在外面散步谣言，让其他客户或者潜在客户对我们望而却步。”
黄亮一边听一边点头，对孙浩的意图充满好奇。
“还有吗？”
“曹爽申请更多预算资金，希望成立项目组巩固客户的信心。”
“曹爽是业务分布的经理，突然要插手项目部，这有点说不过去。”
“不是要插手，是要单独申请成立一个项目。”
“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我想总经理最不愿意见到越来越多的客户出走，到时候你该怎么向董事们交代。”
“好，他要成立项目组那就成立。”
“总经理，项目组和业务组不同，前期需要大笔资金投入，新能源那个项目不也是这样吗？”
原来是变着法地伸手要钱。
“他有野心自己办项目，就应该自己解决资金问题。”
“总经理，我们只是按照公司流程办事。”
“如果我不批呢。”
“那么还有会有客户陆续离开，如果这是您能够承担的话，您大可以不必在件上签字。”
孙浩一口气说完，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胆子真大，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
黄亮冷哼。
“恕我直言，”老宋走了过来，“如果孙秘书走了，您将无人可用。”
“孙浩……他不会真心帮我。”
“但是公司里有一半的人都以他为首，曹爽就是其中一。”
黄亮叹了口气，拿起笔准备在件下签字。
“您干什么？”
“签字批钱，不然怎么稳住他。”
老宋犹犹豫豫。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活？”
“你刚才不是问我大小姐的情况吗？”
“是。”
“我可以告诉你，没人比大小姐更清楚公司的状况。”
老宋严肃起来。
黄亮放下笔，洗耳恭听。
“当初谈的时候，大小姐把很多大股东的权利让出来才换来他们的投资，可是没想到随着公司的壮大，他们越来越贪得无厌，这两年来管氏五区早就被掏空了，这也是管氏决定不再资金的原因。”
从叶氏得到的融资也是有限的，供不起他们这么挥霍。
“可是没有办法，他们的胃口已经被养大了。”
“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宋管家笑了笑：“所以大小姐才会选择你。”
“我？”
宋管家笑着点点头，让他回办公室稍等，片刻之后，他就抱着一撂账册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管氏五区的账本。”
“不是应该在财务那里吗？”
“那是用来应付税务局的。”老宋把账本放到桌上，“这才是真正的账本，每一笔资金的去向都记得一清二楚。”
黄亮翻开账本，一大串数字看得他眼花。
“老宋，我只擅长和机器交流。”
“我明白，”老宋笑了笑，又从账册下面抽出一本件，“这是每一年的财务分析报告，上面写得很清楚，你一看就懂。”
黄亮翻开报告书，上面的确写得很清楚。
“老宋，这个……”
“是大小姐请专业人士做的，准确性大可以放心。”
“大小姐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
黄亮愤怒地将报告书合上。
“总经理！”老宋愤怒地打断她，“请您注意言辞，您没有资格谁都没有资格质疑大小姐。”
黄亮愣住。
老宋也愣住，一会儿之后，又换了种语气：“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鲁莽。”
“没事，”黄亮望着他笑了笑，“是我太武断了，不如你来给我讲一讲，我想你比任何报告都清楚公司的财务状况。”
老宋愣了愣：“您为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对大小姐的衷心。”
老宋又是一愣，对着他深深鞠一躬。
“说说上半年公司的财务情况。”
“上半年公司发展了两个新客户，失去了五个老客户，扣除流动成本之后，盈利大概有五千万。”
对于管氏来说，这并不能算一个良好的业绩。
“不对啊……”黄亮皱眉，“我记得石磊上任的时候把十层楼的人聚集起来召开过一次会议，我隐约记得回忆说上，公司上半年是亏损的。”
老宋笑了一笑：“账面上的确是这样，我说的五千万里面并不包括融资利息固定资产折旧还有四个董事分别提走的一千万。”
黄亮吃了一惊，董事们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
“就没有一点盈余了吗？”
“有，但是如果那样的话……”老宋顿了顿，“公司就找不到理由削减工资。”
是啊，黄亮这才想起来，那次会议上说活，十层以下的员工工资要减掉半分之五，当时他觉得既然是公司有困难，作为其中一员，大家少拿一旦同舟共济也无可厚非，没想到……
“他们就不怕员工们闹离职。”
“不怕，”老宋笑笑，“每一个员工正式入职时都能分到一套房子，那个房子是需要还贷款的，公司每个月会从工资里自动扣除，但是如果中途离职，他们就拿不到房产证。”
“这……这不是陷阱吗？”
“是的。”
老宋答得爽快。
黄亮以前还奇怪，管氏的的福利这么好，为什么大家伙都节衣缩食，又小气又抠门，原来症结在这里。
黄亮不由冷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这个月的工资可能还要再降。”
“为什么？”黄亮不解，“这个月不是有盈利的吗？”
“虽然有，但是要还叶氏的利息再加上欧董的要求。”
“我算过，还有盈余。”
老宋无奈地笑了笑：“欧董从公司拿了一百万，你不会以为其他董事会站在边上看着。”
老宋的话提醒了他，他做不到的事，其他董事们却可以。
后来，黄亮才知道，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当时根本就没听懂老宋的意思。
他一意孤行，把消息透露给其他董事。
结果却是，一个比一个凶。
这个药提一百万，那个要提两百万，他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公司的实际情况。
黄亮情绪低落。
“老宋，你应该阻止我的。”
“不，”老宋微笑，“公司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多的是途径知道，这样对你反而更好，证明你没有偏帮欧董。”
“有个屁用。”
“总经理，说句僭越的话，他们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反正你的工资是绝对不会少。”
“你觉得我算什么？”
“您是总经理。”
“我狗屁不是，”黄亮冷笑，你觉得他们又是什么？”
“总经理……”
“我来告诉你，他们都是吸血鬼。”
老宋叹了口气。
“您要这么理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爬到今天这位子，可不是为了绑手绑脚。”
“你……你想怎么样？”
黄亮深吸一口气，开始左顾右盼，视线落到了桌上的件上。
“总经理……”老宋的视线朝桌上一瞟，“如果您还在考虑曹爽的申请吗，我只能告诉你这个要往后排。”
老宋的排序依据跟简单——职位高低。
董事们刮一笔，高层再捞一笔，职工真正能分享的薪水早就变成了负数。
“老宋，我记得应该给叶氏这个月还没付。”
“因为资金紧张，所以一直压着，财务那边等着您签字才会放款。”
“叶氏的人来过吗？”
“目前还没有……说句实话，叶氏不在乎这钱，只要和夏义打好关系，拖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不成问题。”
“所以呢？”
老宋愣了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所以，这笔款子可以放到倒数第二位，也就是排在员工工资之前。”
“谢谢你老宋，贺礼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
黄亮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老宋一时好奇，脱口问道：“您是要给谁打电话？”
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立即道歉。
“没关系……你也是关心我，”黄亮笑笑，“我正准备给夏义打电话。”
老宋微笑着点点头：“应该要这样，凭您和夏总的关系，这点利息至少能拖到下个月，我不敢再打扰您办正事了。”说着便转身离开。
等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黄亮立即拨通了夏义的手机号。
“喂，夏总，我是黄亮……是是是……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知道这个月的利息对你们而言不算什么，但我还是想请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