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你怎么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理所当然地反问。
“原因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长胜证券垮了，曹爽让人给做掉了，孙浩因为欠债，早已成了赵肝和一众势力追杀的对象。
“我以为你早就潜逃出国了。”黄亮感慨地说着，对于眼前的人再也没有了仇恨的情绪。
落魄如此，作为敌人，孙浩已经失去了资格。
“没那么容易！”孙浩暗暗咬牙，“总有一天，我怎么失去的，就能怎么拿回来，我要让他后悔。”
他？黄亮询问地看向他，却发现他也盯着自己。
“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但你最好别再有别的心思。”
“就算我有，你又能怎么样？”
面对孙浩的挑衅，黄亮抱之一笑。
“我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就行了。”
“你……”孙浩的态度随即软下来，“好好好，我以后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求求你高抬贵手。”
孙浩诡秘的笑容让黄亮浑身不舒服。
照理说，在一个小小的餐厅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是黄亮忍不住观察起来，因为最近他的行为有点可疑。
孙浩每天都迟到早退，而且精神倦怠，大家私底下说他******丰富，但是黄亮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个经济条件。
而且他的口袋里多了一本小本子，每天都躲起来写写画画。
那只本子好像是他所有的希望，有一天，刘大厨顺手抽出来抄菜单，结果惹怒了孙浩，差点动起手来。
那不关自己的事，不关自己的事情，黄亮不停地提醒自己，但是总有一股力量牵引继续关注。
那一天深夜，餐厅结束营业之后，其他人都走了，孙浩和黄亮最后两个下班。
黄亮一直觉得他今天会有动作，但是等人全都走光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想多了，于是骑上自行车走了。
街道上几乎没有了行人车辆，所以当一阵声响传来时吓了他一跳。
黄亮回头一看，是一块广告牌砸了下来。
本来以为是被风吹落的，可是余光却瞥见了一团异样的黑影。
黄亮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条人腿。
糟糕！压到人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所以立即把广告牌掀开。
可是这泡沫纸板比想象中轻很多，没有到压倒人的地步。
掀开之后才发现，这人身上全是血。
这个时候前面的黑巷子里传出了喊打声。
黄亮把那人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扔，直接蹬轮子跑了。
他来到医院门口，那个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黄亮，我不能进医院。”
阴霾的语气含糊糊的声音，像是一双湿润的手忽然从泥里长出来。
“你……你认识我？”
“我是孙浩。”
“是你！”
黄亮又是一愣。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快、快、快……”
也不知道怎么的，黄亮就照着他的做了。
他能感觉他的迫切和恐惧。
黄亮只能把他带回自己的住处，然后他爬进洗手间洗干净脸。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黄亮看到他左边额头上有一个很长的伤口，一直划到脸颊。新鲜的血还再往外冒，黄亮正盯着它们汇成血珠子滴下来，却被他用毛巾捂住了。
“很快就能止血了，没事的、没事的……”
“你……很怕去医院？”
“我一进医院，就会被他们找到。”
“他们……是谁？”
“债主们还有赵肝……”
奇怪的是，孙浩竟然用一种兴奋的语气提起他们。
“你不怕他们？”
“怕？”孙浩一下子把毛巾扔到地上，“我会怕他们，等我翻身，他们还不是要一个个对着我摇尾巴。”
“你哪来的自信？”黄亮不解。
孙浩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黄亮看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我原来的住处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我要在你这里躲几天。”
“不行。”黄亮果断地拒绝，“我可不想惹麻烦。”
“黄亮，当我求你了。”
他忽然把正脸转过来，黄亮盯着那滴迅速汇成的血珠子，看着它顺着顺着脸颊划过半张脸，心里蓦地生出一股寒意。
“别给我惹事。”
“谢谢你，你一定会得到回报。”
孙浩虽然笑了，但是笑容阴森森的。
从那天起，黄亮再也没在餐厅里见过他的身影，过了不久，餐厅里就来了一个新职工，大家渐渐地把孙浩遗忘了。
但是这段时间内，孙浩一直住在黄亮那儿，每天都有外出，每次都在黄亮之前回来。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流，黄亮只看到他不停地剪旧报纸，不停地写写画画，开始的时候觉得奇怪，后来就渐渐习惯。
某一天下班，黄亮发现他不在，顿时松了口气，觉得终于甩掉了一个包袱。
但是这天深夜，他被敲门声吵醒。
敲门声响一下停一下，断断续续的。
“谁？”
“我，孙……孙浩。”
黄亮一开门，一个巨大的黑影直挺挺地扑到地上。
黄亮立即关上门。
“你怎么回事？”
“我……我不行了。”他趴着，虽然很努力，但已经无法没有力气挪动身体，右手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举起来，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小心……小心师傅……”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那只手也落了回去，咚地一声之后，什么声音都静止了。
黄亮已经听不到他的喘气声，摸了摸他的大动脉，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
用发抖的手指拨了急救电话，尽管这已经毫无用处，但是黄亮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举动。
之后，他开始等待，心情是麻木的，手脚是冰冷的，黑夜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红色的液体慢慢从冰冷的身体开始，向着周围扩散，粘稠的手碰碰到了他的脚，让僵在原地的双脚突然灵活地跳开。
为了控制局面，黄亮心一横，用力地孙浩的身体翻开，看到了他肚子上致命的伤口。
黄亮惊呆了，因为害怕看到破损的内脏，立即把视线挪开，在经过手部的时候，略微滞了滞。
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黄亮迅速折回视线，并且俯身查看，分开了他的手指。
这时候才知道，孙浩刚才不是想抓住什么，而是想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过了片刻，便是一阵敲门声。
黄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立即把那触感粘稠的东西抽出来，迅速塞进自己的口袋。
孙浩被抬走了，黄亮也跟去了，后来在医院里给警察做了笔录。
警察没什么可怀疑的，就算是摆一台测谎仪上来，他也不怕，他说的全是实话，只不过是听到“朋友”敲门，然后开了门而已，至于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黄亮回去之后昏睡了很长时间，期间一直做恶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他喝了杯水，看到门下塞着一张纸条，开门一看，是一篮子水果，上面还有卡片。
黄亮正低头拆卡片，一个人影忽然闪进门来。
“七先生！是你？”
黑七从篮子里拿了颗苹果张嘴就咬。
“来过两次，敲了半天都没人应，这次我本来想直接踹门的。”黑七朝下瞥了一眼，“谁送的？”
黄亮看着卡片说：“是夏义。”
“你和他关系不错。”
“七先生有什么想说的？”
“以你现在的处境，多交朋友有好处，不然落得和孙浩一样的下场。”
“你知道了！”
黄亮语气随之一紧。
“这里是我的地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黄亮渐渐反应过来。
“孙浩是你派人做……”
“不是，”黑七坚决地打断他，“不是我，是赵肝派人做的。”
“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是黑帮老大，如果没有你的允许，赵肝怎么敢做这种事。”
“我没有任何允许，但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做了不该做的事，自寻死路。”
“难道……不是因为……欠债？”
“如果你是债主，你舍得把欠债的玩死吗？”
“那是因为……”
黄亮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这里面的事很复杂，不是你能管的，我今天除了来看你，还想问问，孙浩……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黄亮下意识地按住口袋，摇了摇头。
“你口袋里是什么？”
黑七察觉到他异常的举动。
“钱……”
黑七拿开他的手，伸进他的口袋，掏出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
“两块钱至于握得这么紧吗？”
“现在不比以前，够我吃顿早餐了。”黄亮笑笑。
黑七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大钞和一张名片。
“以后缺钱用就找他。”
黄亮送走了黑七，把钱和名片都扔到一边，立即把昨天换下来的裤子从脸盆里翻出来。
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包裹一层干掉的血迹，像是从血缸里捞起来一样。
黄亮把心一横，翻开了它。
这是一个小本子，虽然封面粘着血，但是里面仍旧干净整洁，看到一页撕痕，黄亮脑海里闪过刘大厨师和孙浩争执的一幕，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孙浩一直拿在手里的本子。
里面写着很多人名，一页两个、三个、一个……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唯一的特点就是每个都姓管。
当看到管雪这两个字时，他恍恍惚惚明白过来，这可能是类似于族谱的东西。
可是最让他惊讶的是，陈良梦的名字也出现在这里，被铅笔重复地画了好几个圈。
这是唯一一个异姓的名字，而且和管雪并肩，中间还画了一个问号。
难道孙浩就是在调查这个才惹上杀身之祸？
黄亮仔细回忆了一番，走到沙发边上，把手塞进沙发和墙壁的缝隙，感觉摸到了什么东西，于是立即推开沙发。
无数报纸散落一地。
这些全都是几十年前的旧报纸，看年份黄亮还没有出身。
报纸上写着管氏陷入危机，管氏离职潮，管氏重登巅峰的报导还有他一些花边新闻，没一张报纸都至少有一则跟管氏相关。
黄亮翻了翻，被其中一篇吸引，它附登着好几张带墨迹的照片，写的是管氏公子婚变的报导，副标题写的是花心大少勾搭良家陈女。
报导里并没有透露那个女人的名字，只称呼为陈姓女子。
但是当时管家公子并没有回应过这件事。
看完这些，黄亮立即把它们烧了，包括那本小簿子也被付之一炬。
“嗡嗡嗡……”
黄亮拍拍屁股站起来，随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点开短信。
“钱已收到，下午三点拟生态公园见，完成交易。”
黄亮看得云里雾里，第一个反应是发错信息了。
刚回了一个字，就觉得触感有些陌生。
仔细一看，这并不是他的手机，只是和他同一个型号。
这是孙浩的！
因为这一条短信，黄亮的手心开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