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只能后面一个劲地点头，这就是一个新人该有的态度，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清洁工。
之所以应聘这个岗位，是因为他认识到自己的优势长短，想比一群自带游泳圈的妇女，他有着坚实的胸肌和强装的手臂，除去这些次要，最重要的还是性别。
而且还发现，这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学历也不需要工作经验的岗位。
进入公司的第一天，他先搞清了公司的体制。
总裁办公室级别最高的，设在第五层楼，也就是顶楼。
总裁下面有财务经理和总经理。
总经理下面又有办公室主任、还有人事部经理，调研部经理和场部经理。
而黄亮现在所在的后勤部是划拨给把办公室主任的。
公司前不久刚结束了一次大规模的招聘。
黄亮对比了一下陈良梦离开的日子，发现正好是截止日期的前一天。
这也就是说，陈良梦很可能是浑水摸鱼溜了进来。
所以黄亮趁着打扫的机会，溜进了人事部经理的办公室，新近职员的档案就放在桌子上，但是足足有两撂。
黄亮一下子犯难了。
“你是谁，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是阿黄。”黄亮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晒了晒，“我是来打扫办公室的。”
“你是新来的？”人事部经理看了一眼他的工作牌说，“你根本没有资格上这一层打扫。”
“是吗？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道歉一边往外退。
“站住。”
“您还有什么事？”
“你根本就不是来打扫的，”人事部经理看穿似地说道，“你是来偷档案的。”
“不……不……”
黄亮的心渐渐拧紧，不会才上班就要被踢出去。
“那你来干什么？”秦侍猛击桌子，“说。”
这家伙很会玩心理战，只可惜他碰上了我黄亮。
“我……我就想……调个组，打扫大堂太辛苦了。”
“你还想骗我。”秦侍冷哼，目光无比犀利，“如果是想调组，你观察的应该是我，而不是这两摞档案。”
“秦经理果然火眼晶晶，”黄亮恭维道，“既然这样我只能老实交代了。”
“说。”
“我在打扫厕所的时听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人事部秦经理丢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快说，我可没什么耐性。”
“是是是……”
“这一届新进的职工里面有一个人是我们公司高层的亲戚，但是他很低调，所以我想要是能找出他来，在他不知道我目的情况下和他成为朋友，到时候让他帮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秦侍的眼神更加轻蔑。
“你们这群人就是逢高踩低，一点休养都没有。”
“我们哪能和您比，”黄亮嘿嘿笑，“您看我都老实交代了，您就发发善心，让我看一眼。”
秦侍从鼻子底下哼出一口冷气。
“我告诉你，就算是总经理亲戚，我也不会偏私，想要掉到哪里去，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但是我这里有着严格的标准，你……”他摇摇两根手指，“你没有这个资格，无论是从性还是资历，你都只能得个差评。”
“那人倒不是总经理的清晰，听说是……是总裁的。”
黄亮一说完，秦侍蓦地瞪亮眼睛。
黄亮觉得有戏，便趁胜追击，谁知又被骂了一顿。
“总……总裁的亲戚又怎么样，达不到我的标准，该扫地扫地该刷刷马桶。”
公司里竟然还有这么正直的人。
他不仅惊呆了黄亮，更令他赶到惭愧。
这天下午，他正准备下班，却被人事部的员工叫了过去。
一进人事部就看到秦侍站在办公室后面冲他招手。
“秦经理，您还有什么事吗？”
秦侍一拉他的胳膊，把门一关，笑嘻嘻地问：“你中午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哪个人？”
“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小姐的亲戚啊……”
还以为他不感兴趣呢、
黄亮暗喜，经过极力克制，没有表现在脸上。
“哦，那个啊……我听说是姓陈……”
“具体点，”秦侍猴急道，“姓陈的有三十来个呢。”
“叫……陈……良梦。”
“不可能。”
“您怎么那么肯定？”
“我把新进职工的资料翻了两便，绝对没有这个名字，而且从资料里根本看不出蛛丝马迹。”
“他想隐瞒自己，当然不可能写在上面，您说是不是？”
“所以我才来问你，你确定那个人叫陈良梦吗？”
按照陈良梦的谨慎，一定是用了别的名字。
黄亮想了想说：“名字不是很确定，但是他当时和总经理一块儿站在小便池前，我透过镜子看清了他的长相。”
“是吗？那就太好了。”秦侍立即把他拉到档案前，让他随便看。
黄亮立即摇摇手：“这么多，我哪看得完。”
“阿黄，你就当帮我这个忙，我不会亏待你的。”
“真的？”
“比金子还真，你不是想调组吗？把那个人找出来，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呵呵呵，这用人评估标准还真是透明啊……
“阿黄，你放心，我用我的人格保证。”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这么多胆敢，我能不能带回去慢慢看？”
“当然没问题啊……”
黄亮终于顺利地拿到了档案册。
他找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到现在，他根本不知道陈良梦长什么样。即使记住了那双眼睛，也无法从这么多照片里区别出来。
黄亮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锁定了五个目标。
眼形似乎有点像，但是只有见到真人才能判断。
而这少不了秦侍的帮助，所以黄亮只得给他一点儿甜头。
“秦经理，我找了一个晚上，总算没有辜负您的重托。”
“找到了？”
“是啊。”
黄亮一边说一边把档案递过去。
“这个人？”秦侍怀疑道，“这个叫朱程的，只不过是大专凭，而且是农村来的，上面还写着他家里欠债累累，你确定是他？”
秦侍的嘴有些歪了。
“您也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有谁会把欠债的事也写在履历上？这不摆明写给你看的吗？”
“对对对……”秦侍恍然大悟，“你不提醒，我都忘了，真的谢谢你了，阿黄。”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你想调哪儿去直说。”
“我想去场！”
“我原本还想让你去总裁那一层打扫呢，场的清洁活是最累的，因为正职员工不肯去，所以我们不得不雇一些兼职。”
“是这样的，我就想借这个机会学些学习，以后也可以做做导购，您看，我总不能一直当清洁工。”
秦侍欣赏地点点头：“我欣赏你的志气，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去第三场。”
“我想去第一场。”
“那里地段不好，很大一部分客户都是老赖。”
“这才有挑战性。”
“你可真是奇怪！”
没办法，谁叫他的目标全都被分派道那里去了。
黄亮第二天早早地来到场，一进门就被主管拎到角落里挨训。
“我做错什么了？”
“错就错在你什么都没做。”
“啊？我今天刚来。”
“是吗？”主管搔搔头。
后来经人提醒，主管才想起来，昨天那个兼职的已经走了。
不过他丝毫没有感到抱歉，直接指挥着他去拖地。
黄亮拿着拖把，在结账台前飘过来又飘过去。
搞得那个人都烦了。
“喂，你偷懒是不是？”
不对，不是他，声音不对。
于是黄亮又飘走了，在另一个面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举动。
不对，眼神不对。
陈良梦的眼神冷而清冽，他的太浑浊了，而且眼白太多。
已经排除掉两个，其他三个人偏偏都请假了。
“喂，你晃够没有，货架那边拖过没有？”
“还没。”
“等一下就营业了，还不快去！”
“是是是……”
黄亮低着头在货架之间跑来跑去，由于跑得太快，把商碰掉了，正准备弯腰去捡，另一双手伸了过来。
“谢谢！”黄亮一抬头，忽然呆住了。
那个人用清冷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把货摆好，转身走了。
从那一刻到下班，黄亮的视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人。
口罩、帽子还有身形都太像了。
还差声音，只要听到声音，他就能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陈良梦。
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下班，他也不肯说一句话。
难道陈良梦在装哑巴？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定是的。”黄亮自顾自点头，忽然后背挨了一下，痛得他差点叫出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拖地。”
“现在已经很晚了。”
“那又怎么样，明天领导要来视察，你难道要他们看满地的鞋印和烟头吗？这对我们第一场的形象有损。”
“不是应该有两个兼职的一块帮我吗？”
“没找到，我有好什么办法。”
“不是有预算的吗？”
“你懂什么叫预算吗？”
“就是提前拨给你的。”
“不懂就别瞎说，快去干活。”
黄亮本来是不肯干的，可是当他看到那个人重新回来时，便也没有怨言地留了下来。
当周围没人的时候，陈良梦总该开口了。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白白浪费了，他点完货物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低头走了。
那个时候，黄亮觉得没有那么像了。
可是除了陈良梦，谁会那么躲着他，故意把头埋得很低，好像很怕他看到……
怀着一个疑惑，干了一个晚上的累活，最后坐着洗拖把的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人一脚提醒的。
“谁啊！”
“公司付你钱是让你跑来睡觉的吗？”
“主管，你怎么来那么早？”
“早你个头，今天领导视察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知道还不快把垃圾清掉。”
黄亮看了看四周：“垃圾？垃圾在哪里？”
主管白了一眼：“我说的是你。”
“我知道了。”
黄亮见有人走过来识趣地闪到货堆后去了。
货堆后面站着两个小孩，一见到他，忽然嬉闹起来，眼看箱子要倒下来，黄亮使劲往外一推。
“轰……”
那两个小孩呵呵哈哈地跑了，留下他一个人黄亮一个替罪羊。
“阿黄，你给我过来！”
竹管插着腰发飙。
黄亮陈恳地道歉：“对不起，我立刻把这里收拾了。”
“跟我说对不起管个屁用，赶快跟宋老先生道歉。”说着指着一个黑西装的背影。
“对不起！”黄亮按照场的要求，直接来了一个九十度鞠躬。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
对方也还了个九十度鞠躬，而且头比他更低。
“老宋！”
“是啊，好久不见，总经……不……黄先生。”
黄亮先直起腰，老宋才跟着站直。
气氛变得紧张且尴尬，老宋来这么一出，围绕着他站得的那几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管变得很客气，还邀请他一块儿视察。
我拖得地，我自己评，亏他说得出口。
等老宋离开，主管又立即变脸。
“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