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的每一天，舒平烨都要给处长老姜发信息汇报工作。不是老姜要求，这是他多年来总结的经验

　　领导之为领导，支配欲和控制欲必异乎常人，所以做下属的投其所好才是确保进步的关键。戚雅瑜似乎不谙世事，看他一写就是半天，笑他发得慢，他索性把手机给她，让她代劳。

　　晚饭的时候，两人婉言谢绝了接待方的好意，说是自己想走走。接待方会意地不再坚持。

　　出门就有商场，霓虹灯闪烁，像是在招手。戚雅瑜视而不见，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说去某某商场。舒平烨也不点破，微笑着靠在座椅上。和省城远隔千里，又没有老孙、廖大姐有意无意的敏锐目光，对于暧昧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

　　他打定主意，今晚就让她发挥，看能到什么水平。进了商场，戚雅瑜的手自然搭在他的臂弯。舒平烨悚然一撤，她只抓住了他的袖子。戚雅瑜是有来头的人，可她好像把这些统统放开，积蓄了莫大的勇气才伸出手来。他有些心软了。就在这一软的刹那，她的手又来了。可能由于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竟然捏到了她的皮肉。舒平烨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两人一愣之后，都笑了起来。

　　他看着前方，侧头小声说，你就不怕别人看到？你可是女的。

　　这里又不是省城，谁认识我们？戚雅瑜也小声说。再说了，你是单身，我也是，就算真的，真的那个，起码不违反党纪国法吧。

　　还有一层意思在她心里，自从她知道监视她的人无时无刻存在，她应该刻意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努力。

　　听上去挺悲壮的，悲壮之余有些悲凉。网.136zw.>舒平烨不再拒绝。两人手臂相挽，一边走一边私语。远远看上去好像真的在“那个”了。他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故意总也不看她，手臂僵硬，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这点简单的幸福，对她已是沉重如山。作为高手，他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必更多地给予。他有的是他想要的幸福，只是现在还不是给予的时候，至少不能立即给她全部。一次性给予就像一次性筷子，用过也就没用了。她拉着他进进出出，走走停停，终于留步。戚雅瑜神气地拿起一件，说，你试试这件。店员夸张地赞叹起来，太太的眼光真好，先生穿上一定好靓仔的。

　　舒平烨无奈地走进试衣间。他本能地先看钱包。该死。身上只有一千多块，本以为随便吃点什么绰绰有余，就没回房间去取。卡上自己的钱也没多少。而且真是要连付现金带刷卡，身为男人的面子何在？他气得一拳打在墙上。

　　父亲的话是对的。小小的副处长，连在女人面前充一充潇洒、玩一玩暧昧都如此困难。而就是这个副处长，他也知道不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得到的。他跟她暧昧，最大的诱惑是她的幕后，而最大的障碍也是。在世俗生活面前，他的前途、未来、能力、品格全是****，只能估算而无法折现。眼前这个猫戏鼠、鼠戏猫的游戏，本来就不平等，多亏他是高手，懂得把握，善于经营，才保持了相对平均的态势，才不至于让她太有优越感。一旦底气全消真相大白，她发现他不过也是只猥琐的小蚂蚁，有求于己受制于人，还能暧昧下去？他咬牙切齿地抱着新衣服，坐在椅子上，暧昧的念头荡然无存。网.136zw.>醒目的价格标签不无嘲弄地看着他，提醒一切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本善良，标签也本善良。只是自己的标签上，价位还很可怜。

　　门外，女人小声问，好了吗？

　　舒平烨匆匆把衣服拆开，抖了抖，推门出去。戚雅瑜一脸诧异。他耸耸肩，有点太小了。她释然说，你身材要魁伟些，怪我没想到。舒平烨摇头说，算了吧，我觉得——

　　怎么能算了呢？女人皱眉道。我已经付钱了。

　　舒平烨恨不得把衣服团成一团，塞住她微微撅起的嘴。他勉为其难地二进宫，换上新衣。说实话，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可惜此刻的他无心欣赏。离开之际，店员躬身说，先生太太走好。戚雅瑜使劲点头，用力挽住他的臂弯。人流喧嚣中，舒平烨突然感到一种恐怖。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的。如果是别的女人，他还可以控制，但像戚雅瑜，他实在不敢确保安全生产无事故。他的准备还不充分，她的攻势太过迅猛，一味腻在暧昧里，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这可不是高手的作风。

　　她的头凑近他的肩膀，轻轻靠上去。像春风中两支柳条搭在一起，也像小猫睡觉时前爪遮住眼睛。女人的表情一定很陶醉。他感觉前后左右全是摄像头，一五一十地录下她和他，变为网络上一条惊耸的微博，出现在老姜、老孙、廖大姐、小石的电脑里。他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快走一步，她的手和头都落空了。他有些尴尬地回身。她已经垂下头，额前发丝遮住了眼，看不到表情。女人仿佛弄丢了心爱玩具的乖孩子，不知哪里寻找，不懂怎样耍赖，又不敢放声痛哭。舒平烨走近，看着她，说对不起，我觉得——太快了。

　　女人并不抬头，样子越发楚楚可怜。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可以等。可你总要告诉我，你究竟对我怎么想的，你究竟会让我等多久啊。

　　舒平烨怎么能对她说，等我当上处长、当上厅长，再跟你好？他只能缓缓地摇头，说我不是木头人。你对我的态度我能感受到。女人终于抬起头。她的脸上全是泪，而声音却固执得像砖头。你还是没有对我说，你会不会爱我，会让我等多久。

　　离开广州的前一天晚上，戚雅瑜在告别宴上拼命地喝，开了白酒、红酒、啤酒的酒戒三中全会，喝得接待方五体投地，也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吐了好几次。到了最后，她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舒平烨扶她回房间，她像个祭品，软在床上四肢舒展，脸庞光泽闪耀。他退去她带着秽物的衣服，只剩白色的内衣。修长的双腿结实匀称，弹性十足，全身的皮肤细腻光滑温润如瓷，小腹紧绷绷微凸而不臃肿，私密处绵软厚实，小裤裤下黑色的阴影清晰可见，特别是她的双肩，骨架开阔却又显得瘦削可人，胸前的双峰挺而不坠，那坚实的基调不容置疑，平躺着的躯体十分光洁，秀发散乱在洁白的床单上，双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酣，全身冒着热气和香气。接近一看，女人浑身都是汗，内衣紧贴着紧绷绷的肉身，已经分不清哪是内衣哪是肌肤的颜色，舒平烨也被她弄得全身是汗。女人的身体在灯光下，到处亮晶晶的，毛茸茸的。他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触她的皮肤，先是小腹，再是泛着青光的大腿，后是小腹下那隆起的绵软之处。如果她是装醉，肯定会有战栗。但是没有。她平静地躺着，毫无反应，任凭男人的指尖游走，听任男人的任何举动。他的头里霍霍地响着，像是火车在山洞中叫嚣，也像是钻头在石壁上跳跃，所过之处碎屑横飞。他还在试探，好几次，手都快伸到乳罩下了，又缩了回来，最后一次，他顽强地伸进去，几欲摘下花蕾，但女人还是没有反应。这已经超过试探的界限，试探是因为不放心，不放心是因为顾虑太多。坐在她身边，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坚硬，又柔软，又坚硬，臀部阵阵收缩让双腿麻木，心跳莫名地加快嗓子发干。他远不是正人君子，否则在巴陵的时候，怎么会和勤务员花玉芝留下不雅录像。可是偏偏眼前唾手可得的占有，他却难以担当。

　　他甚至想，眼前的女人为什么不是王艺呢？为什么要有背景呢？他现在不是不想玩，而是玩不起。如果他和她实力持平，背景相等，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放纵本能。这些他没有。不仅没有，还可能因此失去既得的全部。所以即便是男人的本能，他也不得不扼杀掉。这是另一种本能，无关道德，无关修养，仅处于恐惧。他最后看了女人一眼，拉起被子，代自己压在她的身上，合上房门，站在走廊里，一丝凉风吹过，他感觉硬邦邦的地板上波涛滚滚，自己仿佛是巨大风浪上的一艘小舢板，走也走不动，站也站不住。想伸手扶墙，没想到那里也是汹涌澎湃，他踉踉跄跄地走，不无悲哀地想，这都是因为他现在是个不上不下的副处长。级别高一些，就有了底气；或者低一些，就没了顾虑，可惜他底气尚无，顾虑甚多，于是连做一回男人也成了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