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苏玉听着那失魂的声音,不由得轻轻走上前去,就欲抚慰那潮湿的心语。
“你是谁?为什么到我身边来?”
苏玉的手刚触及那依依倩影的肩膀,那倩影惊魂的叫声就乍然响起。
“啊——我——”
苏玉被那叫声一震,身子后退,好像做了一件羞愧难当的事情,不知何以自处。
“你叫什么?”
那个声音轻轻道。
“我叫苏玉——”
苏玉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苏玉,玉郎——”
那声音忽尔转得有些腼腆起来,“镜中的人虽然是一个简影,却也生得如此让人心动。”
苏玉听那声音提到镜子,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倩影面对着的镜子,但见镜中有一个绝色丽人正对镜梳妆,若一只空谷幽兰,吐露着芬芳,空谷幽兰旁却有几根枯枝搭起的白色架子,泛着银色的光芒,而架子中心却有一个袋子模样的东西,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光阴。
苏玉觉得那袋子好生熟悉,忽然那袋口赫然显出字来,却是“天机”!
天机袋!?
苏玉一惊,那几根枝枝莫不是就是自己的简影不成。
苏玉这样想着,身子动了动,但见那天机袋随着枯枝也摇晃起来。
“我,我在镜中为何是这种模样?”
苏玉轻轻问道。
“只因这镜子是我相思所幻化,天下男子在我相思里,相思里只有简单的构连轮廓而已。”
说着那依依倩影忽然右手一抚,身上的白裙尽褪,就显出里面的红妆,却如一枝红嫩酥润的易出莲花,如此美艳端方,令人销魂不已。但见那易出莲花轻轻摇曳着,莲枝动时,就有一件紫缕金衣穿在身上,若一朵大红的牡丹花,花开极品,富贵逼人,苏玉看着那极品牡丹,不由得痴了。
那极品牡丹一动,一阵风来,就化作一朵宝蓝色连衣裙,裙腰如幻,构织出窈窕的身姿来。
“好美啊——”
苏玉轻赞一声。
“我很美吗?”
那宝蓝色连衣裙突然回过头来,裙踞飞扬,就如一朵尘世的女人花,娇滴滴地盛开在空气里,一滴滴珠玉香气就滚落下来,直淌到苏玉脚边。
“你没有发现你很美吗?”
苏玉看着那连衣裙上精致的如玉脸庞轻轻道。
“没有,我生来就如此,也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那宝蓝色玉人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美若天仙吗?”
苏玉又道。
“凡欲见我的人,一半未见之前就已经死于非命,一半见过我的人也已死于非命了。”
如玉的声音却说出惊骇的言语。
“他们为什么会死?”
苏玉奇道。
“因为他们被自己遗忘了,找不到自己,心魂分离,最后肉体喂了光阴天狗,灵魂却飘荡在他国的国门。”
如玉的声音道。
“哦——”
苏玉一惊。
“我也会忘记自己吗?”
“你看着我的眼睛——”
苏玉依言看着她的眼睛,却看到一张波澜壮阔的大海,海上浮舟,舟上二人,却是一对璧人,男瘦女美,依昔正是苏玉与玉美人。
“轰——”
一个巨浪打来,那舟顷刻而覆,那玉美人却幻化作大白鲨张开血盆大口就把苏玉吞下肚去。
“啊——”
苏玉一惊,就觉臂上一痛,一睁眼,发现自己一半的手臂已经陷入镜中,猛地一抽身,不由得一个趔趄,但觉臂上一阵剧痛,就有一个半月型的牙印。
“你——”
苏玉说一个字,但见那玉美人的艳口就从镜上慢慢地抬起,竟有一丝血滴滴了下来。
“咯咯咯——”
那玉美人娇声笑道。
“你为什么害我?”
苏玉道。
“嘘——”
那玉美人却作出噤声的手势,明艳绝伦的脸庞依旧,可是目光痴呆,与刚才的清丽绝俗大相径庭。
“别打扰她,她在化妆——”
那声音傻里傻气的,苏玉一听之下猛然发觉正是竹妆少女。
“你是谁?”
苏玉轻轻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家小姐叫我傻姑,我也叫自己傻姑,却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傻,为什么自己叫傻姑?”
傻姑轻轻道,一面把一根手指伸到嘴里咬着。
“若如此,那么你真是傻姑了?”
苏玉道,“你家小姐呢?”
“她在化妆,她要出嫁,出嫁前自然要打扮一番漂漂亮亮的作个新娘子。”
傻姑道。
“你怎么知道?”
苏玉轻轻道。
“我一出生就在这里,我一出生就看到小姐在化妆,已经有三千万年了,可是她仍然没有嫁出去,也不知为什么?”
傻姑道。
“她在哪里化妆啊,我为什么看不到她?”
苏玉道。
“嘘——别打扰到她,她在化妆——”
傻姑又轻声道。
苏玉听此言不由得笑了,“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走,我们去找她,我也有三千万年没有见到我家小姐了,她总是在离开时出现。”
傻姑道。
“那你怎么与她说话?”
苏玉奇道。
“做梦啊,我家小姐与我分享同一个梦,在梦里她与我对话,吩咐我做这做那,可是我也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从未见过她的芳容,可是我却知道她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这浮楼里,于我同在。”
傻姑道。
“那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苏玉轻轻地道。
“好啊,我们去***——”
傻姑轻轻拉扯起苏玉的手,苏玉但觉手臂一阵酥麻,直若一阵电流涌向全身各处,不由得一挣就挣脱开手。
傻姑却对他轻轻一笑,浑若不觉,轻轻带着苏玉向前走去。
“看,这里是小姐的梳妆台——”
傻姑领苏玉来到一个房间,但见这里是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整个房间弥散着一丝丝香甜气息,却是少女身上发出的特有体香。房间一床一几一台,床上铺就锦被,几上一红烛,台上却是一个鸳鸯戏水的鞋样子只绣到一半,一个鸳鸯枕也缺了半边,一个胭脂盒打开一线,显露出胭脂宫粉的粉红一角,一本《孝经》却翻到一半正是雷生卧坟护父的章节,一本《女儿经》却从后面打开来,一只红色绣花鞋就描画在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