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柍离,你果然早就料到我会来!”那人冷哼,“究竟是有何仇怨,你竟与青丘国的桑於合谋杀害我师妹!”
男人的怒火劈头而来,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直摇头“我没有……”
那个她至爱的人朝她拔剑怒吼,“你敢说你不认识青丘国的桑於!!!”
“并不认识……”她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这样回答。
“你还撒谎!现在我师妹已经被桑於杀死了,心脏尽毁。”她看到他气得咬牙切齿,眼里泛着血丝,神情痛苦。
然后又转为愤怒,犹如前来夺命的死神,“我今天就是来取你的心脏的!”
她绝望地苦笑,她才不管是谁死了,她只知道他是来杀她的……数万年后,他是来杀她的……为了救他心爱的人……
“你就那么爱她吗?”她早就知道答案的,只是她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只要他亲口承认,那么她就放手,也只有放手……
“是。”
“……”
他竟答得这么干脆。她自嘲地笑,笑自己刚才那份激动,那份欣慰,笑自己还坚持以为数万年后他还会回来找她,然后爱她。真傻……
在她失神间,丘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走了她的心脏。就在那一秒的瞬间,她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任何迟疑,任何心软,他是那么坚定,为了救他心爱的人……
鲜血狂涌出来浸透了衣裙,自胸前流至雪地,一片鲜血淋漓……
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倒在冰冷的雪地中,四周雪花溅起,落在她满是血的白色衣裙,落在她僵硬的脸上,发间,自嘲的笑容凝在脸上。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样决然。指尖还残留他刚刚离去时衣衫的触感……
胸口一片空空的,他们的初遇时光浮现在脑海,再一片一片地逝去:他将她背在背上,抱紧,害怕她掉下来;他看她开心也会露出宠溺的笑;某一次宴会,他的目光不经意与她相撞,然后陌生而又礼貌性地微笑;他紧握她的手,说自己一定会回来……
假的……都是假的……
心都失去了,为何还会这么痛……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任凭从眼角滑下的泪水融化身下的冰雪。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似乎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流逝,就这样结束了啊……这荒诞的一生……
“阿离————”
极尽崩溃的吼声,震动了整个俶灵殿。泪眼慢慢地睁开,
他回来了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呆,又觉可笑。呵!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是想他,自己真是输得彻底。
身体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是小玉!呵!应该说桑於,她又怎会猜不到。
“阿离,阿离,是谁?!是谁伤的你?!”带着哭腔的声音与抱着她的手一样颤抖,捂住她淌血的胸口,心脏不在!他瞳孔瞬间放大,崩溃,“是丘乙!!!丘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虚弱地抬起手,握住胸前的他的手,气若游丝,“桑於,不要。”
看着她苍白的脸,桑於瞬间泪流满面,自责又心痛,“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的你。”
她对他笑笑,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擦去他脸上的泪,“没关系的,桑於,,我累了……”
他拼命摇头,泪如雨下,“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
还好,还有人会为她流泪,还有人会舍不得她……她展出释然的笑容,“桑於,男孩子不能哭哦。。”然后笑了笑,感慨,
“凡尘的人们总说自己的一生是败给了时间。仕途不顺,又禁不得从头开始;爱一个人,却等不到他功成名就;生命太短,该享的福没享尽却要归于尘土;我们又何尝不是败给时间。呵!我一直以为至少自己可以用上无尽的岁月来等一个人,可是数万年过去了,我还是我,他却已经不是他。世间万物周而复始,不是厌了,也该乏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救活你。”母亲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心痛过,感觉自己整个人要被掏空了。
“不用了桑於,我真的累了,下一世,我要做一个医者。一个能自救的医者。不会受伤,就不会再有心动……”
“不,不,阿离阿离……”他抱着她的头痛哭,泪水几乎打湿了她苍白而又冰冷的脸。
柍离在他的悲泣中失去意识,面带微笑。
在青丘山脚停下了脚步,真好……
……
天帝的姑奶奶柍离上神被百里山丘乙上神挖心一事传到了天帝的耳中,天帝大怒,但丘乙贵为神君不能处死,只好发落凡尘永不召回。神女素凝揣着柍离上神的心脏,处死又实为不敬,于是被发落柃山降为山神。又迁怒于百里山,众师徒暂时消去神职,被关天牢一百年,此刑着实过了些,所幸这天宇中一百年并不算长。
丘乙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当时一怒之下只想着救活师妹,忘记了柍离与天帝的关系。年迈的长着长又浓密的白胡子的师父被带走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还映在脑海,他一向是同门中的骄傲,而如今却闯下祸端,连累师门。
数万年前,从沙漠之荒回到百里山昏迷了数月,也发烧了数月,醒来的时候多数事情已记得不清了,他隐约记得昏迷前有一个笑着目送他离开的白色身影,而次日百里山便多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弟子,她端着汤药,笑着询问,“师父,大师兄好些了吗?”
……
空荡荡的百里山,昔日的欢声笑语不在,徒留老树摇曳。
断崖上,离开前郁郁寡欢的丘乙,痛失心爱的人后一脸憔悴的桑於,还有一段无疑是很平静的对话。
“我,那时过于恼怒,错手伤了你师妹……可却没想到你这么鲁莽……就算杀了无辜的柍离,到头来还不是害了那个女人,害了百里山。”
“……”
“丘乙,你知不知道你亲手杀了一个怎样的人”柍离上神爱慕丘乙神君,众所周知。
“……我不能对不起阿凝,她救过我。”
阿凝……阿离……
桑於蹙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桑於回到青丘,告诉狐王自己做下的决定,狐王甚是吃惊,“桑於,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真的要冰封自己的身体,然后灵魂转世?”
“嗯。”没有丝毫犹豫。
“不过就是一个认识三年的女人,值得吗?大哥帮你消去这段记忆,再重新开始好吗?”蹙眉苦劝。
“大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去找她。她对我有恩,这也是我的劫数。大哥,希望你帮我。”
“……”狐王清楚自己这个弟弟骨子里的执拗,他想做任何事,任何人都阻拦不了,纵然不舍,却也只能垂头叹气依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