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由己 007.道歉
作者:草莓雪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宁晚晴看着那只玉镯,微微愣了愣,随即笑道:“这只玉镯可真漂亮,男朋友送你的?”

  “才不是,”蓝玥有些神秘的说,“这个是别人转手卖给我的,据说原主人是给人包养起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缺钱花,所以一口气低价卖了好些东西。”

  “是么,”宁晚晴沉吟道,“你花多少钱买的?我帮你看看值不值。”

  蓝玥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宁晚晴心下一凛:“两百万?”

  “二十万。”

  “二十万?”宁晚晴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块好玉,二十万很划算了。”

  岂止划算,这只玉镯原是宁晚晴的,因华琳琳无意间称赞了一句,宁晚晴便把只戴了一天的玉镯取下来送给了她,华琳琳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只被她二十万卖出去的玉镯真正市值远在四百万元以上。

  “是啊,看这颜色,我也觉得不止二十万,”蓝玥笑嘻嘻的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往桌上瞅去,“惜姐,这汤是你做的吗?闻着可真香,只可惜都被毛团儿喝光啦。”

  “我倒希望是我做的,可惜没这个天分,”宁晚晴笑说,“你若实在馋得慌,明儿叫你慕琛哥哥做给你吃。”

  “不会吧?慕琛哥哥竟然还会下厨!”蓝玥惊讶极了,“惜姐,你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儿是慕琛哥哥做不了的?”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她微笑起来,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不为丈夫所骄傲的,宁晚晴也不例外。

  欧阳慕琛连着两天出差,宁晚晴横竖没什么事,就索性着苏颖送了些衣物过来,预备在风宅多留几日。此举自然是获得了欧阳慕琛的同意。

  这天欧阳慕琛回来正赶上饭点,于是照例全家人一起用餐。表姑风行云罕见的话少,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后更是表情沉郁,连姥姥都感到诧异。

  饭后姥爷和欧阳慕琛在偏厅下棋,几位女眷则是陪着姥姥谢淑芹在影音室看黄梅戏。

  时下的年轻人大多数对古典戏剧不太感冒,但宁晚晴与蓝玥从小耳濡目染,早已习惯了这种流畅淳朴的唱腔与质朴活泼的表演方式。比起现代时装剧里动辄的大悲大喜和没完没了的眼泪攻势,以及千篇一律的富二代爱上灰姑娘的无聊戏码,她们倒是更愿意坐下来观赏一出热热闹闹的《罗帕记》。

  《罗帕记》讲的是穷举人王科举娶了小姐陈赛金,却被管家姜雄从中作梗,致使王科举怀疑赛金与姜雄私通。后赛金被丈夫和父亲赶出家门,独力抚养儿子长大。十八年后,王科举父子同科。科举又恰子锦龙治下为官,双合镇再演戏文。赛金冤情畅诉,锦龙代母洗冤,王科举悔恨难当,最后冰释前嫌,合家欢聚。

  谢淑芹看到结局不禁热泪盈眶,蓝玥也深受感动。唯有风行云满脸不屑:“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哪里配的上赛金?要是我,早就另寻夫婿,才不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受罪。”

  宁晚晴见谢淑芹脸色不快,忙说:“赛金也是为了儿子好,毕竟一家团聚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风行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晚晴,陪我出去找些零嘴儿来吃。”

  这种小事本不应该拽上宁晚晴,她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随风行云起身。

  谢淑芹在身后叮嘱:“拿些杏脯、香榧子就行了,糕点夜间吃了要发胖,瓜子儿磕多了易上火。”

  宁晚晴笑道:“记住了,姥姥。”

  又听见蓝玥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惜姐,帮我拿块蓝纹芝士好么?别听姥姥的,我才不怕长胖……”

  “你这孩子,贪吃好睡的性子跟你那毛团儿真是一个样儿!”谢淑芹笑骂道。

  晚晴与风行云走到外间,风行云不着痕迹的往偏厅望了一眼,见欧阳慕琛与风定朴二人棋战正酣,皆是一副心醉神驰的模样,于是放心的把宁晚晴拉到储物室去,并顺手将门掩上。

  “表姑,怎么了?”宁晚晴看着仿佛欲言又止的风行云问。

  风行云静了静,下定决心似得伸手握住宁晚晴,眼神十分复杂的望着她:“晚晴,姑母嘴臭,说了些不中听的,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些话,以后姑母再也不乱说了。”

  宁晚晴惊讶的看着她,她一向好强,性格与华琳琳相似,但她从小养尊处优,成年后即嫁给房产大鳄,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如今即使寡居多年,但因持有先夫公司的大部分股份及多处房产,她仍然是一位身份地位都不容忽视的女性。

  风行云的个性远比华琳琳嚣张跋扈,宁晚晴记忆中从未见她向谁低过头,如今她这幅模样,倒叫宁晚晴不忍起来。

  “姑母,快别这样,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呢?”宁晚晴温言道。

  风行云苦笑一声,神情中不无落寞:“你倒真是天真纯善,只可惜……”她顿了顿,认输似得说,“晚晴,帮我在慕琛面前说几句好话吧,姑母感激不尽。”

  偏厅内,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窗边摆着一张紫檀棋盘,黑白两个棋笥。房间一角靠着一架看起来十分古旧,但擦得一尘不染的钢琴,琴上搁着翻开的琴谱。钢琴旁边有个小茶座,摆着套茶艺用的茶具。

  欧阳慕琛端坐在棋盘旁,身穿黑色丝绒西服,里面是细麻白衬衫,衬得身形高挑纤长,气质凛然如玉。

  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已经对着棋局沉默了许久,连青瓷茶盏中的碧螺春都渐渐散尽了热气,他依然岿然如山,浑然忘我的一动不动。

  欧阳慕琛也不急不恼不动,微垂着目面容平静的等待着。

  “小子,老夫又败给你了!”风定朴猛然抬头,双目炯炯的看着外孙。

  欧阳慕琛微微一笑:“姥爷,愿赌服输。”

  “那是自然,”风定朴道,“说罢,这样煞费心思的,是要姥爷答应你什么?”

  欧阳慕琛低头缓缓道:“我只希望姥爷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动怒,因为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请您一定要保重。”

  “这么说来,你小子是又要做什么对不起老夫的事儿啦?”风定朴眼中含笑,却自嘲的摇摇头道,“老了老了,不懂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看法,你现在手握大权,行-事自己掂量着点吧。”

  “是,姥爷。”欧阳慕琛起身帮风定朴沏了新茶方才重新落座。

  风定朴端着茶盏吹去热气,低头轻抿一口,道:“你这泡茶的手艺是跟着敬雅学的吧?”欧阳慕琛点头称是,又听见风定朴道,“你跟敬雅,虽然够不上亲近,但彼此脾性却最相像,你们骨子里是一例的骄傲、固执、倔强、冷硬……”他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凡事给自己留些后路,好么?慕琛,你有大抱负、有大才智要施展,姥爷知道。但是古人有句老话‘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像敬雅——那么不可一世的性子,最后又是个怎样的结果呢?……你做什么事,姥爷不管——管也管不了,姥爷只希望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为晚晴考虑一下。敬雅为什么给她取名叫‘晚晴’?就是希望她一辈子娇娇弱弱的,晚晴可怜的,被身边的人捧在掌心……”

  欧阳慕琛乍然得知宁晚晴名字由来,不由有些惊讶:“原来竟是这样……”

  风定朴淡然一笑:“敬雅对晚晴最大的爱,就是把你给了她——慕琛,你莫叫她失望,也莫叫姥爷失望……姑娘家都是开在春风里的花朵儿,一生都该由男孩子好好呵护,更何况是像晚晴这样纯朴、娇贵的女孩儿。”

  祖孙二人交谈半晌,直至女眷们看完戏才算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住所去,临走时风行云又刻意捏了一把宁晚晴手掌。

  因为风行云突如其来的嘱托,宁晚晴一晚上心神不宁,回去后一直默默看着欧阳慕琛,眼中惊疑不定。最后不等她开口,反而是欧阳慕琛先发觉了她的异常:“晚晴,你都看了我一晚上了,还看不够?要不要等为夫洗干净了去床-上跳个脱衣舞给你看看?”

  宁晚晴稍稍一想便红了脸:“谁要看你跳脱衣舞……有本事你站到外面去跳。”

  “那可不行,”欧阳慕琛伸手将她勾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道,“只跳给老婆一个人看。”

  宁晚晴不习惯向来正经的欧阳慕琛说这么露骨的话,但此时明月当空万籁俱寂,正是夜半无人私语时,夫妻间说些略微挑逗的情话原也无可厚非。只是她嘴笨、脸皮又薄,光是听一听就不免面红耳赤、娇羞无限。

  欧阳慕琛将她抵在墙上,细致而又耐心的亲吻着她,从耳-垂到颈项,从下巴到脸颊,最后才是嘴唇。宁晚晴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浑身虚软的仿佛一团泡沫,快要融化在他爱的海洋里。

  他双手托着她快要坠落的身躯,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心满意足的结束了这个深吻。

  欧阳慕琛将宁晚晴折腾的意乱神迷,直到第二天才记起风行云的事。然而这时欧阳慕琛已然外出,她打电话过去,那边又是秘书接起。

  “太太,会长交代过,今天一天都无暇处理私事,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等到他晚上忙完再说。”

  宁晚晴一愣,难道他早就知道她会问他关于姑母的事么?

  她想起风行云昨晚反常的行为,终究觉得放心不下,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听筒内传来机械的女声,十几分钟后,宁晚晴再次拨打,仍是同样的结果。

  她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风行云在风行雅死后没少欺负当时尚且年幼的她与欧阳慕琛,包括现在也依旧不知收敛,无论在任何人眼中,她都算不上一个好姑母,宁晚晴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憎恶,毕竟,她是蓝玥的母亲,是姥爷的侄女。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大家心里都不会好受吧。她想了想,又向蓝玥打了电话。

  “小玥,你同姑母在一起么?”

  “没有啊,”对于宁晚晴主动问起母亲,蓝玥十分诧异,“惜姐你找我妈有事儿吗?她好像去公司了吧,听说最近挺忙的。”

  “哦,没什么……”宁晚晴说,“如果你见到姑母了,请她给我回个电话。”

  “恩,我知道了。”蓝玥说。

  宁晚晴一直没有等到蓝玥的电话,包括欧阳慕琛,之后无论她打过去多少次,电话那头永远都是秘书恭敬有礼的声音。

  她心里惴惴不安,敏感的意识到在欧阳慕琛与姑母之间必然发生了什么,然而除了等待,她别无他法。

  事情的发展还是让人始料未及。两天之后,属于风行云名下的v国第一大房产企业突然宣告破产。电视上,这位一向意气风发华贵逼人的女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连身形都微微的佝偻起来。

  其时风定朴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宁晚晴正在一旁斟茶,她手指一颤,滚烫的茶水从紫砂壶中漏下来,洋洋洒洒在桌子上湿-了一片,风定朴沉默了很长时间,宁晚晴也顾不上去擦拭被水星溅到的手指,只呆呆的注视着电视上的人影。许久,老人发出一阵轻咳,正欲说话,却止不住似的猛然咳嗽起来,宁晚晴慌忙上前轻拍老人的背脊,却心痛的发现,姥爷穿着唐装的身子消瘦的厉害,小时候的记忆里,姥爷分明是一位高大温文的男子,从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样羸弱而老迈?

  老人咳嗽了一阵,缓缓伸手按住宁晚晴的手背,微阖着眼长叹一声,终究却不置一词。

  或许人在极度痛心极度失望的时候,都是这样说不出话来的吧。

  宁晚晴终于见到“失踪”了好几天的欧阳慕琛,他形容疲倦、眼底带着浓浓的阴影,衣服也不脱就拉开被子躺进去,伸出冰凉的手将睡意朦胧的宁晚晴扯到身边,自己又往下缩了缩,把头埋进宁晚晴的颈窝。

  他的头发上仿佛带着露水,湿漉漉的贴在宁晚晴的肌肤上,被他这么一折腾,她几乎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慕琛,姑母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胡说……”他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瞎猜,改天再跟你解释,”他伸手拍拍她的后背,“睡吧,晚安。”

  “慕琛,我睡不着,”她轻轻的说,“你说回来风宅散心,可是来了以后,又分明和以前一样,整天忙着处理公事……现在,又出了姑母这件事,姥爷心里很不好受,还有小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欧阳慕琛没有说话,于是宁晚晴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慕琛,我发现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了,你在我面前对我好,在外面是不是也……也对别人这样?”

  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华琳琳的名字。哪怕她亲耳听到他们床第间那些龌龊的情话、哪怕华琳琳口口声声的说他们早已经在一起,她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

  她向来是个软弱又多情的人,只要他对她尚有一丝温存、眷恋,她都不忍离开他——那个与她相识相知相爱迄今已逾十八载的他。

  她在寂寂黑夜中等待着他的回答,只要他说一句“不是”,她都可以全盘相信他,不再去听、不再去看、不在去想任何对他们感情不利的人或事。

  然而她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却发现,身边这个人早已倦极入眠。

  风行云出国了,在v国她已一无所有,虽然不至于贫困潦倒,在风家的庇荫下尚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但若想东山再起恢复往日声势已经不大可能。

  宁晚晴与蓝玥一道在机场为风行云送行,宁晚晴因为没帮上她的忙心中一直内疚非常,然而风行云却意外的十分豁达,不仅不曾刻薄、刁难半句,反而和蔼可亲的叮嘱宁晚晴注意姥姥、姥爷的身体,又态度诚恳的将蓝玥暂时托付给她,请她监督蓝玥不要在学校跟人学坏。宁晚晴一样样的应了,临登机前又刻意支走蓝玥,偷偷塞给风行云一张银行支票。

  “姑母,这个您拿着周转……”宁晚晴有些不好意思,白-嫩光洁的脸蛋儿上泛着一丝红晕,“我知道您可能不缺这点钱,要不……就当是我放在姑母这里的投资好了……”

  风行云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将支票收进了手袋:“我知道了,晚晴,谢谢你。我年轻时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儿,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没事儿……那些都过去了,”宁晚晴声音柔和,眼神十分真挚,“姑母,希望您今后生活愉快。”

  “我会的,”风行云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希望下次见面,你还是像现在一样……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那就是,一定要尽快生一个孩子。你要知道,孩子,是一个妻子最好的武装,不管是用来反击,还是用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