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鸣觉得，姜寻古接下来的话将会彻底地改变他的认知。他的瞳孔里是无法抵挡的恐惧，喉头上下地滑动了一下，有细小的汗珠在他额头上挥之不去。

　　“什么？”凤长鸣沉沉地说道。

　　姜寻古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道：“为长房长子续命。”

　　凤长鸣抖了一抖，看着姜寻古，他竟然被他的言语吓到了，他觉得不可思议：“什么？续命？那算什么？”

　　姜寻古佛了下胡须，淡淡道：“也就是说，苏若雪的命，不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一方面为自己而活，另一方面，也要为苏东何而活。如果情况危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就是苏东何发生意外没了生命，却肢体健全的情况下，苏若雪必须要贡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救他！你明白了？”

　　凤长鸣的眼睛瞪得大大地，他完全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凭什么苏若雪就要飞苏东何续命，她的命是自己的，凭什么要给别人？

　　“不要觉得这跟不公平！”姜寻古耐着性子教育凤长鸣：“这是苏家为了强大必须要做的事情！苏家的继承人，必须要自己强大，培养一个继承人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一旦他们发生意外，不仅是这个家族要面临十年之内无人接盘的空当，更会造成人才的空缺，新老更替严重脱节，这会令一个家族走向颓败灭亡。所以苏家的这个措施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这一悲剧的发生，是很有道理的，你懂吗？”

　　“那就一定要牺牲若雪吗？”凤长鸣几乎是在咆哮：“若雪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她苏若雪一个人的命运！你要搞清楚！”姜寻古的态度极其不妙：“苏家的历代长女都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这是为了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必须要做出的退让与牺牲，哪怕是长女出了什么问题无法为长子续命，次女便要接替下来，为了一个家族，这么点儿牺牲精神都没有吗？况且这只是一种备用模式，并不是每一代长子都会遭受不测，都需要长女续命的，苏家的历代家主还是寿终正寝居多的！”

　　凤长鸣的情绪似乎因此稳定了不少，他安安心心地垂下头来，恨恨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这很不公平。”

　　“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姜寻古说：“作为一家之主，他生来便要失去自由，便要经历其他兄弟永远都不会经历的磨难，对他来说这公平吗？任何团队，家族，都是要有牺牲精神的，如果连点儿牺牲精神都没有，这个团队根本不可能成大事。”

　　凤长鸣理屈地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一声冷笑，道：“姜前辈便是很有牺牲精神，中阳山，迷桓谷，这么多的人都被眼也不眨地牺牲掉了。”

　　“你在质疑我？”姜寻古似笑非笑地看着凤长鸣。

　　凤长鸣冷冷的笑了笑，道：“这算不得额是质疑吧，也就是点儿不理解罢了。”他看着姜寻古，神态轻松：“您是神，我以前以你为荣，觉得您能创立中阳山，在神界危难之中来拯救人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我仰望你的事迹，以此为目标，激励着自己，向世人传播您的教诲，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信仰您，成为您的弟子，到时候全天下都是镇妖师，也不怕天妖再敢来犯了。可是今天，也许是我的觉悟不够吧，我实在无法理解您所说的牺牲精神。为了达到目的，那么多的人命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抛弃了，生来便是自由的人，却因为要守护这个家族，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性命来，无时无刻都要担心，这个长房长子千万不能出事，因为他的命不是他的，是自己的，无论他出了什么意外，结果都要她来承担。作为人的这一世，她何曾轻松过？怪不得若雪看起来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试问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掌握不了了，谁也可能开心地起来呢？”

　　“可是我要告诉你，苏若雪是为你而死的，你该怎么想？”姜寻古声色俱厉。

　　凤长鸣猛地一抖，他震悚地看着姜寻古，声音抖个不停：“姜前辈，您说什么？”

　　“苏若雪是为你而死的，你以为你现在活着是怎么一回事？苏若雪的这条命是为苏东何准备的不假，可当时的苏东何却并没有生命危险，她为了救你，替你续了命！这种话你去问问她，到底牺牲精神是否只是你觉得荒谬？”

　　“为什么？”凤长鸣的脸色苍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连眼珠都不会转了。

　　“为我续命？”凤长鸣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像是很恐惧的：“我这条命，是若雪给的？”

　　“你已经死了，属于你凤长鸣的生命精华，已经随着魂融的结束烟消云散了。若不是苏如雪，你现在已经在鬼界了！”姜寻古冷冷地说道。

　　看着凤长鸣枯白的脸，姜寻古恨铁不成钢地道：“苏若雪一个女孩子，都深知牺牲是必要的，你一个男人，却比不过他一个女孩儿吗？”

　　“谁要这种牺牲？”凤长鸣气的直发抖：“我才不要若雪的命！她凭什么为我续命！她是傻瓜吗？我稀罕她的命吗？”

　　看着凤长鸣发了疯似的样子，姜寻古觉得一阵可悲。他任凭凤长鸣宣泄着这种痛苦的情绪，一言不发。

　　“怪不得，怜月说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凤长鸣坐在椅子里，将脸埋在双手里，悲恸的声音已经嗫嚅了。

　　“若雪，若雪她居然为了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要这样的牺牲啊！”他嗫嚅了半天，又忽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问姜寻古，道：“一定有办法的吧？若雪把命给我，我是可以还给她的吧？姜前辈，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姜寻古看着凤长鸣瞪大的眼睛，沉沉道：“没有办法，这是女镇妖师的能力，男镇妖师，并不具备。”

　　那一刻，凤长鸣似乎垮掉了，他的双肩垂了下去，眼神也空洞起来，半点儿神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