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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篇小说所要描写的对象是乡村教师。因为人们全都称教师为园丁，所以我把他们叫“乡下园丁”。他们也属于我眼中乡下人这一群体，受人尊重，被尊为灵魂的工程师。

　　但是，或许太熟悉的缘故吧，在我看来这一群人未必就那么高尚！当然，这仅是我一己之见，不一定正确。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事手中的差事，是因为那差事能给自己带来一份与自身能力相应的薪酬——农民靠土地过日子，他们依靠学校、学生养家糊口——他们是冲那份薪酬而来，仅此而已！他们之中几乎全都没有什么远大人生目标，没有渊博的学识，不喜学习，目光短浅，过一天算一天。置身其间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我多嘴、傻才愿意向你说，别的老师爱惜名声、面子把这些话憋在肚子里怎么也不愿说出口：我们教书，好教的就多教一点，不好教的就睁一眼闭一眼，学生懂也好不懂也好，跟我们关系不大——工作中一定别碰那些调皮捣蛋、不听话的孩子，哪怕一根毛发！现在的孩子娇贵，千万别惹出什么麻烦，否则，我们领那么一点钱，承受不起！”或者，面对别人的批评指责，外表唯唯诺诺，一副驯服顺从的模样，骨子里却不住地哼哼：“教好怎样，教不好又能怎样？教好工资不见涨，教不好工资不见少，何必自找苦吃？”对待工作很多人人持这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有一件事情，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县教育局工作人员到我校检查工作，听完一位语老师的课后，检查组的一位老师发言：“检查了许多地方，听了许多老师的课，越发令人担忧，语课堂教学存在一个严重问题：执教者未能吃透教材抓住每一篇课的精髓——编者为何要把这篇章编进课本？一是使学生受情感熏陶，二是通过学习掌握表达方法。这节课这位老师教学《狼牙山五壮士》这篇课，做法非常不到位——比方说提了这个问题：五壮士顶峰跳崖怎么说？生答：‘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答完就此打住了，没有进一步引导。此时五壮士的心情怎样？他们想的是什么？他们有亲人吗？在生死关头一点都不畏惧吗？……面对生死抉择，每个人的内心一定波澜起伏，但他们最终选择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为民族解放英勇献身精神，令人震撼！语老师通过教学就是要用这种精神去滋润孩子们的心灵，使每个孩子自觉意识到一个人对国家、民族所负的责任——这就是语课的功用。很可惜该老师的教学未能达此目的。另外，语课还要教孩子学习表达方法——章是用来表情达意的，课是用什么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的呢？课通过对人物的语言、动作的描写来表现。这方面的引导老师做得也很不够！总之，这一堂语课学生学到的东西少之又少。我想我们的语成绩为什么不好，原因就在这里。假如现在不引起大家的重视，后果将更加严重，我很不安很不安啊！希望在座的各位老师能为我县的教育事业着想，把心放到教学上、放在如何提高语成绩上……”

　　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教室里坐满了人，除了发言者一阵比一阵响亮的声音外一片寂静。我们的校长毕恭毕敬，坐在那位演讲者的对面，时而屏息谛听，时而埋头做笔记——仿佛眼前的这一位就是如来佛祖，那些话全都是“宝”是“真经”，必须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既然是“宝”是“真经”，若漏掉一个字岂不可惜？难怪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人演讲。其余的老师全都心不在焉——那声音虽然抑扬顿挫，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那些话似乎与他们每个人没有任何关系，距离那么遥远，全被拒之耳外！有的手指甲太长了趁此取出指甲刀修指甲；有的可能鼻孔发痒伸长小指挖鼻孔；有的似乎耳朵不舒服用长指甲挠耳朵；有的在闭目养神把头垂到肚皮上；有的偷偷玩手机游戏一边玩一边笑；有的好像在听话，脸上却挂着嘲讽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我身边两位年轻教师一边微笑着一边在窃窃私语。

　　“傻瓜——越说叫人觉得越傻！”一个说，“自以为很聪明，只有自己一个人懂得那东西别人都不懂，还说什么后果严重、为什么感到痛心——没说这些话人家还看不出他呆！”

　　“你不想听别打扰我、害我，我可要求进步！”另一个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那是些金科玉律，听后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你不想听我可想听……”

　　话音一落他不由得“噗嗤”一声笑起来，费好大劲才把笑声憋在肚子里。

　　“谁不知道你疯子一个，说的想的一个天一个地！”先发话的那个老师被逗乐了，接过话茬说。他们觉得他们的话很有趣，很好笑，笑得眼泪直流。

　　——我们的园丁就是这样一副德性！

　　有的老师能力强、魄力大，一肚子东西，可是他们不愿意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教书育人上，用在——照他们的话说“该用的地方”——名额编在某学校任课，人却借口工作需要上了中心校，成了校长助理或是调研员。于是，镇中心校有了许多的副校长，还有了更多的校长助理、调研员：什么安全工作助理、常务工作助理、财产管理助理；什么语教学调研员、数学教学调研员、德育工作调研员……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他们把自己的活分摊在别的老师的头上，一大堆人挂个头衔全挤在中心，只不过在期末借口常规检查这个学校走走那个学校走走、翻翻资料而已，其余时间终日无所事事，过着清闲安逸的日子——并且年纪轻轻就全都领上八级、七级的工资。中心下面的某些学校，少了三两个干活的人，活自然又多又重，任课老师都积一肚子怨气和牢骚：人家小小年纪就领上八级、七级工资，又可以不用干活，许多老师工作大半辈子，辛辛苦苦，连中级职称的资格还没评上；凭什么别人的课要给他上、给别人上课能得到什么？介日嚷嚷老师不够老师不够，玩着的人那么多？……可怨气归怨气、牢骚归牢骚，那些不平之事并非任课老师的力量所能左右的，上课铃声一响他们还是乖乖地去上课——谁叫人家有本事，自己没本事呢？

　　还有更为不堪之事：十个老师九个精，个个怀揣铁算盘，在利益面前锱铢必较！一有利益上的冲突，什么好朋友、好同学全都成了死对头，成了敌人，什么人品、人格全******滚一边去，人与人之间有的只是赤裸裸的争抢，耍手段的耍手段，用心计的用心计，找靠山的找靠山，无所不用其极，显得那么卑鄙龌龊、面目可憎！当然，这群体中品性高洁之人也大有人在，虽然他们面对不公正的待遇也愤慨，也委屈，但不会把不满发泄在工作中、不会因自己吃了亏而耽误孩子们的学习，一到学校就凭自己的良心踏踏实实地工作。但是，真正有此境界之人，在我身边确实乏善可陈！

　　我，叙说他们的故事，缘于和几个同学的一次聚会，从他们的口里听来了许多令人感慨令人心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