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
维斯顿酒店的套房内，气氛冰冷到了极点，顾晞阳独自一人站在床边，手下的人包括麦克在内都被挡在了门外。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卷着袖子替床上昏迷不醒的乐天颂做检查，他便是全a市最有名的陈医生，同时也是顾家的私人医生。
陈医生拧着眉毛，脸上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没有温度的透明液体被注射进乐天颂的体内，但她依旧没有一丁点反应。
顾晞阳始终都紧紧攥着拳头，如黑夜般深邃的瞳孔中透出一股血腥的杀气，他颤抖，幅度却轻不可察，是只有盛怒时才会有的样子。
他很少愤怒，但这一次，却被人挑战到了底线！
陈医生摘下听诊器，有些严肃地摇了摇头。
“陈医生，她怎么样了？”顾晞阳立刻发问，表情冰冷阴戾。
“那个……顾总，我简单地替顾太太检查了一下，我发现她的体温很高，而且心跳脉搏都快得有些异常，具体的情况，恐怕要去医院给她验了血才有结论。”
顾晞阳抿着唇，眸光一点一点凝固得更加尖锐，“现在外面记者太多，你等我安排一下。”
他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指抚过乐天颂温和的小脸，她白嫩的皮肤泛着幽幽的粉红，均匀而平稳的呼吸，闭得紧紧的双眼，一切都没有异常，她就像安然沉睡着那样。
他不知道顾啸天到底对乐天颂做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说过不会让她有事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依旧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这时，床上的乐天颂忽然皱了皱眉头，小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嘤咛。
顾晞阳猛地一怔，立刻将她扶起来。
“乐天颂，你怎么样？你哪里不舒服吗？”
“咳咳……”乐天颂痛苦地干咳着，煞白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朦胧之中，一张熟悉的脸一点一点向她逼近，男人的五官清晰而分明，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锐气，只是这一刻，还很不寻常地多了几分温柔。
她的心紧紧一抽，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进了发丝里。
颤抖的小手顺着男人的方向而去，轻柔而无助。
“顾晞阳……顾晞阳……”乐天颂小声呢喃着，用仅存的一点点力气呼喊着现在脑海当中唯一的名字。
男人的眼眸浮上了一层水汽，他猛地抱住她，那种力量，就好像要把它融入自己的血肉当中！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的，别怕……”
顾晞阳沉着气，每一个字都坚定而充满了宠溺。
他欠这个女人的实在太多，然而现在，他就连最简单地保护她都做不到！
他顾晞阳，坐拥无数财富，掌握无上的权力，却保护不了自己爱的女人，这难道不是太讽刺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乐天颂的身体突然猛地一抽，一股异常的反应在她的血液里蔓延开来！
她攥紧了拳头，努力平稳着呼吸，可是心跳血越来越急促，身体里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攥紧她的心里，她的耳朵里，眼睛里，让她浑身都如同撕裂般难受！
顾晞阳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阴戾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难看。
“乐天颂！乐天颂你怎么了！陈医生，她到底怎么了！”
陈医生冲过来，试图再度给乐天颂听诊，可她却死命反抗着，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看到她逐渐变白的小脸和一下一下顿重的呼吸，顾晞阳的心正在一点一点下沉，他也许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怎么也不愿意承认！
“我……我……”
乐天颂扯着自己干哑的嗓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着，皮肤也变得滚烫！
“你怎么回事啊乐天颂！你不要吓我！”
顾晞阳一把抱起她颤抖的身体，这才发现她的身体热得如同被烈火炙烤着一般，就连四肢都有些僵硬了！
“我……我好难受……顾晞阳……救救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顾啸天真的对她做了这种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呃……”
乐天颂突然猛地推开他的身体，整个人轰然倒地，不停地颤抖着，“我好难受……呃……我好难受……好难受……”
她蜷缩成一团，在地上不停打滚，手指不断在脖子上抓着自己，漂亮的小脸此刻无比狼狈而扭曲，身上那种把她拧成一团的疼痛感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乐天颂！”
顾晞阳想去扶她，可她却一直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了理智。
原本就白皙的小脸现在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就连嘴唇都变得干涸。
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很难受，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难受！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泰叔冲了进来，麦克也紧随其后。
“**oss，拦不住他！”麦克有些为难地说道。
顾晞阳眼色一收，冲上去便揪住了泰叔的衣领，脸上暴戾的杀气，似乎随时都将全面爆发！
“你来干什么！回去告诉顾啸天，如果乐天颂有什么事，不管他是不是我父亲，我都不会放过他！”
“少爷，如果你还想救这个女孩，现在最好放开我！”
阿泰沉着气，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针剂。
“你想干什么！”顾晞阳粗暴地抓住他的手，眼里的杀气几乎要将他刺穿。
阿泰蹙着眉，表情倒是很淡然，“你难道想看她一直这样子吗？”
“你！”
顾晞阳扫了乐天颂一眼，她揪着小脸，四肢都在轻微抽搐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心疼她，他不想让她吃这样的苦头，可是他心里却更加清楚，这一针下去，对她而言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而乐天颂对这种东西的依赖又会变得更多一点。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松开了抓住阿泰的手，眼神里溢满了悲伤。
阿泰立刻抓起乐天颂的手腕，毫无犹豫地扎了进去，将针管内的液体推进。
顾晞阳这才发现，原来乐天颂的手臂内侧已经密密麻麻有了不少针孔，她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样一来，对这种东西强劲的药效就更加难以抵抗。
感受到一种液体正在和自己的血液融合，乐天颂瞬间就安静下来。
从脚上一直传到头顶的，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甚至连眼前都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这一刻身体得到了彻底的释放，这种释放让她畅快不已。
“乐天颂！”
顾晞阳立刻冲过去将她绵软的身体从地上抱起来，眼中却洋溢了心疼，“没事了，没事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脸贴上她冰冷的脸颊，脸上写满了怜惜。
这一切折磨和伤害，全都是他带给乐天颂的，如果可以让她摆脱这些痛苦，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乐天颂似乎逐渐地缓过神来，身子就像经过了一场巨大厮杀一般，精疲力尽。
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之中，那样俊逸的脸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之上。
她从未这样清晰而仔细地看过顾晞阳，他的每一寸皮肤，脸上的每一个线条，甚至每一点纹路，都给了她无尽安心的感觉。
她是爱他的，在这一刻，这种爱的感觉显得格外明显，只是她不能爱这个男人，他永远是那么危险，而又这么遥远。
“我……我为什么会这样……”她小声说着，语气里有些恐惧。
“放心吧，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我会照顾你的，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还没等顾晞阳说完，乐天颂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顾晞阳没有吵她，他知道她小小的身体根本就负荷不了这一切，每一次的注射对她的身体极限而言，都是一种考验。
他将她横抱起来，走出了房间。
****
夜，冰冷而又深幽，尤其是在a市，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这个世界，就像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将所有人的人生都笼罩在其中。
没有人可以逃避，万物存在的意义，都是朝一个更高的方向而去。
城市的另一边，新月会的大宅内。
顾啸天早就等在了房间里，他知道顾晞阳一定会来找他，也许他就是在等这一刻，顾晞阳是他的儿子，他比谁都要更加了解他。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冰冷而锋利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月光洒在他身上，正好扫出他灰暗的轮廓，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致命的暴戾。
门外的守卫看到来者是顾晞阳，没有敢去阻拦
顾啸天的脸上勾起一个笑容，示意他进来。
顾晞阳沉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
“怎么样，乐小姐没什么事吧？”
顾啸天率先开口，他虽然微笑着，笑中却尽是阴冷。
“呵呵……”顾晞阳轻蔑地笑了笑，现在在顾啸天面前，他已经连装腔作势的耐心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我要收购灵境，影响了你的生意？”他大声质问着，丝毫不顾顾啸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顾啸天的眼神重重地闪烁一下，随后又恢复阴冷，“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愿意参与新月会的事情，我不会逼你，那就给我管好天尊帝国！你明知道灵境对我有多重要，你想跟我作对，我就让你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记住，我是你父亲，父亲永远都比自己的孩子更狠！”
“你以为用这种方法，我就会就范吗，不要妄想了！”顾晞阳捏紧了拳头，目光毫无畏惧地对上顾啸天血红的双眼。
“新月会在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现在那个女孩儿也有瘾了，如果你不收手，我会阻断一切可能救她的方法，配方只有我知道，如果你想眼睁睁看着她去死，那就尽管试试吧！”
“为什么要这样！以前是母亲，现在是乐天颂，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冷血的魔鬼了！”
顾晞阳终于没有办法再克制内心的怒火，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他曾经崇拜的父亲，看着他没有一点血性的样子，他痛恨他，甚至想过要毁灭他！
顾啸天的表情也终于随着顾晞阳的话有了一丝变化，他拧着眉头，尖锐的目光逐渐淡漠下来，变得阴冷，变得失落，变得悲伤。
但他最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勾起嘴角，依旧波澜不惊。
“我只是在考验你对她的认真程度而已，现在她已经不是个普通女孩了，她是个有毒瘾的女人，还是很深的毒瘾，你如果喜欢她，就帮她戒毒或者纵容她吸毒，总之不管你选哪一样，都一定会很辛苦，所以晞阳，放弃吧……你和我都一样，我们不是普通人，根本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
顾啸天的语气竟然柔和起来，还透着深深的无奈，他脸上苍老的痕迹，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显得更加明显。
“放弃？你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希望我不要阻碍你赚钱吗？那我现在最后清清楚楚告诉你一次……父亲，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我答应过母亲，会替她好好照顾你，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乐天颂，她是我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晞阳……这是游戏的规则，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呢？”
“规则？呵呵……在我的世界里没有规则，如果有的话，也要由我来制定！”
顾晞阳的眼神转而变得阴冷，却有着几分莫名的坚定。
顾啸天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他很了解顾晞阳的个性，越是要和他对着干，他就越不会妥协，只是这一次，他似乎真的低估了他。
“你什么意思？”他看向他，眼神冰冷。
“父亲，你不要逼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用尽我的一切，夺取新月会，代替你做新月会的首席。”
他说的很淡然，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却如同一颗炸弹一样，瞬间在顾啸天的心脏上引爆了！
他看着顾晞阳，一脸不可置信。
沉默了几秒之后，他突然一挥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放肆！”他怒骂道，眼里尽是失望，“你想威胁我？晞阳，永远不要跟我作对，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顾晞阳黑着脸，嘴角瞬间就渗出血来，可见这一个耳光有多大的力道，当然，也彻底打碎了顾晞阳对顾啸天最后一丝情谊。
“后果？什么后果？如果父亲你也受得起失去亲生儿子的痛苦的话，你就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只是有一点，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乐天颂的，谁要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
他如猎豹一般的双眼慢慢凝固，尖锐的目光集中在顾啸天的脸，没有一点妥协的样子。
“你！呃……”
顾啸天突然一个心悸，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差点倒在地上。
他驰骋商场这么多年，永远都是别人对他卑躬屈膝，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他最大的敌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儿子，这实在是讽刺！
“你真的不把我当成父亲了，是吗……”他问道，声音僵硬而缓慢。
顾晞阳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
回到天行山之后，乐天颂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顾晞阳把她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亮司叔，好让亮司叔在这段期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外面的世界实在太纷乱，顾啸天不会那么容易罢手，记者媒体都会对他们穷追猛打，如此敏感的问题，他只好找医生到天行山来秘密诊治乐天颂。
那种东西毒性有多强，依赖性会有多大，谁都不清楚，乐天颂的体质本来就很弱，每一次注射，对她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很可能会垮掉。
他从来没有想过，顾啸天为了让他不再和他作对，竟然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这时，书房的门被叩响。
“进来。”顾晞阳从椅子上起身。
亮司叔和卓岸风并肩走了进来。
看到卓岸风时，顾晞阳的目光明显闪烁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少爷，卓少爷来找你。”亮司叔语气恭敬地说道。
“嗯，你先出去吧。”
亮司叔退下后，卓岸风便立刻开口，温柔的面孔上只剩下冰冷和愤怒。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你要我说什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顾晞阳双手亲在裤袋里，似乎对卓岸风的态度很不满意。
“天颂变成这个样子了，你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卓岸风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冰冷而粗暴，甚至带着几分愤怒。
顾晞阳回过头，眸光变得深幽，“天颂？呵呵……叫得倒挺亲热的，你是什么开始，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他讽刺道，语气里的醋意再明显不过。
卓岸风眼眸一收，冲过去便揪住顾晞阳的衣领，“顾晞阳，天颂都变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在说这种话，你疯了吗！”
顾晞阳的怒火也瞬间被他激发出来，他反手也揪住他，咬牙切齿地回敬道，“卓岸风，你也别搞错了，乐天颂是我的女人，她变成什么样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